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法无定法,然后非法法也。
方法之上有念,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而念之上则有神,举头三尺,唯有以敬畏二字潦草概之。
但这阴阳六合、三界五行......终究都在大道之中。
所谓道,在天为天道,风云变幻去留随意。
在地为地道,承载万古,不动如山。
人,有人之道,知天命,行坤道,游走在这天地之间,但求道行,莫问前程。
圣人所指道的本相: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无法用言语、文字表述形容,玄之又玄大概才是这世间万物的真相所归。
沈浪他们今天之所以会走上这样一条路,也是因为他们自己所选择的道,这种选择大概在他们还没出生时便已经烙下了。
刚才的天气还在阴沉,山风肆意穿梭在裤管衣袖之间让人阵阵发冷,云层也仿佛厚厚的棉被一样低压下来,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这会儿的五色峰上却又再次放晴,阳光从山顶透下了些许,照在人的身上也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山中气候多变幻,对于沈浪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或许感受并不明显,但吴行的手脚却已经因为温度的变化而渐渐感觉到了麻木,湿气正一点一点侵入他的身体。
雪顶蟾王早已退去了那团剧毒的红雾,沈浪给它的那一击实在太重,不知道它此刻是已经伤势发作不治而亡还是一直悄悄隐藏了气息跟在后面伺机而动。沈浪他们希望是前者,但吴行和柳青衣都十分确信蟾王的选择一定是后者。
吴行阴沉着脸色道:“最好不要再有那种一厢情愿的幻想......我们很了解蟾王,它一定就藏在附近不远的地方,等着,等着给予我们致命一击......”所有人都明白他这话是对的。
哑毛也算是见识到了,一只蛤蟆能有这么大的脾气,这么记仇......不仅如此,还心机深重下手狠毒!
沈浪并不在于雪顶蟾王现在憋着什么坏心思躲在暗处,他正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五色教的教主必须经由特殊的天选仪式而诞生,然而又经常教主之位空缺,有时甚至长达百年之久,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除了外部的种种障碍,那天选圣坛内部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飞鸟难渡之地......
想起这些就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爷爷,沈天行曾经办到过,他也是五色教其中一任教主,然而他又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从沈浪睁眼开始,沈天行便已经是拖着一副残破不堪的身躯,终日与旧伤和病魔抗争着......时常独自一人将门反锁,躺在**疼得死去活来......这些都是天选圣坛在沈天行身上留下的印记......然而关于圣坛之中的事情沈天行却从来也没有提起过......
这些景象就像发生在昨天,一分一毫沈浪都还记得很清楚。
于是拉住了吴行问道:“前辈,您进过天选圣坛没有?”
吴行被问得一怔,脚下没停,口中却喃喃回道:“去过...也不算去过......”
五色教中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哪些人才能进入天选圣坛,只要是五色教众,只要有这样的意愿并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人人都可以在教派长老的注视下被送入无量山中,天选试炼也从那一刻开启。
至于能不能找到圣坛,又能不能成功进入然后再活着出来,那就是个人能力和造化了。
吴行和柳青衣身为五色教四鬼,自然都是教派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成为五色教主这样的宏愿对于年轻时的他们又何尝没有舍命追逐过?所以这无量山他们都来过,也找到了藏在群山之中的五色峰,甚至非常真实的接近过天选圣坛,但只是接近过......再那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吴行说自己来过圣坛,但那又算不算是真正的圣坛?回忆起来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不敢肯定自己到底算不算到过那里......
一旁的柳青衣也回忆起了自己还很年轻的时候的一些往事事,那时的她只有十六七岁,豆蔻年华,满脸稚气却又显得异常的坚定,随身带着豢养多年的各种毒物便出发了。她不是一个人来到的这五色峰,她是跟着沈天行来的。关于能不能进入圣坛,能不能成为教主,她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壶天胜境、长生不死之类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更如梦幻泡影丝毫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眼前那个男人,她的心愿就是帮助沈天行达成想要达到的目标,所以她才来了。柳青衣或许是这里真正最接近过天选圣坛的人,那是一段既甜蜜但也最痛苦的回忆,她永远记得,就在自己即将跟随沈天行跨入天选圣坛的时候顿时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弹飞出去,接下来便已经不省人事。等到柳青衣悠悠醒来的时候睁第一眼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沈天行!
