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宽白他一眼,不置可否。
仿佛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一样,赵芳忽而起身举杯,敬道:
“子虚英雄少年,我敬你一杯,别的不敢保证,你若心诚,晋北王府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冯宽慌忙起身回礼,就在这时,忽又传来一爽朗笑声:
“好好的诗会,怎么安静得像道观一样?”
闻声望去,只见皇帝赵义一身书生打扮,手拿折扇从外过来,众人纷纷起身准备行礼,赵义摇头道:
“诸君不必多礼,且自行乐。”
听到动静,赵元佑二人从里面慌忙出来,赵义不满道:
“微儿,你身为这里的主人,怎么能窝在里头,不出来见人呢?”
赵烟萝觉得委屈,没说话,赵元佑苦笑替她解释道:
“烟萝她才及笄束了发,于礼,还是少见人为好。”
“既如此,那又何必要办诗会呢?”
赵义摇摇头,“不用管我,你们回里边呆着去吧!”
说罢,赵义径直走到赵芳那边,与他三人笑言几句,冯宽让出位,坐到之前耶律盛的位子上。
很快歌舞再兴,欢声再起。
杵在原地一会,赵元佑朝他二人使了使眼色,赵烟萝委屈得眼眶发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便吩咐小南,在赵义的侧后方新置了三个席位,三人便移步过去坐下。
香风飘过,冯宽朝后看去,只见赵烟萝戴着一层白色面纱,刚好坐在自己身后:
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眼神飘忽中略带清凄,仿若神仙妃子一般,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子虚,听芳哥说,刚才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子虚?”
“呃……啊?”
冯宽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慌乱,“陛下叫我?”
赵义怔了一瞬,忽然哈哈大笑,“子虚啊,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快十六了吧?”
“是……”
“想当年,你父亲也是十六岁,骑一头破驴,就生生闯进了前朝公主府,还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要娶公主为妻。
所有人哄堂大笑,你爹也被丫鬟婆子们轰了出去。”
赵义追忆道,“然而没过两年,最后啊……居然成了真,成就了一段佳话,实在是风华少年啊!”
冯宽恍惚一阵,苦笑道:
“我爹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赵义笑了笑,又问郭照:“子章啊,不知神京现在,是否还像从前那般热闹?”
郭照正身礼道:“托陛下恩泽,热闹繁盛更胜往昔。”
“嗯,子章才情天下皆知。这次秋试,你若中了状元,肯留在京城做官否?”
郭照不卑不亢道:“陛下过誉了,天下才俊不胜凡举,子章能得赐出身,便心满意足了。”
赵义摇摇头,“来来,借此月色,饮酒饮酒!”
冯宽右边是皇帝,侧后方是燕国公主。此话一出,各路才子佳人、皇亲贵胄纷纷前来此处敬酒献诗。
一会人一多,像后世追星一般,不少人便拥挤到了他这边。影影绰绰,遮月屏舞,冯宽无奈苦笑,索性埋头闭目养神。
忽一人敲了敲身前桌面,冯宽抬眼一看,竟是与自己仇怨颇深的冯智玳。
见对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冯宽瞪了他一眼,自顾饮酒也不理他。
“子虚,如此良辰美景,何故自酌自饮啊?来来来,阿兄我敬你一杯,祝愿你这次秋试及第!”
冯宽愣了一会,抬头再看,见他礼身举杯,当即皱眉道:
“咱们向来不熟,甚至还有仇怨。有话直说,不必惺惺作态。”
冯智玳笑道:“子虚啊,咱们都姓冯,又年纪相仿,本应成为佳友的。以前都是误会,都是我不对,这酒,我干了!”
虽说弄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冯宽还是懂的,不好再说什么,他便略略举杯,跟着抿了一口。
忽然安静下来,只听赵义高声吟道: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嗯……不错,不错!”
“多谢陛下夸赞!”
诗作的主人——崔从书,当即欣喜不已,看到另外一旁,跟冯宽一样埋头独饮的郭照,他的声音当即又高了两分,笑道:
“陛下,说来惭愧……我本才疏学浅,这诗,是我想了很久才做出来的。
之前子章先生去了趟国子学,说京城学子皆庸碌,点醒了我等梦中人。
此情此景,想必子章先生胸有丘壑,何不让我等,也见识见识子章先生的大作?”
赵义摸了摸胡须,笑道:“今日我也是客,南姑娘,子章最近有新作否?”
“陛下,子章先生他……好像喝醉了。”
众人看去,只见郭照不知何时,竟已趴在席桌上,口中不住地念道:
“不醉如何,不醉如何……”
小南过去一看,但见桌上留了一首词,笔走龙蛇,字字飞舞,便念呈给赵义听:
“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玉露泠泠,洗秋空银汉无波,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桂影婆娑。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
“妙,妙啊!”
众人皆静,崔从书不得不叹道:
“醉笔即书,高妙远阔。子章先生不负盛名,果真是我大宋第一才子!”
“不止如此!”
有人接话道:“子章先生初来京城,带来风雨,解三月旱情,简直是才福无双!”
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一群人,马上都话锋一转,不断地对他夸赞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