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安然无恙,沈浪难耐心中的喜悦,大笑着跑了两步迎上去,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丝毫不顾,爬起来又奔将过去,张大了嘴笑得合不拢来,拉着她手兴奋叫道:“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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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声未落,忽听头顶一阵沉闷地坠落响动“轰隆”一声!从上面洞口激射奔涌出的水流顿时便小了许多,原来冲开的出水口果然又被水流带动的另外一方巨石重新堵了起来!
想想不禁后怕,白星的判断若是再迟上一些,他们这时哪里还有逃出头顶那洞窟的可能?根本也不可能还有机会熬到下次月圆之夜水流激增的时候……
沈浪吐了吐舌头:“我滴个乖乖,这要是慢上一会儿,咱们就真的一辈子别想从那里出去了……”
白星笑了笑,道:“这不是…刚好赶上,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么……”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筋疲力尽地倒在了水里。
连日来精力、体力的双重透支,已经令她实在是吃不消……
沈浪赶上前将她扶起,借着鬼猫内丹散发出的微弱光线匆匆向四周打量了一遍,虽然还没有能脱离山腹洞穴复杂的环境体系,但这处洞穴显然更大得多,而且水潭只占据了洞穴一隅,旁边露出大块干燥平整的岩石。
忙将白星拦腰抱起,慢慢轻放在平整光滑的石面上。
这些天,他们泡在水里渡过了数个日夜,脚上早已泡得褪去了几层皮。现在虽然还没有真正脱困,但能有这样一块干燥的地面平躺下来,并踏踏实实地休息上一阵,实在已是久违的幸福了。
见她呼吸平稳,想来只是因为连日操劳和刚才那一番剧烈的动作才昏了过去,看上去并无大碍。
等安顿下了白星,他自己才学着那时在顶上山洞中的模样,轻轻用背挨着她的身子躺在了一旁,只希望这样能令她暖和一些,能让她安然的睡上一会儿。
沈浪生平第一次觉得:能有块平整干燥的地方让你平躺下睡上一觉,原来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在顶上那洞中的时候,他们甚至连睡觉的时候也只能半坐着,依靠在石壁和彼此的身上,也只有那样,才能勉强地半睡半醒眯上一会儿。
过不多时,他也经受不住困倦的袭来,径自沉沉昏睡过去……
沈浪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他的爷爷,还有古爷爷,还有车站旁的那个小山村,客栈的老板娘手里正端着一屉热腾腾的包子、肉包子……
他们究竟能否就此脱困?接下来的路又将面对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只有活着,活着才知道将来的日子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睡了多久,沈浪终于睡醒了。
睁开眼,他就看到了白星,白星正侧身躺在他的面前,一张白皙清秀的脸盘带着笑容,那双灵动的眼睛也恢复了活力,此刻正也静静地看着他。
沈浪脸上一红,连忙翻身坐起。
白星却还依然侧身躺在地上,轻声传来一句问候:“你醒了……”
沈浪尴尬地挠着头皮,脸上越发涨得通红,愣愣点了点头,随口回应道:“嗯,你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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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噗嗤一笑,反道:“你那么害怕和女生近距离接触,所以我猜,你一定也没谈过恋爱……”说话缓缓坐了起来,边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垂落在肩旁的秀发。
沈浪不知该怎么回答,憋红了脸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往四周看了两眼,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这儿是在哪里?有没有通往外面的出路?你先歇着,等我去找找看看……”说着话,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忙不迭跑开了。
白星独自悠悠地坐着,仍旧不慌不忙地仔细梳理着秀发,眼里含着笑意,看着沈浪匆忙逃走的背影,忽而轻轻摇了摇头,叹气声中喃喃自语道:“我有那么可怕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故意躲着我……”女孩的心事是猜不透的,像白星这样聪明的女孩自然就更加让人难以琢磨得清了。
二人所在之处是另外一处极大的洞窟,总共分为上下三层,与顶上的洞窟遥遥相连。这处洞窟虽然也在那精井丹门的范围之内,也同样是在那悬崖山腹之中幽暗不见天日,但这里的空间实是要大上许多,再怎么说也总好过上一个洞穴那样整天都泡在水里饱受煎熬。
沈浪约莫去了半个小时,才见他又匆匆地跑了回来,满脸兴奋的样子。不等跑到近前,已忍不住叫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才看到光线了!这里一定有路能通向外面!真是太好了!咱们现在就赶过去看看?相信不用多费功夫咱们就能真正的从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逃出生天!”
白星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么快就找到了出路当然最好!不过……你出去的时候我也往身后的洞窟里寻找了一遍,而且也找到些东西,要不在我们出去之前先去那里看看?我怕见到了出口就再没心思去细看这里的事物了。”
终于看到了逃生的希望,沈浪自然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听白星说在身后洞穴的深处又有所发现,欣喜之余也充满了好奇,反正迟一会儿又或早一会儿过去那出口都不会消失,当即同意道:“那当然好!先去你说的那地方看看也是无妨。”
白星牵起沈浪的手往身后的洞窟深处指了指,忽而神秘笑道:“那些东西有些古怪,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怕?”
