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时已过三更,月悬中天,魔君盘膝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似是有伤在身。
溪辞看了看,悄悄溜出门外向云游招了招手,云游不明所以跟了出去。
待得拉着他行出里许,这才左顾右盼,低声道:“幕哥哥,咱们趁那魔头疗伤,早早离开才是,他还没发现我们溜走。”
说完便要拉着他快速离开。
云游还以为她有什么秘密之事要避开风老头相商,不意却是要带自己躲逃。
虽然江湖中人无不谈起这魔头而色变,然在云游眼里,风老头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头,与寻常百姓也无二致,只不过功夫高明而已。
说什么杀人不眨眼,自己与他相处日久,也不见他如何嗜杀成性,倒是不少正派人士比之争斗的更为凶残。
溪辞见云游未有离开之意,手托下巴敲了敲,奇道:“幕哥哥,你……你该不会真的想入魔教吧?他们这些邪教中人最会蛊惑人心了,你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大当。”
云游苦笑道:“我还真有此意。我早已厌倦了江湖上这种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生活,感觉活得挺累的。然而在水星城却是简简单单,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
玩累了即是随地而睡,也不必担心有任何危险。
你是没去过那里,如果有一天你去了,相信再也不愿重回这纷扰复杂的人间,也会爱上那里的。”
溪辞诧异的盯着云游,忽而急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再去了。那魔头已经给你洗脑入心,这是他的邪门妖法,你可要清醒清醒。”
她说得异常认真,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两粒豆大的黑白药丸在掌心。
云游看了一眼,奇道:“溪辞妹妹,这是什么?你要干嘛?”
溪辞严肃道:“三七丸啊,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的。快吃了它,吃了之后你便会魂归于主,不被那魔头所惑了。”
说着把药丸递到云游面前。
云游看了一眼,不觉好笑道:“别闹,什么三七丸?我好好的怎么就魂不归主了,越说越离谱。”
溪辞见他嬉皮笑脸的,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有些生气道:“谁和你说笑了,这三七丸便是俗称三魂七魄的回魂丸。
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乃是阳和之气属天,二名爽灵,乃是阴气之变属于五行亦或人,三名幽精,乃阴气之杂属地,
七魄则分别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的物质实体……”
溪辞一面说一面掰着手指头数,认认真真的祥加解释,俨是夫子授课一般,法度严谨,没有丝毫怠忽。
云游知她开了口,便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不待说完,笑了笑已向茅屋走回。
溪辞兀自不察,仍在原地念道:“三魂也可叫三花,即人花,地花,天花,俗称精气神。那魔头乃是摄住了你的五行,即爽灵一魂,你只要吃了……哎,幕哥哥……你别回去……幕哥哥……”
云游进入茅屋,见那风老头依是盘膝而坐,气定神闲的闭门调息。
再向那女童的方位一瞧,不由得吃了一惊,却见她已醒转,独自蹲伏在角落。
见得云游入门,双眼便狠狠地盯着他,然泪水却不住打脸庞上滚落下来,既有愤怒又有欣喜之意。
云游想是她失了双亲之故,心下怜意大起,正想过去抱她之时,那风老头忽而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世人见老夫如遇毒蛇猛兽,恐避之不及,是忘了什么东西么?”
云游止步向他拱手拜道:“前辈高义,大丈夫言出必行,我既已答应了要照顾好这女娃,又怎可出尔反尔失信于她?”