他成功了,终于做到了!成为了五色教新一任的教主!
但柳青衣也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沈天行并非向以往那样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出现在她面前,沈天行不知在圣坛之中遭受了何种的考验和折磨,此时的他早已面目全非,如同死人一样倒在自己面前......浑身遭受不明物质侵蚀,皮肤、血肉已经严重的溃烂,只有一口气在......
柳青衣凭借自己柔弱的身子,硬是将他背下了五色峰,接下来的一连七天沈天行都始终昏迷不醒,高烧下更经常说着一些听不明白的胡话。
眼看自己心里仰慕之人变成这个样子,柳青衣怎能平静得下来?就这样不眠不休,用尽浑身解数照顾了他整整七天七夜。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沈天行的高烧才渐渐退下,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调养,这才能够自己行走,二人这才从无量山走了出来。可以说,若当时没有柳青衣,就没有后来成为教主的沈天行。那段日子日日夜夜看着形貌已经被彻底毁去且奄奄一息的沈天行,柳青衣的内心自然是十分痛苦的,但每每回忆起那段与他共处的日子却又是她一生中感到最甜蜜的一段时光......
沈浪想问自己的爷爷究竟在圣坛之中遇到了什么,或者通过这项神秘的天选仪式又得到了什么特殊能力,但二人对此似乎都一无所知,好像除了教主之位和沈天行因此变得恐怖衰败的皮囊外,其他什么都没得到。那究竟为何还要进入这天选圣坛?难道真的也是为了白日飞升长生不死?
有时候柳青衣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她曾不止一次在心里问过自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教主之位,这样做真的值得么?但这些话她却从来也没有敢说出口过......
看来除了历代进入过天选圣坛的列位教主们,其他人很难想象得到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众人又将面对什么样的危险。
白星对待事物的态度历来都是比较务实的,直到这里却一直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其实她不喜欢这样一无所知的冒险,尽管从认识沈浪以来几乎每次冒险所遇到的情况都出乎他们的意料,但这样走一步看一步的做法却一直都让她担心,为此感到焦虑不安。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那种无奈的无助感实在是不舒服的。
沈浪注视着她的面容,心里当然知道白星在担心什么,于是轻轻牵起她的手掌,并同时投去了坚定的目光。
这大概就是男人与女人在思维模式上的差异,在沈浪认为,走一步看一步才是对的,有时候跟着感觉走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未来本来就是未知的,又怎么计划得了,特别是他们所要面对的这件事情,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大事,更加难以提前做出推断和预想。
这两种不同的想法只见并没有对错好坏之分,遇事拟好周密详细的计划、做好充足的准备,此举利于行,当然不会错;然而不惧怕未来和未知,见子打子的做法则更务实,也没有错;都是为了一个更好的将来和结果。
山风吹来,隐隐带着几声蟾鸣......
那雪顶蟾王真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阴魂不散!只等一个时机,便立即展开残酷的复仇!
哑毛不由想起小时候,每到夏天,附近的水沟里,蟾蜍就叫得彻夜不歇,当时也没少祸害那些家伙,想不到今天却被一只蛤蟆追得不停逃命,难道这就叫报应循环?不由重重啐了一口唾沫在地,回头怒道:“这就是命?!”
段红裳随即责怪他道:“什么命不命的?!瞧瞧人家,再看看你......就不能说点积极向上的内容吗?真是嘴里吐不出象牙......”
哑毛涨红着脸也不回话。
吴行见状嘴角含笑,意味深长地看看哑毛,又看了看段红裳,几天不见,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好像已经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不过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前路未卜,后有追兵,一刻也容不得他们松懈。
一行人脚下不停,往前又跋涉攀爬了一段,走在前面的吴行忽然打了个喷嚏,浑身禁不住一阵寒颤,无奈笑道:“真是老了......走山路竟然也会觉得冷......”
他后面的沈浪想也没想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过去:“前辈把它穿上吧。”
吴行转过头和蔼笑道:“你怎么办?”
沈浪拍了拍胸脯,笑道:“我是年轻人,这点冷不算什么......”