古怪?!害怕?!自从进了这孤山,哪里不透着古怪?哪天不令人提心吊胆?这山洞内难不成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成?
当下二人缓步而行,沈浪跟着白星的脚步,一路往前走了十来分钟,这处洞穴里地势错综复杂,石壁上不时横生出若干大小不一的耳洞,若不是白星在前带路还真容易迷失在其中。鬼猫内丹的光线到了这里逾发显得微弱,二人只勉强能将周围半米之内的事物看得清楚,再往前便又是一团漆黑。这洞窟真是极大,到了这里竟然需要手脚并用攀附上一处陡峭的石台,才能到达往上另外一层洞穴的空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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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往里走出数步,再拐了两个弯,白星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将手里的鬼猫内丹往石壁之上凑了过去,隐隐照亮一处位置,转头向沈浪招呼道:“你来看这是什么!”
沈浪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石壁之上向内凹陷,简单地刻画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寥寥数笔,像是一个太极阴阳两仪的图形,但似乎又与我们现在所常见的太极图形有些不尽相同之处。这图形怎么看也是出自人为手笔,根本不可能是天生天成的图案,而且看那图形灰尘堆积和周围剥落的样子,少说刻画了也有许多个年头。
沈浪一愣,道:“这……这里难道以前就有人曾进来过!”
白星续道:“不仅是这样,而且我还认识这图形大概是什么人刻上去的。”
沈浪更是惊愕:“是什么人刻上去的?!”
白星神色渐渐有些凝重,道:“应该是五色教的先辈,这是五色教早期所使用的标识之一!根据行会里的文献记载,五色教原本是由一个被称为五行教的教派演化而来,而五行教的创始者则很可能是隶属于战国末期邹衍所创立的哲学流派阴阳家当中的某一个支系,因为某些原因,这些人流落逃亡到了南疆一隅。后来,这些支持阴阳学说的学者及其后人,便以阴阳为奠基,以五行为表相,共同创立了五行教。他们最早使用的图形当中就有现在我们所看到的这个标识。太极阴阳两仪互生而有四象,四象五行轮转之下而得八卦……应该说,五行教起初的本意是为了进一步的研究和发扬阴阳家的阴阳五行学说而创立的。而阴阳五行也正是他们的学说存身立命之根本,建立的虽称是教派,但其实是为了提供一个更好的学术研究环境。这样一群人,不仅对旁人无害,知识渊博的学者更能间接或直接的推动一个地方的思想文化交流和意识形态发展,原本是件极好的事。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五行教改了名,然后逐渐蜕变成了现在的五色教,而教派里也不再推崇著书立学之风,也不再以学术思想的交流作为优先选择,反而开始鼓弄起那些害人的毒物和邪术来……唉,如今我们见到的五色教,前身虽然就是五行教,但其实已经面目全非,比较之下,根本就像是两个世界所存在的两种完全不同的对立产物一样!真令人没想到,他们会以一种文化、文明作为起始,最后却又重新沦落回那蛮荒、嗜杀的境地,实在是可悲可叹……”沈浪没想到五色教的前身还有这么样一段过往,更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他们的标识。
但……难道白星拉他过来就是为了看这样一个图形的么?当然不是……
“跟我来,这石室里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说话间已侧身进了一间石室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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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室转在山壁的内侧,如果不是发现这个五色教的图形,还真不容易找到石室的入口。
石室天然生成,门口没遮没拦就这么敞开着,沈浪跟在白星后面也低头走了进去。刚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那石室之内的空间也并不甚大,但里面靠着墙壁一排却坐满了人!准确的说,那也都不是人!而是一具具干瘪发黑的死尸!全都面目朝外,席地盘膝而坐!乍见之下哪会不被吓到?
白星笑道:“不用担心,他们全都已经死了,而且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了。”
沈浪刚踏进来的半只脚又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捏着鼻子道:“这股子霉灰味呛人得很,你不会就是让我来看这些死尸的吧?要真是这样,我们还是现在就转头走吧,死者为大,久观有不敬之嫌……”
白星眨眼反道:“不然呢?你比我更了解风水堪舆之术,石壁上的图形又表明这些尸体一定和五色教脱不开干系,我怀疑这是一处墓葬,而且很可能跟五色教此举的真正目的有关。如果咱们能从中找出一些线索,说不定对化解这场干戈能起到一些作用。闲着也是闲着,现在进来看看也是无妨的,难道不是么?”
