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晚有人潜入营地之后,沈浪他们就不得不提高了警惕。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却再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这趟旅途虽然艰难,他们终于还是在第三天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五色峰——只见群山环抱之中矗立着一座独立的山峰,山形犹如金钟倒扣,山顶之上云雾终年不散,即便再不懂风水的人到了此处也难免情不自禁要赞叹一声好风光!
沈浪仔细观瞧了一番,也不由得叹道:“洞天福地......福地洞天......”
见此美景谁不神清气爽?
哑毛此时说道:“瞎子,入山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这里的山势被植被覆盖,根本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么?这才几天,就改口了?”
白星身出武侯世家,自然也通晓风水堪舆之术,此刻瞧见这五色峰的真面目也不由得诸多感叹,喃喃道:“原本以为孤山峡谷那七星拱天门聚鼎化丹丘的格局几可算是人间难见了,想不到这无量山深处却还藏着这么一处仙山......”
哑毛更加好奇,说道:“山就是山......说仙山未免太夸张了些吧......”
白星莞尔一笑,道:“五色教最最重要的天选圣坛既然设在这里,这座山有多么特殊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哑毛却道:“说说呗,不说,别人又怎么知道这山好在哪里,怎么就仙了?”
白星却笑道:“你想知道就去问你兄弟,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哑毛转而问沈浪道:“那你就说两句呗,让做兄弟的也长长见识,不然真成睁眼瞎了,见了仙山都不认识。”
沈浪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了你也不懂,又有什么好说的?你就多看看风景,多感叹几句‘哇哦’就行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哑毛马上跳了起来,大声道:“放屁!我要感叹也是‘哇塞!’,怎么可能是‘哇哦’能够打发的?爱说不说!也不怕告诉你!小爷最见不惯你这厮故作玄虚卖弄学问的模样!酸得很......”
沈浪窃笑着说道:“俗话说看山看水先看势。什么是势?就是气势!人有人的气势,有些人即便穿得再普通,但一眼看上去就绝不是普通人,但有些人即便穿上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山,也是这么个道理。有的山势巍峨庞大,固然攒足了势头,但那样的势就未免太大太空了一些,只能取自天地而用之神明,到了凡人这个层面就根本无从下手了。有些山势又太小太平,看上去固然小家子气,但其势头也相对平静柔和,这样的势虽然不大,但若是仅供人用,效果反到是奇佳的......”
哑毛忍不住打断道:“等等......你别啰嗦个没完,我是请教,不是来听你说书的!就说说这五色峰怎么个好法?”
沈浪摇头笑道:“就知道这些理论你听不进去,行,那就简单明了的形容一下:首先,这五色峰的形势极其特殊,与其说是山,不如说它是这无量群山真龙吐秀的结晶,是这地脉精气拱卫而成的一颗明珠!周围群山环抱,形成了它的屏障,风至此而止于形,气到山前聚而不散,眼不见水,只因那水脉潜藏山体顺筋脉而走,让精气不断在内部流动,循环往复,造就了天精地华,可谓是万物为丹!无量山绵延百里,物华天宝举世难寻,这样的生命力,这样旺盛的地脉精气,全化作了你面前的五色峰......”
哑毛不禁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把这山说得那么牛,我差点都听哭了......”
白星嫣然一笑,接道:“不止如此,苍天为盖,四山为屏,更有云雾作帐,流泉飞瀑化为九窍,最难得这五色峰山形犹如金钟倒扣稳中有升,内与外合,外与道合,是为阴阳交融抱朴守真的根骨......你仔细感受一下,一呼一吸之间,这山仿佛就像是活的一般......不是仙山又是什么?”
哑毛盯着面前的五色峰,情不自禁伸出手掌,似乎真的能够感受得到那一呼一吸之间的变化一样矗立了半晌,喃喃自语道:“好像真是这样,感觉我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升华了......”
沈浪忍不住笑骂道:“快从石头上滚下来吧,我看你是摇摇欲坠快要掉下去了......”
