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自言自语,让众人听来都是莫名其妙。
南山冷冷道:“看来是真疯了,跳吧,跳吧,让这一切都在你身上终结。”
云游抱着清羽灵的尸体,缓缓转身,蓦地瞧见那对面山腰上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字“落云谷”。
他先是一惊,随而仰天长笑:“哈哈哈……落云谷,落云谷,我幕云游命该如此,果是天意安排,连地也给我选好了。”
云游想到自己曾经无数次发誓说到若有违此誓,必定身入万丈深渊,不得好死。
不意一语成谶,乃是随心所愿。
他只想结束这一切,什么也不再想,双眼一闭,抱了小仙女,纵身而下。
南山和众弟子都是惊呼一声,不料这疯子当真跳了下去,同时快步跑到崖边,探头下望,只见云雾封山,哪里还有人迹?
自后江湖上便言道,魔教魔头杀害普陀山掌门,又迫得其女跳崖自尽。
武林盟主幕南山大义灭亲,与那魔头在落云谷之巅大战九百回合,最终盟主技高一筹,将那魔头打入山崖。
这场千年难遇的神魔大战就此落定,邪不胜正自古皆然。
从此江湖太平,武林各派将所以罪恶都归咎于云游一人身上,新进弟子加入,齐声高颂:“武林盟主,改地换天,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南山坐在龙头大倚上,眼望万人臣服在自己脚下,露出满意的笑容。
日月流转,云游只觉自己躺在了一处昏暗的房间内,陡然张眼,一道刺眼的亮光射来。
眼前的景致即是陌生,却又熟悉,远远只听得一群孩子的朗诵声响起:“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曰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云游循声望去,只见那群孩子席地坐在一条白练雪瀑之下,面前一位长须老者正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云游惊骇道:“这……这不正是水星城么?”
他急跑了过去,拱手一拜:“老人家,请问这是何处?”
但连问了几遍,那些人都似没有听见没有看见自己一样,全不理会。
云游心下好奇,伸手一触,那群孩子和老者竟都化作了泡影,消失不见。
他迷茫不解,就地而坐,忽见一人以背相对,侧卧在地,伸个懒腰,缓缓坐起,大声念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他所吟的乃是诸葛亮的《大梦觉》,而人却是一位矮小的道人模样。
那道人回过身来,向着云游微微一笑:“你醒了?”
云游大吃一惊,那道人正是自己梦中所见的仙鹤道人,倍觉亲切道:“醒了……”
仙鹤道人摇了摇头,慈和一笑:“未必。”
云游听他话中似有深意,也不再多想,紧问道:“老前辈,是你救了我么?”
仙鹤道人哈哈一笑:“人生从来就没有他救,只有自救,自救者,天助。”
云游沉吟片刻,若有所悟道:“自救者,天助?自救者,天助?”
“那你是仙鹤道人么?真的是神仙?”
仙鹤道人捋着白长须呵呵一笑:“那我现在又叫什么?”
说罢,那仙鹤道人换了一张面孔,竟是那剑自如的模样。
云游微微一怔,随即淡淡一笑,略有所悟道:“我是随小仙女一起来的,她人呢?去了哪里?”
剑自如呵呵一笑,这次果然化成了清羽灵的模样,云游见了她的笑脸,霎时间心潮起伏,又忍不住落泪道:“镜花水月哪怕都是幻象,我亦无悔。”
清羽灵冲着云游“格格”笑道:“傻猴子,我一直都在,只是从有形到无形而已。
躯体不过是囚禁灵魂的牢笼,你为了一座牢笼而伤心落泪,不是很傻么?”
云游摇头哭道:“我懂,可我就是心好痛。”
清羽灵叹声说:“唉,人是会如此,还有区别之心。若然我是一个陌生人呢?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呢?
多年前我们就从未相识呀,那样的话,你还会这般心痛吗?”
云游一怔,似乎又有所领悟:“从前无我,以后亦无我,无中来,无中去。
我所痛心的不过是一团自我编织出来的情绪,一团自我沉醉并享受其中的情绪?
这是一种让人上瘾的穿肠毒酒,我也懂,可还是无法忘怀,做不到。
如果重来,我依然会一饮而下,做个凡人,无怨无悔。”
清羽灵会心一笑:“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说罢又成了仙鹤道人的模样,慈和笑问道:“何为道?”
云游随口答:“整个宇宙都是经过精密设计好的,按照其固有规律而运行。
而这个设计支配着万事万物所运行的,便就是“道”。”
仙鹤道人与之盘膝对坐,点头微笑:“人与天与地与生死又是何物?”
云游答曰:“人生于天地之间,乃与天地一体也,天地自然之物也,人亦自然之物也。人之所以生所以死,所以荣所以辱,皆自然之理,自然之道也。”
仙鹤道人点头微笑:“道为何物?”
云游想了想,淡淡笑答:“道为水。”
仙鹤道人问:“道大岂几于水?可不狭隘了么?”
云游答:“水之物,亦是自然,乃水者有道之德也,天下之祸莫胜于私欲,天下之患莫大于相争,与世无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此乃效水之德也。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此乃谦下之德也。
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也。
水几于道,道无所不在,水无所不利,故圣者随时而行,贤者应事而变,智者无为而治,达者顺天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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