讲道理他是肯定说不过白星的,当下只得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还是老大不乐意。
两人千辛万苦逃到了这里,刚刚看到一点脱困的希望又被白星拉着过来看风水,这叫什么事?但既然白星已经开了口,沈浪也不好说个不字。
行吧,闲着也是闲着,看上一看又有何妨……
当下平心静气,重新踏入了石室,眼光逐一在成排靠坐的死尸面上扫了一遍;复又退到了石室之外,来回踱步看了一会儿,最后才又重新走了进来站定身子。
摇着头意味深长地对白星道:“这回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依我看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阴宅宝穴的风水位,而且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墓葬……这其中的缘由怎么说呢?咳咳,你听我仔细道来……”
风水堪舆、阴宅阳宅的相法沈浪自然是懂的,那《葬经》也曾熟读了然于胸,但就算是把那些个理论全都滚瓜烂熟一字不差地背上一遍,抑或是把那些个书籍全都翻得稀烂底朝天,也根本不可能找到眼前这样的墓葬形式!
这石室虽然地处七星拱天门宝局的精井丹门之内,生气旺盛且凝而不散,这个优点自然不用质疑,但作为阴宅选址来说光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还要观格局,辨因由,断来去,不敢说一眼看透百年往来的变迁,但至少也不能在墓穴的吉凶问题上出现大的纰漏。这处石室不仅不是什么风水宝局,反而是一处不宜安葬先人的凶局所在。
生气凝而不散的不仅仅是宝局,也可能是个凶局,甚至是大凶之局!这就要分什么情况来看,分什么情况来说了……七星拱天门是一个向天求丹问药的宝局所在,但却根本不适宜葬人,整个峡谷形同炼丹宝鼎,而此处又在精井丹门之中,什么叫精井丹门?那便是这宝局中的呼吸关键、来往通合之要道,以七星拱天门宝局来说,丹门原应是做什么用的?通俗来说那就是添柴加火、扒灰透风的所在呗!在这里埋葬先人,不仅不能达到灵魂永驻,延保子孙发达无碍的效果,反而会让死者的灵魂融入地脉精气之中无法挣脱,渐渐成为这炼丹炉鼎中的一部分。试想身在炉内,日夜受尽其煎熬;死者魂魄困锁于地脉之中逐渐被周围的精气融入分解,最后落得个支离破碎永世难以凝聚的下场。所以,单就先人饱受煎熬最后魂飞魄散这一点来说,于后世子孙的福祉是绝无任何补益的。直白的说,这个地方压根就不适合葬人!更谈不上是什么阴宅之中的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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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古时虽有陪葬之风,但看那石室内的死者却根本就没有什么主次之分,一律无棺无椁席地坐化。墓穴下葬最忌讳的是什么?那就是与他人共葬一穴!除了生前夫妻恩爱,死后依然愿意合葬一处的情况之外,通常是不可能让死者和其他不相干的人共用一穴、共处一室的,这种主次不分依墙而坐的做法,实在是大忌中的大忌!
若非要说这石室是一处墓葬,则这里的阴宅选用和葬法实在已经超出了沈浪的认知范畴。不过经过一番观瞧,沈浪也发现了几个更加异常的疑点……
这里的尸体因为周围环境的原因并没有出现严重的腐化,保存得也算完好。石室里没有多余的陪葬品,寥寥数件也不过是些生活用品和逝者随身的衣物等等。但从那保存完好的尸体和他们的服饰上看,这些人显然不是同一时期,甚至不是同一个朝代的人物。他们有的穿着汉服,有的脑后梳着辫子前面剔着月牙光头,还有的穿着朝代甚至更早于此……他们之间从出生到死亡的时间,甚至存在了几百年的历史时差!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中,又是什么让他们会偏偏同时出现在这里?死了也要坐在这里……
沈浪在一具没有头颅的尸身前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那具尸体显然是在死后又被重新安放到这里的,头颅可能根本就已经找不到了,身子也是人为地用支架撑起来再摆放成盘膝而坐的模样。类似这样的尸体还不仅仅只有这一具,很多尸体上都能看到原本致命死亡的伤痕,身子也全都是这样被人为的支撑摆放到了这里。但还有一部分尸体从表面却看不到任何伤痕,更没有经过人为的支撑处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自行来到这里安详落座死去一样。
这小小的石室当中确实蕴藏了许多古怪,疑团重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处完全不适合葬人的“墓穴”,一些完全不符合葬制的尸体,还有他们之间跨越百年的时差,以及多种不同的死亡方式……
偏偏这些又都是铁一般的事实,眼睁睁就摆在这里……
听完了沈浪的诉说,白星也陷入了沉思。沈浪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还有那石壁上五色教前身五行教惯用的图形标志,这些重重疑点放在一起,真的令人很难解释得清楚。
但她心里却还是隐隐觉得,眼前的事物和五色教此举一定有着某种脱不开、断不明的关系!若不解开其中的机缘,恐怕一场血流成河的纷争是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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