白星和段红裳不禁捂嘴偷笑,不过眼前的五色峰确实令人感觉到一片祥和,山顶云雾隐隐紫气升腾,宛如置身世外桃源一般。
四人聚在一起,将各自背包里的食物归拢在一起,刚好够他们正式开始行动前填饱肚子,不知道杨慎等人是否已经比他们先一步到达,是以也不敢冒然生火。
眼看夜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山间的风也变得透出丝丝凉意,透过林间吹来,带着草木的香气,倒也沁人心脾。
不远处的山脚下,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此时竟燃起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映着树影,那些黑色的影子就像活过来的精灵一样......
天精地华的五色峰下,此刻的空气中却始终弥漫着一种与它本身气场不符的神秘气息。
一群身穿黑衣的人,脸上全都扣着恶鬼面具,静静肃立在篝火旁边,一言不发注视着当中一人。
只见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造型古拙且奇异的陶笛,将口唇凑在音孔旁边吚吚呜呜地吹响。
笛声宛如一只轻巧穿行在山林间的灵猫,时而几乎细不可闻,时而又仿佛在故意惹动着森林深处古老的精灵。传到人的耳朵里,却宛如一个细细的丝线一样不断调动着每一分情绪的变化。
他的人已随着笛声陶醉,额头上渐渐沁出细微的汗珠,可见吹奏得十分卖力。
那笛声时高时低,始终没有半刻停歇,周围的人却随着他的笛声显得越来越紧张,眼神不安地望向四周随风摇动的树影。
他们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围绕着五色峰周围的密林里似乎真的有了某种回响!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动静,无数的植物都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沙沙地产生异样的抖动,伴随着枝叶的碰撞,还有一种更加令人不安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
就像是无数的虫子,无数双虫子的肢节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那种杂乱而又如潮水一样阵阵涌来的声响听得所有人头皮都开始发麻。
突然草丛一分,一条手腕粗细的碧绿色大蛇出现在众人面前,高高昂起半身,吐出漆黑分岔的信子,哗啦一下,宛如游龙一样朝这边迅速滑来。
这边还没看得仔细那究竟是什么毒蛇,紧跟着旁边树上扑簌一下,又掉下一条浑身黑得发亮唯有百足鲜红的蜈蚣,抬着一对巨大的螯牙在空气中试探了一会儿,然后肢节点地,哗啦啦一阵异响声中如风闪过。
现场没有人说话,因为耳朵里充斥的那种异样的躁动声还远远没有停止!
在接下来的不到五分钟内,各种毒虫毒物从周边的树木、草叶、或是泥土中统统钻了出来,种类层出不穷,数量也越来越多,这世上除了无量山恐怕很少有其他地方能够孕育出类似数量和种类的各色生物!它们无一例外,都被那神秘的笛声所吸引,就像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一个挤着一个,争先恐后地往这边聚集!
地上很快便已经挪不动脚,全部被各种毒物所堆叠覆盖。
那笛声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这些毒物从森林深处扒了出来,但这笛声并不能让这些毒物安分下来,相反的,每一条毒物都显得异常的躁动难耐,纷纷展露出自己最凶狠、最可怕的那一面姿态!
那群黑衣人中已经有胆子小的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处身之地是否安全,只见双拳攥紧,额头上冷汗直流,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面周围有各种危险恐怖的毒虫毒物不断爬来爬去,心里简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可是笛声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各色毒物还在络绎不绝地往这里赶来,黑压压一片,渐渐形成了一幕恐怖而又壮观的毒潮!
无以计数的毒物所组成的潮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臭气味,闻得多几口甚至令人头晕目眩几欲昏倒。
眼前的毒潮以超乎想象的规模不断往这边涌来,那口衔虫笛之人还在如痴如醉地努力吹奏着......
明知道只要自己不动就不会引起那些毒物的攻击,但还是有人的心理防线已经渐渐崩溃,黄色的小便已经顺着那人的裤管流到了地上,只见他双腿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脸上的肌肉也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扭曲在一起,双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身子一阵摇晃,脚下也不由得挪动了一步......
一步,真的只是动作非常小的移动一步而已......
刚好被一条性格和它的毒性一样猛烈的异种蜈蚣发现,这种细微的恐惧的情绪对它似乎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身子一弓,整条黝黑油光的身子已经凌空弹起,巨大的螯牙就像一把钳子一样狠狠钉在那人的小腿上!
蜈蚣毒所带来的剧痛更难以忍受,仿佛千万根针刺同时扎在身上一样!