旁边哑毛也在脱自己的外套,边脱边道:“别争了,你两都不如我,咱这才叫国防身体,知道了么......老吴,你把衣服还给他,穿我的吧......”
吴行可能没听到,已经笑眯眯从沈浪手里将外套接了过去穿在身上。
哑毛嘀咕着:“年纪大了连耳朵也不好使了么?”
这实在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众人都并未在意,只顾着继续低头赶路。
五色峰的气候变化多端,微微泛晴的天空此时又变得阴沉起来。
越往峰顶上走,山风吹在身上就越发的冷峻。
不多时,连哑毛都开始感觉到身上阵阵爬起了鸡皮疙瘩,后脑勺也隐隐生疼,可是冷风还在不停往裤管和袖口里倒灌,瞧瞧走在自己前面的沈浪,现在更是冻得连嘴皮都已经发紫了,索性将外套一脱,赶上两步重重披在沈浪身上,咧嘴笑道:“帮我穿着一会儿!我也该多活动活动了,往前去探探路......”说罢就独自要往前走。
吴行却拦住了他,说道:“别闹!这里距离圣坛已经很近了!你又是第一次来,探的哪门子路?别莫名惹下什么麻烦才是真的......”说罢转而道:“不过哑毛说的也对,这地方我来过,先去打个前站,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五色峰顶是否已经发生了什么变化,这样才好提前提准备着点儿。”
大家都觉得他这话有道理,想来以吴行的身手也能够应付大多数突**况。于是吴行这便立即出发往前探路去了。
经过柳青衣身前时他停了停,双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柳青衣也盯着他的眼睛,两人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流,不过却很短暂。
吴行最后说了一句:“四妹,你带这些孩子慢慢过来,我先去看看......”说罢便快步往前走去,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过了几个拐角,又掠过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很快消失在了前面。
众人再往前行,周围渐渐升起了白雾,哑毛低头看看山脚,最下面的树木已经变得如同杂草一样渺小。
五色峰峰顶终年被云雾缭绕覆盖,很难露出全貌,想来他们此刻已经走入了这片浓雾之中。视线变短,就更要提防雪顶蟾王趁机偷袭了,所以接下来的路走得更要小心仔细得多。
柳青衣替换了吴行的位置,主动走在前面带路,又这样穿行了半个钟头,她忽而对大家说道:“都小心些,从这里开始路会变得很窄,尽量都贴着崖壁行走......”
贴着崖壁?正当沈浪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前方已被一面拔地而起的山崖挡住了去路,石壁突兀的立在当中,顶端隐在云雾之中,表面光滑平整毫无着手立足之处,这怎么可能攀爬上去?
柳青衣却径直走向左侧的一丛灌木,不一会儿便从草木中分出一条路径,率先一跃,稳稳踏了上去。
沈浪跟在后面探头去看,只见崖壁一侧一道断沿,宽只有两尺,仅容一人侧身站立,咫尺开外便是万丈深渊,那条“小路”宛若通向天际一般看不到尽头,顺着陡峭的悬崖断断续续往前延伸。不禁咋舌道:“这...这就是通往天选圣坛的路径?”
这时柳青衣已经走出去了老远,站定身子扶着石壁回头招呼道:“快来啊......”
说实话,看到这样所谓的路,没有人的心里不感到惧怕的,但看柳青衣衣袂随风飞舞一副气定神闲十分有信心的样子,也只好勉强自己迈开脚步跟了上去。可这一路根本就不可能快得了。至此也不见吴行的踪影出现在前方,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疑虑。
好在山顶之上云雾深重,三五米开外就完全看不清东西,明知身下便是悬崖,踏错一步便要粉身碎骨,但因为完全看不清楚情况所以惧怕的心情也就显得稍微安稳了那么几分。
有些中断的地方甚至需要迈步跳过去才能继续前行,耳中尽是倒灌的风声,远处柳青衣的身型隐约能见,不断招呼众人跟上,这种情况不能多想,想得越多越有可能精神崩溃错乱,道最后或许干脆彻底放弃了一切,难免会有纵身跃下的冲动......
