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佐见他肥面大耳,一脸油汗,说话又结结巴巴,心下更是不喜。没理会他,只对着他旁边的县丞道:
“吴县丞,这次平匪清患,你后方运粮有功,我记下了。”
“不敢不敢,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另有一事……大将军,前几日有洞庭余孽混入城内,下官追捕无力,让其逃走,下官……下官实在罪该万死!”
吴县丞说完,伏地长跪不起。
赵元佐眉头微皱,“朱县令,此事,你可知晓?”
“啊??”
朱长洲先是一愣,急忙也跟着跪下来:
“下……下官……并不知情……下官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哼!你作为一县长官,竟如此无知无能,江陵百姓能得安生乎?”
“下……下官该死,该死……”
朱长洲连磕了几个头,直骇得浑身发抖,大热天遍体生寒,竟直接昏了过去……
见他如此模样,赵元佐厌恶更甚,皱眉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这段时间,江陵县就由吴县丞代管县衙一切事务。”
说完,守城军士慌忙抬走朱长洲,其余人各自散去,只留下吴县丞一人呆在原地。
“杨忠,领我亲兵,与吴县丞先进城去,把那勾结匪贼的李家,给我看紧了!”
赵元佐吩咐完,等几十骑先入了城,来到队伍后面,又对王敢说:
“王将军一路辛苦,眼下城中混乱,还请弟兄们在城外扎营。”
“不敢,谨遵大将军令。”
王敢略略拱手,朝后大喊一声:
“原地下营!”
太平年间烽烟极少,难得有机会攒立军功。原本朝廷安排王敢随赵元佐一起剿匪,可怕他分走功劳,赵元佐只安排他做一些通联、后勤之事,两人因此生隙,有些面和心不和。
虽说一个是行军统帅,一个是行营总管,有上下尊卑之分。可一个是落魄世子,一个背靠大柱国杨家,两人打心底都有些瞧不起对方。
说完,赵元佐也不管他,回到队伍前面,准备带着一众京城纨绔进城。
图着新鲜看热闹,冯、李二人并没有退得很远。
赵元佐刚准备过桥,瞥见右边不远处,两人一驴立在那里,好奇心起,转头朝这边过来。
冯宽暗叫不好,不敢乱动,李清灵心中燥闷,也没什么反应。
赵元佐隔着几步距离,坐在马背上,饶有兴致的盯着冯宽看了一会,微笑着问:
“你,叫什么?”
“我……我叫冯宽……冯子虚。”
冯宽有些紧张,不小心将那老道给起的道号直接说了出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乡野之人,小小年纪,居然还有字!”
插话的是一位京城纨绔,叫韦艺,是军中众多随行镀金的人之一。
众人笑声渐息,赵元佐对着另外一人笑道:
“智玳,这位子虚小兄弟,怎么看着……和你有些像呢?”
“对对对,还是殿下眼力好。我说怎么觉得眼熟,还跟智玳兄一样,都姓冯!莫不是你远房亲戚不成,啊哈哈哈哈……”韦艺开怀笑道。
冯智玳是朝中新贵冯家的长子,因老家在南方,对此间熟悉,这次也被安插进来。
其年纪不大,精通诗词文章,在京中颇有名气。
“此无知乡野小儿,若真是我冯家人,早被关进祠堂面壁去了,怎会在此丢人现眼?”
冯智玳在京中受人追捧,怎知随军以来,世子殿下对他不友好就算了,还经常被其他同伴嘲笑排挤,心里早就憋了一股气。
发泄式地说完,冯宽不说话,也没有一副预料中慌张滑稽的模样,冯智玳更觉憋屈火大。直接下马来,准备好好教训他一番。
“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开!挡这里丢人现眼,就你,你也配姓冯?”
冯宽被他指着鼻子,陡然也来了火气。
“你谁呀?我姓什么叫什么,关~你~屁~事!姓是我生下来就已经定好的,哪有什么配不配之说?”
一句话说得众人鸦雀无声,冯宽犹觉不过瘾:
“还有,我出身乡野,平日的确无知无礼惯了。可你一堂堂读书人,携众人之威出言不逊,你就有知有礼了?说我不配,你就配姓冯?”
冯智玳本觉得自己一出口,这小子肯定会惊慌失措,却不料竟被他一通反呛,霎时又羞又怒,尖声急道:
“你……我用得着你来教训?来人,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野小子!”
“我看谁敢?”
李清灵一旁听得过瘾,见他恼羞成怒,上前赶紧护着冯宽:
“你这个小白脸,说不过我冯二哥,就只会仗势欺人了?”
冯智玳两个随从蠢蠢欲动,冯宽硬着头皮,哂笑道:
“姓冯的,别说什么教训不教训的场面话,有种咱两单挑,怎样,你敢吗?”
随从被冯宽一句话镇住,其余同伴又一声不吭,冯智玳一时气的浑身发抖。
“行了行了,智玳你回来吧。”赵元佐看了一会戏,这会终于开了口。
冯智玳盯着冯宽狠狠看了几眼,甩下袖子,也不上马,径直走进马车里面。
赵元佐往前走几步,继续微笑着问: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躲开我们?”
“我们也要进城的呀,等你们进去,刚好就轮到我们。”冯宽见他似乎没有恶意,说了实话。
“哦,为何只有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这里本来排了很长的队,一听说官军要来,大家马上就散了。”
“嗯。”
赵元佐沉默一会,又一脸认真地问:“他们都散了,你……难道就不怕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