那人怪叫一声跳了起来,猛力拍打着腿上的蜈蚣,身子连连后退。
可是刚走了两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全身的力气就像被完全抽干了一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周边的毒物纷纷激动了起来,兴奋地张开各式毒牙往这边飞射而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暗黑的毒潮已像真正的潮水一样将那黑衣人彻底淹没,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林,那人疼得只有不断打滚,可这一切根本无济于事。
待毒潮退去,地上只留下一具满是各种啃噬痕迹的森森白骨......
前后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剩下的黑衣人顿时人人自危,别说挪动分毫,连呼吸都不敢动作太大,个个噤若寒蝉呆在原地,只能任由密密麻麻的各种毒物在自己身上来回爬动!死死咬紧牙关去忍耐!
那恐怖的场面就发生在自己面前,谁也不想做下一个替死鬼!
不远处站着三人,他们的面前却一直毒虫也没有。只因他们用混合了硫磺和其他特殊药物的粉末在地上撒了一个圈子,所以如潮水一样的毒虫才不敢靠近他们。只听其中一人突然发声,冲那手持虫笛尽力吹奏之人喊道:“老鬼!你最好不要搞出什么小动作!再有意外发生,我保证第一个先把她丢到虫堆里去!”说着手中一用力,被他绑在身前的女人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口衔虫笛之人转头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怨毒,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吹奏,目的没有达成之前他的笛声就不能停止,否则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于溃。
但显然他的目标竟还不是这些如同浪潮一样恐怖且壮观的毒物,那他们在找的究竟又是什么?
耳听笛声一变,那毒潮里聚集的各种毒物果然安静下来了许多,原来这人刚才确实是做了手脚,可惜很快就被药圈之中那人发现。
笛声还在继续,毒潮虽然比刚才安分了一些,但数量却还在不断递增,他们站立的地方几乎已经被各种毒物淹没至脚踝以上,堆叠在下面的很多毒物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而纷纷丧命的也有很多,场地之间几无立锥之地,就连熊熊燃烧的篝火都不时传来阵阵有东西烧焦的臭味。
口衔虫笛之人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青筋也越来越明显鼓涨了起来,可他的双眼始终盯着面前这片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不曾松懈,他要找的东西绝非在场这些普通毒物可比!
时间,对于身处毒潮中的任何人来说,每一分每秒都像度日如年那样煎熬,所有人几乎都感到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已经被煎熬得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倒毙身亡。
也恰在这时,远处的山林中终于有了动静!
如果说毒潮并不是真的潮水,那么现在它已被什么东西掀起了波澜!
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朝这边靠近,而且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行进方式,就好像打水漂一样在毒潮中不断激起一个接一个间断的圆形波纹!此物所到之处,那些浑然无知的冰冷毒物竟然拼命地朝四周立马退散开来!什么东西能令万千毒物避之唯恐不及?!
那人见状愈加兴奋,手指在虫笛气孔上如飞按动着,口中一股气息源源不绝不敢有丝毫松懈,双眼死死盯住对方,突然音调一转,笛声又变得高昂激**起来!催得那些原本已经逐渐安分下来的毒物顿时有如狂风中的海浪一样来回翻腾起来!
世人都能看得出来,突然现身的东西绝不简单!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蛙鸣......清清楚楚钻到众人耳中,回**间竟似隐隐带着金属摩擦之声!
口衔虫笛之人脸色突变,他心里很清楚,在那毒潮之中,被自己笛声所控制的所有毒物不可能发出半点属于他们原本的声音,能听到的只会有肢节摩擦声、翅膀振动声、身体碰撞声等等等等......但绝对不可能听到蛙鸣声!
这声音有多么突兀,来的主就有多么的非同寻常!
蛙鸣声几乎盖过了整个毒潮汹涌澎湃的激**回响,也说明对方完全不受这虫笛魔音的控制!
