“确实都是三层楼的武夫,窍穴开了几处,至多也不过堪堪踩在四层楼门槛上而已,至于生出武夫气机的,一人也无。”
余文昭的坦然并未在严履泰的意料之内,然能将宏恒票号从籍籍无名的小票号一手壮大到遍布大尧十六州皆有分号,严履泰自然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物,少顷便笑道,“余姑娘倒也坦诚....”
“几十人的三层楼武夫,还未等杀到江州去,割鹿台或是松峰山随意差派些人手过来便剿杀了。”余文昭那张在三年里出落得妍丽的面庞纵是用胭脂极精巧地添了血色,也能瞧出来原本的惨白,她自嘲道,“奴家还在江州滮湖上时也曾见过那些杀手层出不穷的杀人手段,还不至于自信到希冀用这几十人就能覆灭松峰山与割鹿台。”
一时间这个历经了不知多少风浪也见过不知多少妖娆妩媚端庄秀丽女子的老人,留意到了那对她瑰丽眼眸中的落寞与伤悲,像是要流淌出来。他想这烟雨楼楼主的小女现在本该是与那栖山县张家嫡传,拜堂成亲后携手相夫教子举案齐眉,现在却因要以一己之力维持一整座流亡门派而娇弱得让人怜惜....
就在严履泰神情恍惚的瞬间,余文昭眸中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她已经知晓这位宏恒票号的大掌柜已然不会再对烟雨楼心存偏见,小女子的眼泪对这些上了年纪的男人而言,最是好用不过。
“奴家这几十号人手虽说入不得大掌柜的法眼,可毕竟现在河清郡城内必然有松峰山或是割鹿台的眼线在内,这几十人能避过他们的眼光拉来已经殊为不易,大队的人马不能供大掌柜一观,实为憾事。”
虽说方才被余文昭眼眸牵扯了部分心神,可严履泰定力犹在,亦也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会露出什么难以自制的丑态,回转过心神来也仅用了极短的功夫。
大队的人马?虽说严履泰面上未曾露出半分异色,可于心中未免是有些不屑的,这话倘若烟雨楼还在江州与松峰山并称时他有八分信,烟雨楼覆灭以后的三两余党要在宿州纠结起大批人马?说笑罢了。
适才还高看了一眼这烟雨楼小女子,不曾想眼下竟为了在他面前博得好感竟这般夸大其词,女子到底还是女子....
“余姑娘来宿州三年便笼络起了大队人马?”严履泰面上的老皮不着痕迹地一笑,“不过我看与不看和主子做的决策其实没有多大关系,说到底我们这些做事的下人只消管好自己分内事....”
这话未免就有些假了,严履泰身为宏恒票号大掌柜,多少业务都由他一手操持,他分内之事其实便是华府所行之事,下人?若严履泰这等一手打下华府半壁江山的老人都算是下人,那华府上下除主人华安以外又有何人是所谓上人?不过是想借此向余文昭表明,向他严履泰使手段,没用。
这余文昭有她的说法,严履泰本人自也有了解烟雨楼而今势力的法子。江州境内近两个年头松峰山延展脉络的同时还揪出了两个隐藏极深的烟雨楼秘密窝点,于是乎烟雨楼在江州本就不多的据点又被拔除两处,再余下来的便屈指可数。
至于宿州....他有十足理由确信这烟雨楼小女子为了凑出这几十条三层楼武夫汉子来撑台面费尽心思,不过从票号里才掏出去的这五十万两银子怎么着也能让这余姑娘好生招兵买马一番,至少不会在与松峰山割鹿台的交锋中一触即溃....
最要命的是,没有顶尖武夫支撑的门派,就像是没顶的屋子,就算基石垒得再如何结实,一有风雨屋内仍是毫无遮拦。烟雨楼楼主余成与两位副楼主还有那栖山县张家张五在时还能纯粹以武夫战力杀上松峰山,意欲去做那斩首之行,虽说最后中了埋伏悉数败亡,却也仍旧杀得松峰山元气大伤,连割鹿台前十人刺客都折损不止一人。
“奴家哪里拉的拢那许多人马,都是爹爹的先手,当女儿的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她莞尔一笑道,似是看穿了严履泰自始至终都对她抱有怀疑,“确实啊,爹爹,栖山县的张爷爷走后烟雨楼再拿不出什么能与松峰山那些六层楼武夫相提并论的战力,奴家这儿有个蠢笨法子,不知大掌柜可愿一听?”
“愿闻其详。”
“十万两银子,买松峰山山主的头颅。”余文昭面不改色,“一共奴家还有五十万两银子,十万银两换一头颅,在大掌柜看来,可还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