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出关巡边,徐北毅随着一标夜不收弟兄已出来了两日。
拓跋寒这厮,不知自何处掏了一窝地鼠,同两三个弟兄偷着吃独食,却闹了肚子……只一趟趟茅厕里窜得这铁打的汉子面色蜡黄,软塌塌的起不了身……这次并未跟着来。
徐北毅此次走的稍远些,自黑风岭到松树塘一带,一日便就巡遍,他又带着弟兄们往北多走了几十里,到了花儿沟。
这冻死人的时节,自然没的花儿,谷地里的雪就深得马都迈不开步,再也前去不得了。
便就在此地找个避风之处猫了一宿,天将放亮,就实在是冷的熬不住,拾掇着准备回返了。
算一算,今日已是二十二,再不多日就是年节了,徐北毅缩着脖子望了望天。
这天,可就真是个怪。
说乌云却不似乌云,却压得日头也出不来,漫天都是乌朦朦的……却是奇冷。
怀里掏出皮酒囊,他还未揭盖,弟兄们便都臊眉耷眼的围了过来……这鬼天气里,要能灌下口酒去,那真是……拿啥换都成!
酒囊举在天上,倒了又倒,却是一滴皆无。
这便是真丧气。
“走吧,徐校尉。”一名须发上皆是白霜的老卒,望着空空酒囊砸吧着嘴,掸了掸身上蹭的雪,“这冷法,再不回返,怕是马也扛不住了。”
“今年这也怪!都快年节了,还他吗这么冷!”
“今年这年节,不知道能不能发几坛酒下来……”一人门牙豁着,说话都透着风,冲着徐北毅挤了挤眼,“徐校尉在咱们这,好歹也让弟兄们沾点荤腥吧!”
“有我的,就有弟兄们的,那还有啥好说的。”徐北毅有些颓然的将那空瘪的酒囊揣进怀里,冲着谷里一标弟兄挥了挥手,呼喝一声,“王队正,走了。”
“好嘞!回返!”
“徐校尉,仁义!”
……
顺着一侧的缓坡,斜斜的策马往坡上走,徐北毅心里始终是有些想不明……
前日里,他见了祖父。
可祖父似乎对苏大将军亲临雁鸣关一事并无太大的反应,言辞间,倒是对这位年轻的大将军未能亲身前往拜会于他颇为不满。
至于苏将军的提点,北狄将至,他颇为不以为然。左右还是那套说辞,他们是守将,这北狄是冬日来还是夏日来都是一样,守住关城便是,徐家在此镇守数代之久,便在他徐凌手里丢不去。
自雁鸣关出来,徐北毅的神情便是恹恹的……去了趟广武关,把大将军赐下的织秋刀留下,却也没见到他的父亲。
便像是拓跋寒说的,徐北毅觉得那位苏大将军是个实在的武人!
一边想着事儿,便就来到了山梁上,徐北毅深深吸了一口这晨时的寒气,抖擞精神。
前方远山重重,他似一眼便就望尽了那盘踞在山涧道口处的九关十八隘,在群山以南,便就是关内的一马平川……
他莫由来的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这一阵的浮躁之气,令他下意识的在马上回身北望……
只这一眼望去……
这口气便就顿在他的胸腹间,竟然进出不得。
徐北毅猛然细眯起双眼。
眨了又眨。
那是什么……
在铅云漫卷的天际边,天地相连的极远处隐隐现出一道不见边际的黑线。
要下雪了么?
这是要翻上来层层黑云?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随即他却打了一个冷颤!
那是……
北狄铁骑!
他猛然冲着北方伸出手,大嘴张着,啊啊啊了数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敌骑!”他身后的那名夜不收老卒尖声高喝一声,却就喊破了音。
不止是他,这一标的夜不收弟兄们皆都看到了。
“我草!”
“北狄铁骑南下了!”
一阵子的高低呼喊。
徐北毅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当这一切来临之际,他根本不愿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真叫那位苏大将军料准的!
……
徐北毅身旁一片大乱。
他呼呼的喘着气,纷乱的脑海中却瞬时便就安静了下来。
他只略一思忖便当机立断,他要派三骑火速将敌情报回,剩下的,他决定扯到西边去,作为边骑夜不收,他必须得再探清楚些。
便就在他正要张口令下的当间……
这一片幽静的花儿沟中,突然便响起一阵嘣嘣嘣的声音……
徐北毅目光一寒!
嗖!
他眼前那名夜不收老卒便就一声不响的轰然栽于马下。
嗖嗖!
一支利箭疾飞而至,正中他身旁那名豁牙汉的面门……
只觉得脑后泛起一阵阵的凉意,徐北毅顿时汗毛倒竖,暗叫不好,他下意识的一侧身之际,一箭已迎面而来,戳进了他的左侧肋下……
似挨了一记重锤,转瞬便就是扎心的痛!徐北毅赫然出手,拽住箭尾就是一拔……
便就在此时,他方才想起……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