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宽拿酒回来,莲蒲不等他放稳,单手一把抢过,熟练地拍开封泥,满屋生香。
冯宽之前没怎么沾过酒,浓郁酒香入鼻,竟也觉得沁脾爽肺,十分爽快。
先给自己倒上一大碗,莲蒲见他这番模样,客气地满上另一碗,推到他面前笑道:
“小年轻,别说我老人家专门占你便宜啊,来来来,你也坐下陪我喝点。”
闻着异香,看着白瓷碗中金黄色的不明**,冯宽咽了咽口水,坐下搓了搓手,缓缓伸手过去。
王芸梓刚好赶到,见状急跑过来,拿筷子狠狠敲打他手背:
“不行!冯伯伯说过,冯二哥你十六岁之前不许碰酒!”
说完,王芸梓还一脸埋怨地看向老道:
“老人家,您自己馋嘴自己喝,别拉上我家哥哥。”
“他爹懂个屁!”
莲蒲耸了耸肩,“老子三岁时,就在观里被我师父灌醉过。如今还不是一样道骨仙风、潇洒自在?这小年轻,莫非连三岁小孩都不如?女娃娃你……你一边呆着去,别坏了咱爷俩兴致!”
冯宽原本只是好奇心作祟,得王芸梓提醒,手先乖乖地缩了回来。
后听莲蒲“现身说法”后,又开始摇摆不定,眼巴巴地望向王芸梓。
“冯伯伯喝完酒的疯样子,冯二哥你就忘了吗?”王芸梓毫不动摇,面色微冷。
霎时间,老爹冯如海酒后胡言乱语,甚至还对自己又打又骂的画面陡然闪现出来,冯宽一个哆嗦,连忙移开视线,再不看桌上那碗酒。
莲蒲忽然急了眼,端碗闪身过来,掐捏着冯宽两腮便硬灌了半碗进去。
完了又迅速回到自己座位,将剩下的半碗酒一饮而尽,畅快大呼:
“好酒,真真好酒啊!”
整个过程,王芸梓只觉得眼前似有风吹云动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酒水入喉,一瞬间,冯宽忽如溺水般地疯狂挣扎,可即便如此,咽下的半碗酒还是迅速渗进了他的身心。
下一瞬,冯宽只觉得喉咙、胸口、胃部犹如刀割火燎般难受,一时弓腰猛咳不止。
王芸梓反应过来,赶紧给他递茶漱口,轻抚后背。
又见莲蒲在对面憋笑偷乐,她忍不住地急吼道:
“你这老……也太无礼了!刚才都说了我哥哥身体不舒服,你还这么欺负他……”
莲蒲轻咳一声不敢看她,赶紧埋头夹菜吃饭。一会抬眼时,见王芸梓眼眶都红了,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做的有些不太地道,老脸略略一红,当即装模作样地说:
“那个……女娃娃,我刚才是借酒试探呢。你哥哥反应正常,看上去也神足气满的,不像是有什么病啊!”
王芸梓半信半疑,收了收情绪,“你哪里知道啊!冯二哥他身体看似没问题,可他近来,一直喜欢……喜欢胡言乱语,像陷入魔障中了邪一样,肯定是有问题的。”
“没让人看过?”
“请了和尚道士过来,还做过几场法事,也没见好转,而且……他最近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
见莲蒲放下碗筷,一脸温和真诚的模样,王芸梓语气也温软不少。
“哦?老夫略懂此间之事,我来瞧瞧。”
莲蒲笑着起身,围着冯宽转了两圈。
冯宽心里正难受,弄不清他想做什么,只是继续弓着腰身,也不坐正身来。
过一会,莲蒲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眉头微皱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老先生,冯二哥他到底……”
“无碍,静养即可。”
听到这,冯宽也以为自己真的没事了,旋即长松一口气。可刚坐正身子,老道忽然身至,朝他脸上喷出一口酒雾。
一股夹杂着淡淡血腥和浓烈酒香的古怪气息,瞬间侵入冯宽身体和灵魂,他忽如石化一般怔在原地。
王芸梓率先清醒,赶紧掏出丝帕帮他擦脸净身。
冯宽平时爱干净,这会再次遭遇羞辱,回过神之后顿时火冒三丈,顾不得擦完脸,一把扒开王芸梓,拍案起身,他指着对方鼻子就是一通臭骂:
“你这臭狗鼻子老道!大爷的,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阴雨天来我家,好酒好菜给你招待着,竟然还如此耍泼无礼,换作我家叶娘在的时候,早给你轰杀出去了……”
冯宽骂了好一阵,词穷后不免也口干舌燥。歇了一会,见他一直没反应,以为是被自己骂得羞愧难当,心里还有些小得意。
喝了几口王芸梓递过来的温茶,准备等他回应后再重新组织语言。
“师父他老人家,生前念念不忘的仙魂之体,居然……被我给找到了!”
“万万没想到,还是他的儿子……”
“唉,实在可惜啊。现在才发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莲蒲脸色阴晴不定,内心复杂至极,待回过神来,盯着冯宽又看一会,他最后微微颔首,露出欣慰又苦涩的笑容来。
见他表情似哭似笑,冯宽以为是自己的一通骂点醒了他,可又觉得,也可能是彻底惹怒了他。
时间一长,他开始局促不安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见到老道的那个时候。
与此同时,回想起对方刚进来时、那雨不沾身的诡异身法,冯宽又一阵后怕,一时都不敢再正大光明地看他。
拿着帕子,微低着头继续擦脸,只透过指缝偷偷注意他的行动,像个受了惊吓却又心有不甘的兔子一样。
厅中此时安静至极,冯宽能清晰地听到雨滴落在屋瓦的声音,外面驴棚下“小青”时不时的“阿呜”声,甚至,还有自己的心跳。
“小青估计又饿了吧。”试图让自己放轻松,冯宽思绪飘飞地想。
“随我来!”
莲蒲忽然打破沉默,说完,直朝后院而去。冯宽还没反应过来,发现王芸梓竟不知何时昏倒在地,当即惊慌失措:
“芸儿妹妹!醒醒,快醒醒!!”
后院传来莲蒲清冷的声音:
“没死,不用管她,你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