操控虫笛之人尽力吹奏着,汗水早已浸透了衣服,一声接一声,尽力去撩拨对方的神经。他这虫笛魔音听得久了别说是这些浑浑噩噩的毒虫毒物,便是人也难免心旌摇曳不能自我,此刻已经施展了浑身解数,但那正主闻声却丝毫不为所动,呆呆停在百米开外打量着篝火旁的众生。
对方好不容易出现,但自己却再难令它接近分毫,心中的焦急和体力的消耗已经远远超出了想象。
渐渐地,笛声开始变得由强转弱,使用虫笛魔音本来就极耗心神,不是手持虫笛之人不肯再尽力尝试,而是到了此时实已是接近人体所能做到的极限......
站在药圈里的人见状也很着急,大声喊道:“老鬼!打起精神来继续操作!否则别怪老子翻脸无情......”说着又想用手里那女人威胁他,可惜操控虫笛魔音之人此刻几乎连项背都已无法挺直,勉强支撑着身子不倒,连声回应都已没有。
只听药圈里另外一人满脸鄙夷道:“哼...原来无相鬼也不过如此......”
话刚说完,那边已经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浑身脱力瘫软,竟已当场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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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人叫道:“你......没用的东西!”说着自己从药圈里跳了出来。
毒潮突然间失去了控制,万千毒物从魔音的操控中猛然挣脱出来!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
数不清的毒物趁此机会开始四散奔逃!
这毒潮聚时犹如浪涛一般,褪去时也犹如潮水一样迅速!
片刻散去,现场只留下两幅白花花的人骨和一片狼藉!
“呱!”又是一声蛙鸣......
散去的毒潮之中渐渐显露出来一个浑身殷红如血的身影,苦苦搜寻的那正主竟然没走?!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一只四肢肥胖的蟾蜍全身血红一般鲜艳夺目,一双圆圆的眼睛竟呈赤金颜色,懒洋洋停在百米开外,面对这群黑衣人竟似丝毫不惧。
药圈中那人激动得拍手咯咯大笑:“好家伙!雪顶蟾王,果然还是被我们召来了!”得意之下将手里一个妇人重重丢在一边,自己兴奋地跑上前去观瞧。此人正是杨慎,五色教的新任教主,墨家前钜子杨成之子!
一个黑衣人见他那么高兴,便殷勤笑道:“这点小事就不劳教主费心了,您尽管在这里歇着,小的这就去把那蟾王抓来献给教主!”说着大咧咧跑在头里争功。
另外一人从药圈里缓缓走了出来,只见他的肤色就像刚从冰窖里出来那样阴冷,一只左掌垂在身侧,竟已齐根截断,换成一只精铁铸造的铁手装在上面,冷森森看着那个卖力讨好的黑衣人,轻蔑道:“找死......”他的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
“呱呱......”又是一声蛙鸣,众人恍惚中眼见一条金色的舌头自那血红的蟾王口中弹射而出,舌尖犹如尖矛利刃般带着倒刺,其长度更是远远超乎想象,“呼”一声!闪电般向跑近那人胸口穿刺而来!
那黑衣人见状一呆,实在想不到看似臃肿肥胖的蟾王竟会有这样的速度和力量,刚想伸手去挡,但觉胸口一热,鲜血跟着喷涌而出!竟已被那条金色的舌头洞穿而过!
在场众人哪里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情形!惊得连连后退!
好个雪顶蟾王,真是好惊人的速度!好恐怖的力道!
只见它调整着肥胖的身子在火光中缓缓站定,金色的舌头上赫然竟卷着一颗还在不断跳动的心脏......
大口一张,将那人心整个便吞进了肚里!
满意地抹了抹嘴角挂着的血丝,浑身的颜色似乎也变得更加殷红了!瞪着圆溜溜的一双赤金色眼睛再度看向众人,那神情,就像看向一桌唾手可得的、码好的美餐一样!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毒潮散去但这雪顶蟾王却没有走,而且神情慵懒丝毫不惧,因为在蟾王的眼中,他们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该感到恐惧的是他们自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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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被誉为万毒之王的五色教无上至宝——雪顶蟾王的真面目!
剩下的人都慌了,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面色苍白冰冷之人正是肖啸,曾经拜入五色教,白发鬼的徒弟,想不到他也在孤山峡谷那场战役中苟活下来。此刻冷冷吩咐那些党羽道:“布网阵,我要生擒这孽畜!”
这网阵是五色教专门用来对付厉害毒物的一种特殊阵法,只要被困在当中便很难挣脱,最后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