后背紧贴石壁,双腿不断打颤,心脏每跳动一下都像是擂鼓一样明明白白感知得到,到了后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但其实他们此番仅仅走了一小段距离而已,放在平地可能三五分钟就能搞定的路程,在这里却已经不知耗费了多长时间。
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
沈浪刚要抬腿迈过一处半米多宽断裂塌陷的豁口,抬眼却注意到柳青衣已经停下,就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对面的断石上堵住了去路,不得不佩服她的过人之处,万丈深渊完全就像没放在心里,两条腿搭在外面晃悠晃悠,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沈浪干笑了两声,张口道:“前辈,怎么...怎么停下了......”
哑毛也在后面赶了上来,见沈浪拦在前面不动,便催促道:“瞎子,你到是走啊!这鬼路,真是让人够呛......这鬼风也是的,快把我的衬衫都撕烂了......”喊了几声见沈浪不动,这才发现了坐在对面堵住去向的柳青衣,当即不再说话。
可不管他们说什么,柳青衣此时却像着了魔似的,坐在崖边不闻不问,只是让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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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红裳跟在队伍当中也忍不住了,高声唤道:“娘!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柳青衣这才像缓过神来一样,面对自己孩子的呼声做出了回应,道:“啊~没...没什么......娘就是觉得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休息?!在这万丈悬崖的边缘上坐下休息?!
她自己或许办得到,别人却根本不可能做到,哑毛双腿上的颤抖已经开始加剧,膝盖都能因为抖动而不断碰撞在一起,小腿肚更是又酸又疼,很难再坚持多久......这可苦了跟在她后面这些人了。
段红裳也有些着急起来,在后面高声叫道:“娘~快继续走吧,我有点...再这么继续站下去我已经有点受不住了,两只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山崖之上冷风凛冽,众人的体温不断被剥夺而去,知觉也在渐渐减退。
柳青衣听闻之后也有些着急,但又有些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道:“孩子,再...再坚持一下......再等一会儿就好了......”脚下却丝毫不见动静,根本没有要站起来继续前行的意思。
沈浪和白星这才觉察出了事情不对,柳青衣实在是一个很不会说谎的人,她的这些行为和言辞明显就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再次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故意避开了大家的目光,沈浪心底竟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想法更经不起推敲,越细想,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一路上吴行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临要到达目的地了还提出来先一步独自去探路?包括向沈浪借衣服这种小事......现在想起来都显得那么的不正常......
沈浪很快对其余众人叫道:“退回去!原路退回去!现在......”
哑毛还在一头雾水表示迟疑,问道:“为什么?难道这条路不是去圣坛的路吗?”
沈浪却不解释,只顾催促道:“快快......往原路退回去!”
哪知柳青衣闻言之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突然厉声喝道:“不准走!时候还不对...谁...谁也不准离开这里!”
这下就算沈浪不解释众人也已经从她的表情中察觉到了异常,内心纷纷开始彷徨动摇起来。
沈浪喊道:“后队还前队,都往回走!这条路根本就到不了天选圣坛!”
柳青衣竟然会将他们往一条死路上带?何况这队伍里还有她自己的女儿在内,这样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柳青衣知道已经瞒不下去,豁然起身,一张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更无多话,突然飞身跃起,手臂在光滑的岩石上轻轻一搭,双脚踩着石壁,犹如蜻蜓点水一样飞掠而来,越过众人头顶这才落下,这一手施展在悬崖绝壁之上可谓是惊为天人!但与此同时她已经完全变换了位置,重新落在了众人前面堵住了去路!五色教四鬼之一果然名下无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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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一张,柳眉倒竖,强硬堵在那里,口中喝道:“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走!”
莫说这是在两尺多宽的断崖之上,就算在平地被她这样拦住也不是轻易好应对的。柳青衣一夫当关堵在前面,众人拿她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即便武力胜过于她,但在这样的条件下又怎么可能运用得上?更何况她还是段红裳的母亲,不能真的和她翻脸,但她也毕竟是段红裳的母亲,这样做究竟出于何种目的?难道想将包括自己女儿在内的众人硬生生困死在这悬崖绝壁之上吗?
不,她如果要向众人下手,早就可以行动了,没必要还等到现在,但她好像一直在拖延时间,究竟在等待什么?
