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就自各处军中遴选出身子尚算得全乎的死士五百,定要将他们的将军送出关去!
轻抚着担在腿上的这一把刀,徐焕勇沉吟着缓声道,“你们可知这把刀……”
他自鞘中抽刀而出。
顿时寒光迸射。
“这是镇军大将军苏赫,送于某的战刀。此刀,唤作织秋刀。乃是咱们大夏开国第一猛将,叶织秋将军打制的刀。”
他随即霍然身起!
那条残腿顿时金创迸裂,鲜血渗出……他丝毫不顾。
有没有这条腿,对他而言根本就无所谓。
他持刀在手,一手扶在石墙之上,撑住他那骨骼宽大的身子,“这是圣上身前,御前侍卫的佩刀!此刀在,便若护卫在圣上左右!某安能退去!”
他环视身遭众将,“苏将军赠刀之时,曾托我儿带来一番寄语……以此刀御敌,或以此刀自刎之!便是如此。我徐家数代镇守于此,至我徐焕勇,岂有贪生怕死之辈?!”
他抖开征袍,迈步而行,恍若无伤。
“传我将令,广武关全军誓要战至最后一人!”
……
次日午时。
寒风萧瑟,极冷!
雁鸣关各关各隘喊杀沸天,唯广武关硝烟散尽。
区区一座广武关,关内关外倒伏的死尸便已过万!
已略略做过清理。
然而已与地面石板,关墙石壁,登城石阶冻结为一体的残破尸身近乎满城皆是。
大夏的边军,北狄的勇士,血汇聚在一起,尸身也皆都冻结在一处。
再也撬不动,再也掰不开。
北狄可汗巴盖乌,便就在广武关城关前驻足而立。
他的视线沉在自关内潺潺流出,带着些许热度,尚未结冻的血水……
混杂着些血肉脏器,稠浊着些污垢秽物,已是浓稠紫黑的血。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苏赫,若由你来做北狄的可汗,这一步,你可踏的出去?
他骤然狂笑。
他随即一步迈出。
战靴过处。
污血四溅。
……
至关城之上。
巴盖乌举目远望。
广武关南,群山之后便是烟波浩渺的无垠大地。
是可纵马飞驰的大夏疆土。
铁幕之下,山河肃杀。
目视可及之处,皆是他的兵马!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他带着麾下的北狄铁骑,来了!
“雁鸣关,围而不打。其余关隘,明日此时便要尽数攻克。”他随口令下。
“是!大汗!”他身后顿时山呼般应下。
巴盖乌侧首一望。
他指着一具尸身问道,“这就是徐焕勇,徐将军?”
“正是!”
巴盖乌伫立在这具靠坐于石墙上的尸骸前……
甲胄尽碎,惨烈而又苍白的创口遍布尸身……徐焕勇将军的血,早已流尽了。
巴盖乌久久的凝神端详着他。
他侧身,望向一旁的先锋大将,吉萨部的库克。
“是你率先登城破关?”
库克重重的擂动胸口,“是,我的汗。”
“他是你杀的。”
“正是。”
“如何杀的?”
库克当即来在徐焕勇的尸身前,左手扶在尸身的肩头处,右手虚抬掌中似有一刀,刀自心口入,自心口出……
冲巴盖乌一躬身,库克退在一旁。
巴盖乌便点点头,“如此,他算是死得痛快。”
库克却摇了摇头,“算不得痛快。我登上城头的时候,这位将军也就只剩一口气了。他用尽最后气力扑上前来,我明白,他只求一死……我很遗憾,不能与他全力一战……他是一名真正的勇士,我只能给他想要的痛快!”
巴盖乌上前一步,解下身披的厚重裘袍,抖平,遮盖在徐焕勇将军的尸身上。
“广武关六千人,竟无一人降。主将徐焕勇力战而死……”巴盖乌猛然回身,面对麾下的众将沉声道,“如此勇将,令人钦佩。”
北狄众将皆点头称是。
“明日午时,在雁鸣关前,设天祭台。本汗要亲自将他祭送给天神。”
韩康顿时眼前一亮。
心下暗道,好计策!
就让那御北大将军徐凌在城关上亲眼看着他爱子的尸身火祭天神……
雁鸣,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