他从前以小人自称多有推卸责任之嫌,而今自称大丈夫,全然是被那傀儡音魔二人的恶魔行径给激起了侠义之心。
又大有挟此义名逼迫魔头言出必行,一切随缘不再纠缠自己为徒的意思。
是以说话之时,有意将言出必行,出尔反尔几个字提高了两度。
魔君自然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哈哈笑道:“原来是来找回良知的,浪子回头金不换,言出必行做好汉。不错不错,你终于不再以小人自称了。
这小娃娃还以为你将她给抛弃了,看来她人的感情还在,那便没有完全失去人性,尚有可救。”
云游这才知道,这女童这般伤心,原是以为自己舍她而去,并不全是失了双亲之故。
心中登时一酸,满是愧色,走到她面前,伸出双手,柔声道:“好妹妹,哥哥永远都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跟我走,我要带你走出黑暗,让你知道天地有爱,人间值得。”
他说这番话时目光坚毅,纵使不信,也愿将世间的所有美好在她面前展现。
在云游看来,孩子眼中的世界便该是单纯而美好的,成人世界中的各种争斗厮杀血腥庸俗之气绝不可污了他们圣洁脆弱的心灵。
光明与黑暗皆是人心所铸,人间也正因为有了它们,才使得人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
当下云游便是想将人间值得眷恋的部分展现给她看,哪怕是自己化为阻隔两个世界的结界,永不为人,亦无所悔。
那女童望着云游温柔和善的眼神,泪水未干,倏地自地上跳起,双手双脚合抱住他的身子,俨然是一只小猴子。
云游微微一笑,将她抱起,只觉她身子冰凉,异常轻便。
双手一托,那女童便极其敏捷的骑到了自己肩上,把玩着那柄和她等高的桃木剑。
魔君见这女童破涕为笑的骑在云游肩头,长叹一声道:“看来禅师所说的恨不止恨,唯爱能止是可行的。
老夫是否也该放下执念,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盘坐在地,神情落寞,显是也在反思自己的过往。
云游不觉向他合十拜道:“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心之所指,那便是道。
只做自己该做的,剩下的是非对错交给天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前辈又何须去纠结对与错呢?”
说罢云游握住那女童冰凉的小手跨出茅屋,隐隐只听得魔君在那自言自语道:“以万物为刍狗,以万物为刍狗……不错,我心光明,亦复何求?”
溪辞已候在门外,见那女童骑在云游肩头,指了指,诧异道:“幕哥哥,你……你真要带这小家伙走么?”
云游笑了笑,侧头向那女童柔声道:“好妹妹,这位是你的溪辞姐姐。她的本领可厉害呢,以后哪里不舒服了,便可找这位姐姐来医你。”
那女童头一偏,向着溪辞呲牙咧嘴的一笑。
溪辞见她表情古怪,一种说不出的不舒适之感涌上心头,尴尬的笑了笑。
一面走,一面低声问道:“幕哥哥,你叫她什么名字?”
云游笑道:“小白马啊,你看她又小又白,像匹野马骑在我的肩上,多么美妙。”
溪辞笑了笑,快步跟上,追问道:“幕哥哥,咱们去哪?你不和那魔头去了么?”
云游拉着小白马的小手,自顾南行,嘻笑道:“既然溪辞妹妹不喜欢我和那魔头走到一起,那我还能去哪?自然是回去找小仙女她们了。”
溪辞面露喜色,高兴道:“就知道幕哥哥不是那种善恶不分之人。”
云游突然问道:“是了,我一直想问,为何是你跟了过来?她们人呢?”
溪辞一怔,接道:“她们说要去太湖东岸放河灯,然后叫我来寻你一起过去。哪知你遇上了两个怪人,我轻功不行,追了好久才追了上来。
对了,那两个又是什么人?为何要抓你走?”
云游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识,他们说什么真君假君的,你听说过这人么?”
溪辞敲了敲下巴,嘀咕道:“真君?这我可孤陋寡闻了,那两人功夫那么厉害,想来这什么君的更是个难缠的人物。
他们既要抓你,幕哥哥你可得小心些才是。”
云游淡淡一笑,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此时已近五更时分,夜风清凉,遍地寒光如霜沾在地上一样。
孤寂无声,只听得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响,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快步南行。
云游不觉大声唱道:“
人潮散,夜半烟花冷,孤月追问赶路人。
越瑶池,穿琼宇,病疾不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