段红裳已经急得哭了,哀求的声音中泪水早就扑簌簌落下,对柳青衣喊道:“娘~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对我们怎么样......娘~请你让开路来好不好......别...别再这样子对我们......”可无论她怎么哭诉,柳青衣却装作丝毫都没听见一样冷冷立在那里,仿佛此刻她的决心比这山风更加冰冷坚决。
哑毛眼中的善意正在逐渐退去,他的想法从来都很简单,也很直接......即便对方是段红裳的母亲......即便现在自己也深处绝壁之上......他并不在乎那么多......
沈浪开口拦在了前面,深深叹气道:“前辈......你们这是何苦呢?说好了将来的路我们大家一起去面对的......”
柳青衣身子一震,这话她不能再装作无动于衷,一双眼睛像秋水一样冷冷注视着沈浪,眼底仿佛浮起一丝异样的神情,淡淡一笑,这才开口道:“你和他很像......很像......你们都很好......”拂去鬓边垂落的发丝,定了定神,这才恢复到那副冰冷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要去圣坛,我和二哥既然答应过,就不会再阻拦你们......但你们并不知道,五色教天选圣坛,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开启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吴行先一步脱离队伍已经独自引开雪顶蟾王并试图帮他们开启天选圣坛去了吗?这意味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沈浪他们并不清楚,但从柳青衣这番举动和神情里可以看出,开启圣坛绝肯定充满了危险,甚至...甚至可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哑毛也反应了过来,脱口叫道:“老吴独自去干什么了?!”重重跺脚怨道:“你们...你们......嗨!你们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倔强!”
众人顿时一阵群情激动,你一句我一句抢在前面有话要对柳青衣说,完全不顾立身于何处,但凛冽的山风也让他们的话听起来就像蚊虫鸣叫一样杂乱微弱,只会更加凭添烦扰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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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衣自知露了底,当即将嘴紧紧闭上,她知道这些孩子都很善良都很聪明,有些事情他们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
任凭众人如何分说,她只是不闻不问,拦在那里,大家也拿她无可奈何。
随着时间飞逝,柳青衣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也隐隐担心起天选圣坛那边的状况,因为她并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景象出现,说明吴行进行得并不顺利......她的脸色很不好了已经......
如果吴行不能独自办到,那么剩下没有完成的部分就由她柳青衣来完成吧......
对于这一点,她心里自然也十分清楚,而且早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当沈浪他们只能苦苦哀求还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柳青衣的身子突然动了,拔地而起,一点石壁边缘,轻盈的身形犹如飞鸟投林一样朝来时的路径飞奔而去,转眼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她要去完成吴行没有完成的事......现在......
“娘!娘......”段红裳急切呼唤着她,她这样匆匆离去让大家心里觉得非常不安。
但不论怎么呼唤,柳青衣却已走得影子都没留下。
沈浪催促道:“快!快跟上去!”
大家纷纷举步踏往来时的路往回赶,但和柳青衣的速度相比起来可就真是差远了,在那二尺来宽崎岖不平的断崖崖面上行走即便想快也根本快不起来。
等他们好不容易寻着原路退了回去,来到那面最初拦住去路的断崖之前,却空空****根本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段红裳急得又哭了起来。
哑毛马上捂住她的哭声说道:“别哭...别哭......你们听...仔细听......”
侧耳细细辨认,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笛声,那声音若隐若现,随着山风强弱不断变换,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的——这是虫笛的笛声!至少说明吴行现在还活着!
白星仔细辨认着笛声传来的方向,依稀就是从他们面前那面看不到顶的断崖上方传来的!
众人有了希望,纷纷围着那面断崖展开了搜索,寻找一切可能的路径。
哑毛突然叫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大家急忙围了过去,只见他所指的崖壁之上离地两米多高的地方竟赫然印着一个带血的掌印,四个指头清晰可见,看样子是刚印上去不久的......
“上面还有!”
众人寻着往上看去,果然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组四指掌印出现在光溜的崖壁上,其中三哥指头较长,依次错落,第四个指头最短......
白星沉声说道:“这是蟾蜍的脚印......”在这五色峰绝顶之上,出现这样比人的手掌还大的蟾蜍脚印,不用猜想,一定是属于那雪顶蟾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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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家伙已经利用脚掌的吸附力顺着眼前这道崖壁爬上去了......
