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了四更天,陈志不紧不慢地说完后,冯宽将茶壶递给他。
岳小明沉默良久,又起身在地窖中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苦叹道:
“说实话,像他这种人,在我的册子里,其实很早就已经排除嫌疑了。
这会我终于明白,都尹大人跟我说完之后,他那个古怪的样子和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说……”
冯宽马上兴奋起来,“张大人也知道,周兴是被冤枉的?”
“我可没说……只是猜测而已。”
岳小明从架子上提了坛酒下来,一掌劈开封泥,猛灌一口,坐下叹道:
“陆虞侯他们,估计也没那么大胆子。估计啊,也是受人指使的。
周兴这么一个无背景、无组织的武道末流,对他们来说,想要对付他,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说不定,周兴他自己早就已经认罪画押。咱们……要不一块喝了这酒,回去好好睡一觉,就这么算了吧……”
说完,岳小明把酒坛递过去,不等陈志反应,冯宽一脚将酒坛踢个稀碎:
“姓岳的,你他妈说什么呢?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莫非喝醉了睡一觉,这事就没了不成?你能忘,我可是忘不了!
你他娘的,还是堂堂的都衙捕头呢!
生在大宋长在大宋,吃的穿的都是大宋百姓供养的钱,你他妈的还有良心吗,还知道公平正义吗?”
岳小明抹了抹脸上的酒渍,小心翼翼地拿掉身上的碎瓦片,踉跄起身,随后一把抓住冯宽领口:
“姓冯的,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少跟老子谈什么公平正义!大爷的,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公平正义?
在这儿说得天花乱坠,你他娘的,倒是去东宫要人去啊!后天陛下就要亲征北辽,你他娘的,有种去帮周兴告御状啊!
是,老子的确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你以为陆虞侯他们就不知道?
来庭县衙的人不知道?太子殿下他们不知道?张大人他们就不知道?
我大宋此番,若能夺回燕云,死他一个穷酸秀才、末流武者,又算得了什么?”
“够了!”
陈志赶紧将他二人分开,“你们在这儿大吵大闹的,事情就能变好?子虚刚刚说的没错,岳兄的担心,也有道理。
此事非小,我们得好好计议一番,都给我坐下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替周兴翻案!”
冯宽看着岳小明,冷冷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夺回燕云,凭什么就要无缘无故死一个好人?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要是前军将士知道,他们在京城的亲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保证不了,他们哪会有勇气去替大宋抛头颅洒热血?”
岳小明身子一震,不说话了。
陈志的**热血,忽然也被点燃:
“我支持子虚!”
岳小明两手捂着脸,一会缓缓起身:
“我这辈子,根本不想当什么大英雄,就只想喝喝酒,娶几个漂亮女人,生一群小崽子而已。
本本分分,顺顺利利的……就那么难吗?”
说罢,岳小明往前走了几步。
冯宽别过头去不想看他,陈志劝慰道:
“岳兄,我懂你意思。子虚的话……是激进了些,可你说的,也不能算错。”
“狗屁不算错!阿志你少在这和稀泥。”
冯宽冷不丁地说,“在这件事上,非白即黑,非对即错!
姓岳的,咱们不是普通百姓,咱们是朝廷命官。总之,我只希望你还能存有一丝正气,不帮忙也行,请不要给我们使绊子!”
“姓冯的!”
岳小明窝火道,“你大爷的,我就想多喝两口酒,给自己送行壮胆都不行?”
冯宽转身过来,盯着他看了半天,旋即大笑:
“你妹的不早说!我刚刚都准备送你出去了。接着,刚才那种酒你也能喝得进去。都懒得说你!”
岳小明稳稳接住,拍开封泥,一时满屋飘香。
“啊~爽快,干他娘的!!”
三人重新坐成一圈,安静一会,岳小明看着冯宽:
“说吧,咱们具体要怎么做?”
冯宽想了想,问道:
“周大哥他……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在来庭县衙。”
“那……咱们直接去击鼓鸣冤!”
陈志连连摇头:“咱们要尽快见到他人,确定他还没有认罪。”
“万一他被刑讯逼供,已经不得已画了押呢?”冯宽眉头一皱。
岳小明苦笑道:“若真是这样,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他……”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来庭县衙!”
冯宽说着就要起身,陈志赶紧按住他:
“子虚!你忘了来庭县那位捕头,他姓什么了?此案关系重大,那里,应该会有重兵把守,咱们总不能硬闯进去吧?”
冯宽愣住了,岳小明做了个深呼吸,“或许……咱们可以再去见见张大人!”
“好主意!”冯宽眼睛一亮。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陈志起身道。
岳小明深吸一口气,“不急这一会,这都快五更天了,不要还没出去,咱们先被人抓走了。救人,首先要保护好自己!都换上夜行衣,一会跟着我!”
“小明同学,总算说了句人话。”冯宽笑了笑。
“一会爬墙,我可不会管你!”岳小明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