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臣则奇道:“小张仪兄弟此计大是可行,如真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再好不过,但若是反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势将毕其力而大破城门,却又如何是好?”
云游瞧着众人脸上均怀有此疑问,不觉笑道:“山人自有妙计,眼下最要紧的是派遣何人去行此事较为妥当?实在不行便只好小人自告奋勇前去一试。”
他一说完,子臣和小猴子等人齐声叫道:“不可……”
他们所虑的皆是这小子原是想要借机开溜,然则云游实无此意,莫名受冤了。
小猴子忽而嘻嘻笑道:“说到煽风点火,造谣生事的本领,那可是除了他之外更无第二人选了。
此人熟门熟路,靠着这门技艺,生生在武林中立了一个破天门派,混的风生水起。
好几次我们这些不良少年团的兄弟险些入了进去,但因立场初心不合而止。”
子臣蹙眉道:“什么破天门派,他是何人?竟能靠着造谣生事而开宗立派,这可当真是无奇不有了。”
“破天,破天,自然是一张嘴说破了天,生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生的,黑白是非全然可以颠倒过来。就看何人出利来买断这结果了。”
李年脸色一沉,愤然道:“小人当道,连是非黑白都可以公然交易买卖了么?不知羞耻。”
小猴子轻轻碰了碰子臣身子,嘻笑道:“既然大伙都是如此刚正不阿的英雄好汉,说不得那只好黄泉路上结伴同行了。”
李年听出其弦外之音,怒瞪一眼,云游蓦地想到一人,问道:“你所说的那人可是脑袋小小,贼眉鼠眼的节奏大师?”
他想起当年自水星城而出后便即遇上了一个生事之人。
而后又是此人在江湖上大肆鼓噪自己已入了魔教,要血洗普陀山云云,累得百口莫辩,猜想武林中有这么号人物,多半便是他了。
小猴子“噗”的一笑,道:“什么节奏大师,那都是你们江湖中人给的称号,他本名叫癞头三,先前还入过我们不良少年团,后来退了又在武林中自立门户。
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居然以掌门自居,实在可笑。”
云游听得果是此人,忧心忡忡道:“此人见利忘义怕是靠不住。”
“他虽已不是我团中一员,然我在他心中三分薄面总是有的,办这种事他最是拿手。”
“就怕此人易被收买,如是有令他投鼠忌器的人或事握在手中就放心许多。”
小猴子嘿嘿笑道:“这可巧了,他奶奶便还在济恩寺中,曾多次遣人想接过去,然他奶奶却是个倔老太。认为他行事不端,说什么也不肯随他而去。
在她看来,这是在累造罪业,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是以整日诵经礼佛不问他事,替他减轻罪孽。”
“如此通情达理的老人家,那可得好好招待才是。”
小猴子嘻笑说:“这个自然,尊老爱幼向来便是我们的帮旨,那奶奶亦视我为孙儿,自当照料妥当。”
云游向子臣拱手道:“不知子臣将军意下如何?”