一定是沈浪外套上的气味和吴行故意用笛声吸引了它......
都知道雪顶蟾王的厉害,以吴行和柳青衣二人若有办法对抗它就不至于再想到要借由食毒老魔之手这种事了。
众人顿时都沉默了,当务之急,迅速找到登顶的路径成为了眼下最重要的事。
当即分散开来四处寻找,果然在崖壁另外一端的一丛灌木之后找到了一条路径,一条与之前柳青衣带领他们走过的那种几乎相同的路径。这条断崖石面上形成的所谓“路”也同样只有两尺多宽,断断续续盘绕着五色峰凸起的峰顶蜿蜒向上,同样一眼看不到尽头......
大家都看着沈浪,等他做最后的决定,谁也没有把握这条路就是对的,他们顺着走下去就一定能到达峰顶......
沈浪听着那飘忽的笛声忽高忽低,此刻已经变得几不可闻,当即一咬牙道:“就它了!”说罢纵身一跃,当先踏上了这条名副其实的天路......
大家心里都知道自己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心里急着登顶,脚下还要走得格外小心......
风是从这一面吹来的,从这条路上去的难度更大,风力强劲猛烈的时候他们甚至不得不紧贴崖壁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以增加重量平稳重心,不然真有可能直接被骤起的山风直接掀下崖底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们也走得越来越远,到了此时那吴行的笛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呆在这条天路上更令人对时间失去了概念,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他们尽力往前踏去......
刚刚转过这一面崖壁,一股劲风突然便迎面袭来,吹得哑毛的衬衫紧贴着身体烈烈鼓动起来,众人顿时停下了脚步抵抗着,心里只盼这阵疾风尽快过去。
强劲的风力持续了好久,竟然将周围的云雾也吹开了一道缺口,四周的景象第一次难得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看之下,哑毛心里第一次感谢眼前有那些云雾障目,现场的景象真的还不如不看清的好......
一行人附在崖壁之上渺小得如同几只蚂蚁一样,阳光照射在云层,反射出来的光线也格外刺眼,脚下的深渊更加看不到底......段红裳多看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阵晃动,脚下一软,险些从断崖上直接摔落下去!还好白星和哑毛在千钧一发之际紧紧扯住了她的双臂,这才勉强将她重新拉回贴到崖壁之上!
哑毛大叫道:“你可别开玩笑!在这上面可千万昏不得!不要命了!”
段红裳使劲摇了摇头,这才终于挣脱了那种眩晕的感觉进而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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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安慰了她几句,目光恰好向上方扫去,马上便被山崖上的另外一幅景象所震惊,对众人叫道:“你们快看上面!”
哑毛说道:“上面...上面有什么......”话没说完,他自己也被山崖上的景象震慑住了。
几乎垂直的岩壁上竟然绘制着一副巨大的图腾!
笔触虽然简单,但充满了力道,以红黑两种颜色组成了一幅十分震撼的画面!
整个图腾的画面以一个巨大的黑色圆形为中心,就像是一个巨大而深邃的大坑......
周围的人物相比起来要小上很多,全部都以红色绘制,一中间的深坑为中心,一层一层呈螺旋状往外延伸......也不知道总共画了多少人......
这些人形态各异,装束也不尽相同,有的手持节杖肃穆而立,有的则手舞足蹈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然而黑色的深坑之中还绘有一人,此人单单是以白色画成,只朦朦胧胧有那么一个轮廓而已,但白色的人影落在黑色的深坑之中便显得格外的引人瞩目,不得不对他多看两眼......
哑毛不禁问道:“这都是什么人画的?竟然将这么巨幅的画面画在这万丈悬崖之上......怎么做到的......”
沈浪回答道:“肯定是五色教的人干的。”
白星却摇头道:“不一定......从每种颜色的用料和氧化程度来看,这副图腾恐怕不是一个时期完成的,从新到旧,前后跨度至少间隔了几百甚至上千年之久......那个黑色的深邃的洞穴或者说是深坑或许就是最初的图腾,一切都以深坑和其中白色的人形为起点,然后前赴后继不停有人加入绘制,最终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画面......”
哑毛赞道:“看看!还是我嫂子有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