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乐声渐停,须臾之间,两个丫鬟扶引着一位凤冠霞帔、大红盖头的女子,聘聘婷婷地从屏风后出来,一时间,满堂宾客尽皆欢呼雀跃。
生怕这种梦幻般的场面一触就破,司马沉沉一直微低着头,不敢看向台上另一侧。
然而,一抹刻在记忆深处的淡雅香味飘来之后,他整个身子骤然一紧,再也抑制不住地抬眼看过去,只一眼,整个人便瞬间石化。他眼里的天地,很快就只剩下了那一片喜红。
等众人安静下来,颜直看了看天,随即毫不犹豫地起身出来,面带笑意地朝两人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略显庄重地高声道: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感觉到那一抹娴静的喜红忽然变得灵动起来,司马沉沉傻笑一声,也向对方靠过去。
当杨应紫停下脚步后,他却控制不住地要继续往前走。眼看两人就要撞到一起,颜直一把扯住他,哭笑不得地说:
“子虚啊子虚,阿紫姑娘是你将来的佳偶良配,可不是什么桂神花仙,你冷静一些,千万别丢了老夫的脸呀!”
“都是他岳父的问题,刚才说什么直接送入洞房,估计把这小子给弄晕了!”吕先笑眯眯地补充道。
“哈哈哈哈,我本就一介武夫,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要丢,也是丢你们读书人的脸。”
杨素大笑几声,“我这女儿平日里可是跋扈得紧,难得今日端庄贤淑,子虚你啊,可千万要把持住啊!”
“父亲,您在说些什么呢!再乱说话,我可不管您,直接背着我夫君跑了!”
红盖头里的一番娇羞软硬的话传来,顿时又引得满堂大笑。唯独司马沉沉,在听到这如梦似幻的熟悉声音后,不禁眼泛星光。
“你们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哈哈哈哈,这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子虚、阿紫姑娘,还请收心回神,听老夫再啰嗦几句。”
“老师……”
“麻烦老先生了!”
颜直笑意更甚,轻捋胡须,对月高声诵念: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
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诵念声古朴纯粹,越到后面,越让人觉得庄重圣洁,颇让人感触寄怀。
乃至于声音刚停,正准备行三拜之礼时,吕先也忍不住地高声诵念祝福:
“红毹拥出态娇妍,璧合珠联看并肩,福慧人间君占尽,鸳鸯修到傲神仙。
……
良宵羹给两清谐,海誓山盟白首偕,为祝兰闺春画永,月圆花好唱吟怀。”
词句冗长,语调转折。好不容易结束之后,长公主便摇头笑道:
“你们这一唱一和弄了这么久,老妇人虽无文采,但通人性。就不让两位新人继续眼巴巴地等下去啦。颜老先生,赶紧主持拜礼吧!”
众宾大乐,颜、吕二人哭笑不得。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主持完毕,颜直将司马沉沉拉到一边,笑叹道:“子虚,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很多事,老夫也不知道要怎样抉择,总之……”
“哎哎,新郎官可不许这会就进洞房,我们还没喝好呢!”
“就是就是,新郎官号称千杯不醉,我们得见识见识才行!”
外面一阵嘈杂,杨玄感、陈志、楚大雄、韩怀亮领着一群人围过来,打断了颜直的话。
“林大哥、包大人……你们……”司马沉沉挠了挠头,一时哭笑不得。
杨素过来笑骂他们几句,替他解围道:
“时候还早,子虚你先陪陪他们,颜老先生、颜大学士、吕相,走走走,咱们几个老不死的难得相聚,也一起喝几杯吧!”
“走就走,我要看看你这个当岳父,这酒量到底有几斤几两!”颜直佯怒道。
“父亲……您这么一把年纪了,一会可不能……”
吕先轻笑一声,“大学士别担心,咱们三个读书人,还怕他一介武夫不成?”
……
陪着十数桌的宾客喝了一圈,司马沉沉兴尽欲回,最后在院庭角落,一张清冷的宴桌上,看到了两个久远却熟悉的身影。
假意拖着醉醺醺的身子,借着黯淡灯光和皎洁月光走到他们斜对面,司马沉沉手撑在桌席上,呆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半惊喜半疑虑地挤出话,问道:
“如……如烟姑娘?”
“什么如烟姑娘,你小子现在飞黄腾达,连清姝都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