子臣沉思片刻,想此时更无他法,而这小张仪有能力借助野狼破我朝大军,又是皇上所言的圣人,虽对这些手段有些不耻,亦点了点头,道:“但听兄弟安排。”
当下云游命那夜雨燕,只身出城,将细节关要一一说了,威逼利诱,务必让那癞头三多使手段,教天下人尽知北夷内部不和之事。
而后云游又在鹿城找了一批演奏鼓乐丝竹的民间艺人,且不以善吹者而择,越是难听刺耳者越是得选。
子臣李年和一众少年均是不解其用,唯那小猴子哈哈笑道:“兄弟原是这等疲兵之法。”
“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小猴子嘿嘿笑道:“不传不传,你知我知即可。”
数日后果然便听得流言蜚语满天飞,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各自怀有排除异己之心云云。
北夷将士和那些江湖豪客自然认为是敌人教唆之故,可空穴来风,即是明知陷害亦不免心有所虑。
自己能这样想,又怎知其他人如何作想,心里有了疙瘩,猜忌也就慢慢有了效用。
时日一久,北夷攻城频繁,然每次都在子臣李年及鹿城百姓同心协力的苦守下得保一安。
北夷大军万不料这些鹿城守军会负隅顽抗,以命相博,大出意外。
自然不知这些人如此卖命,却是有了那军功授爵之故。
若是北夷围而不攻,这数万士卒没了粮草供给,便可不战而胜,这是北夷所料之事,然迫于各方压力,攻的也越来越急躁。
奈何这些百姓竟会同生同死,纷纷献粮献物共渡难关,围耗之策不能奏效,像是口中含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吞之不下吐之不出。
日间攻城疲乏,北夷大军夜间修整,还未入梦忽听四方号角齐鸣,鼓声大作。
一众将士慌乱穿衣,起身迎敌,北夷大王子恩达尔惊喜道:“这些汉猪真是愚不可及,居然还敢向我军反击,大合我意,勇士们,集合出战。”
然折腾一番,全都准备就绪,又听回报说敌军已消失。
这一晚不眠不休,累得人困马乏,让不少北夷勇士破口叫骂,恨得牙痒痒,可他们不出来也是无法。
云游召集的民间艺人均是鹿城百姓,他们分结四队隐伏四处,每隔几个时辰,见北夷大军将息未息之际便即擂鼓响号。
声不成音,音不成律,乱哄嘈杂搅得他们无不心烦意乱,无法安宁。
今日一曲《十面埋伏》奏得扣人心魄,心情激**,若似草木皆兵,惊涛拍岸。
次日又一曲《**》,本是靡靡之音,然在这些人手中如鬼泣猿嚎般凄凉透骨,阴风阵阵,倒还有别样韵味。
北夷大军驱小部兵力则被歼,歼而数万齐发,发则遁,敌来我隐,敌去我来,反反复复。
小猴子等少年轮番上阵,直如耍猴斗马,手拽风筝长线,始终谨守疲兵之法,只游不战。
“他妈的,投又不投,打又不打,是何道理,天下岂有这种无赖打法。这他妈哪是打仗,跟我们玩躲猫猫么?”
一人问道:“这鹿城领兵者是何人?若是子臣将军可不会这般耍赖。”
“是一群少年配了一群乐手,领头的叫小猴子。这小猴崽子若是落老子手里,便将他头塞进鼓里,擂上个三天三夜,教他也尝尝音乐的美妙。”
“全是这班无赖在作怪,打仗毫无章法可循,依我看这就是他们的疲兵之计。这些跳梁小丑定然无胆真的攻来,不作理会便是。”
如此数日,渐渐的北夷大军也已习惯了伴着这些号角鼓声入睡,听之不闻,置之不理。
云游得悉后,微微一笑:“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少阴,太阴,太阳。”
溪辞站在其后,皱眉道:“幕哥哥,你在说些什么?这么多天也不来看我们,又是音乐又是美酒的,你好自在呀。”
云游抱起小白马,笑道:“不是有子月公主陪着你们么,白马妹妹也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貌似很是喜欢这位大姐姐呢。”
子月坐在他对面,看着小白马坐入云游怀里,仰起头,小手指不住捏着他的鼻子,颇为开心,不觉笑道:“可也不及你这冒牌哥哥让她喜欢。溪辞姑娘总让我一女子陪着也不是那么回事,终究我不是你。”
溪辞面色一红,颇为难堪,微低下头。
云游则哈哈笑道:“子月公主可想起来自己乃是女儿身了,终究我不是子臣兄弟,能让你不爱戎装爱粉装,很是难得啊。”
他一见溪辞被她说的为难,便随口调笑回来,以缓和尴尬气氛。
子月吃力不讨好,瞪了云游一眼,骂道:“你这人就是嘴贱,死也转不了性。”
云游哈哈一笑:“我这本性难移,子月公主的性子倒是温和了许多,如是从前,这会多半早掏刀子了。”
子月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子臣亦微微一笑,一旁的小猴子接口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太阴太阳,太阳太阴,兄弟这是要收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