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在椅子上挪了挪,给自己摆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动手吧,总带着一把刀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把刀取出来之后,毒素会蔓延得更快,你能撑多久我不知道。”独孤月低低道。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第一次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会永远地留在一场幻梦里不再醒来。
第二次就是现在,他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他救不了的东西,可没想到一个要救天下的人他也救不了。
裴忱眉梢都不曾动上一下,只道:“动手。”
独孤月应了一声,知道这把刀如何被拔出来其实不重要,裴忱只是希望拔出来之后他能做些什么让毒素蔓延的速度能缓上一缓,所以凌青准备的一应东西都没有被用上,独孤月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伸出手把那刀狠命拔了出来。
还是费了一点事,因为裴忱现下的肉体实在强悍,要把那几乎变成了他身体一部分的刀取出来太难。
裴忱没出声,只是出了一点汗。
他缓了缓神,淡淡道:“记得把刀留给我。”
“刀上没毒,只是破了我截住的脉。”独孤月以为他是想要研究那毒素,皱眉道。
“既然没毒,就留给我罢。”裴忱微微笑了一下。“就当是个纪念。”
独孤月闻言去看那把刀,可是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小刀,他看不出什么花儿来,只好倒转了刀柄把它递给裴忱。
也不知道是不是独孤月的错觉,裴忱的脸色现下看着已经比方才要苍白了些许。他把那刀拿过来往袖中一揣,此时江南岸在殿门前咳嗽了一声,提醒的意味不言而喻。
裴忱失笑,然而笑意苦涩。
少司命已经风一样地进来了,因为进来得很快,还因为独孤月正在研究裴忱的伤口不肯叫它立时愈合,所以少司命很顺利地就看见了那一道伤口。
她的神情倒是没有变,裴忱很高兴不是每个人都大惊小怪的,要不然的话他还真是受不住,虽说他自己是没什么作为病人的自觉,却也不想去安慰旁人,那是一件很劳神的事。
少司命只是瞄了一眼那伤口,裴忱身旁盘膝坐了下来,默默运功。
裴忱起先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直到看见她指尖凝结出一点寒光。
他以一种垂死病中而坐起的敏捷弹射起身,握住了少司命的腕子。
“上一颗果然也是你留下来的。”裴忱道。
少司命没有反驳,声音平静。
“我以为你早就想起来了,只是没有说。”
“你不愿意我想起来我便不想。”裴忱很认真地回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没有用。”
“试试看。”少司命把他的手拂到一边,眼看着又要运功。
“没用的。”独孤月忽然出声道。
少司命便转眼看他,大有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便不肯信的架势。
“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冥典鬼道能凝结出来的寒星,这东西是能帮人挡下一些灾祸,甚至于有些毒也能解开,但这种毒不在此列,你可以省下这点工夫来。”独孤月沉声道,此刻他的语气有一点傲然,因为他是鬼医,是幽冥乃至天下医术最精的人之一,在医术这一条上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少司命果然收回了手,她站起身来道:“我记得这里还有一个郎中。”
裴忱转瞬便知道她说的是谁,一时不知道该先安抚独孤月一番还是先阻止少司命,不过看独孤月神情淡然不像是需要安慰的模样,便道:“吕前辈当年是治凡人的病痛,你还是不要去难为他了。”
少司命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显得有些沮丧,但还是很快便道:“那么,你有什么遗言?我恐怕不能帮你杀了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