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烟萝陪同赵义去了弘道观之后,赵元佑便主动来了光明寺。
对这个难得主动的正确决定,他还是满意的。至少,成为太子这么久,之前还从未有过被专门记录言行举止的规格待遇。
“身体是痛苦的,精神是愉悦的。”
第一天入睡前,赵元佑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只记得,是赵烟萝的那个义妹说过的。
可另一方面,赵元休却是被持续多日、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折磨得苦不堪言。
此时此刻,他盘坐的蒲团下面,是之前为他输送来无数欢愉放浪时光的密道。
每天捱到晚上的时候,赵元休甚至有种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钻进密道的疯狂冲动,可终究,还是被指甲刺进手心的刺痛感觉给拦住了。
仅存的最后一丝乐趣,竟是来自于能渐渐将方云虎送来的粗茶淡饭咽下喉咙的痛苦快感。
除了上茅厕,就只有每天早上,去不远处的毗卢殿里拜佛听经的时候,两人可以出来透透气。
初九这一天的早上,两人拖着同样疲惫的身子,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如往日一般地进了毗卢殿。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马上便深深震撼了他们的心灵:
只见非长老,右手拿着一根约三尺长、挂满铜铃的短棍,左手轻击磐钵,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狠狠抽打着跪坐在蒲团上、**着上半身那人的头顶。
磐音扬扬,铜铃阵阵,夹杂着皮肉绽裂的暗响,一齐传到殿门口时,通通变成了刺耳的鬼哭狼嚎。
赵元休第一时间便被吓得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痛哭。
赵元佑强忍一会,很快也双膝跪地,却是双手合十,两眼清明地望向正前方的两尊菩萨,开始傻笑起来……
自从香山回来之后,除了颜正偶尔要上朝或者去校订书稿,颜府上下几乎都闭门不出。甚至连还在上学的颜彪都被留在了家中,转由颜宁辅导教习。
由于谢绝了所有的拜会礼往,过年这几天,颜府内十分冷清。
期间,冯宽让萍儿过去询问了几次,得到的回复都是:
不得安宁,无需挂牵。
一开始,冯宽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陈志心里明白却不肯说。直到孙思邈过来之后,才渐渐解开了冯宽的心结。
颜府,除夕夜。
不同于往年各族人齐聚一堂的热热闹闹,桌上只有颜直、颜正、颜宁加颜彪四人,从头到尾的安静,终于让忍耐了很久的颜彪彻底爆发了: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颜彪起身将碗筷狠狠砸向地面,撕心裂肺的哭嚎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姐姐不说话,爹爹不说话,爷爷也不说话……呜呜呜……
不让我去学堂读书,不让我出去找小夜他们玩,过年也不许我放烟花……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改还不行吗?我通通都改,呜呜呜呜……”
颜直踉踉跄跄地过去扶他起来,“好孩子,你做的很好。都怪爷爷,是爷爷错了……爷爷,这就带你去放烟花……”
颜彪破涕为笑,点了点头,拉着颜直就要往外走,颜宁赶忙过去扶住颜直,颜正却忽然开了口:
“慢着。”
三人齐齐一震,颜正起身缓缓走过去,将自己的大氅给颜直披上,又蹲下身,给颜彪穿上厚袄,一板一眼的说道:
“玩可以,别冻坏身子。”
刚刚说完,门窗忽然变成了一片亮白。
颜正愣了一下,走过去推开门,几个大人瞬间被眼前的异象震慑住了。
唯独颜彪,却是异常兴奋地冲出到院子里,一边在雪地里打滚,一边不停地大喊大叫,仿佛整片天空,都是为他而亮的一样。
正月初九,大雪初晴。
颜直、颜彪在扶云居前院,跟着冯宽学着打太极,后面还跟了大大小小一群人。完了之后,颜直拉着孙思邈问道:
“孙先生,子虚这小子说,打太极可以延年益寿,我怎么练了一会,感觉摇摇晃晃的呢?”
“老先生,在您面前,我哪里能称先生……就叫我小孙好了。”
孙思邈苦笑几声,认真解释道:
“老先生积忧多日,闲静太久,身子还没活泛起来,自然会有些不适。
阿宽这套太极拳,舒身静心,修神养性,男女老少皆宜,看似简单,实则妙不可言。您的这个学生,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冯宽在一边偷听一会,过来强忍着欣喜和得意,克制地笑道:
“咳咳……老师啊,萍儿她们做了一大锅豆腐脑,好久没过来,我带您尝尝去?”
“爷爷……我想在这里玩。”
颜彪抱着冯小夜胳膊,“素儿妹妹,药离弟弟,你们喜欢和我玩不?”
周素儿连忙躲去药离身后,露出小脑袋,嘟着嘴道:
“我可打不过你。”
众人哈哈大笑,忽然颜宁出现在门口:
“爷爷,有要紧事!”
“宁姑娘,什么要紧事比吃饭还重要?这么久也不过来玩,萍儿、果儿整天还念叨呢,走走走!”
冯宽过去准备迎她进来,颜宁摇摇头,往后一步直接退到了门外:
“爷爷,是一个叫范登科的,好像,是您以前的学生……”
颜直眉头微皱,想了一会,“子虚啊,我先回去一下,小彪就麻烦你多看着点,别太由着他性子。”
冯宽在门边尴尬笑道:“有小夜和阿离在,老师您放心。我这里小孩子多,大孩子也不少的。”
回到颜府,颜直笑道:
“宁宁,你是不是对子虚有什么意见?或者……他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