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说完,便被她抢断道,“你看我是稀罕银子的人么?”
言罢她转身便走。
苏赫原地未动。
她走出几步,却又停驻脚步。
“怎么,我好歹唤你一声师叔祖的。如今成了晋王千岁,连送我一趟寺里都欠奉么?”
苏赫摇了摇头,“你其实,不用这般同我讲话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当然不知道!而且我压根就没有知道的必要!”
“对不起……我没能找回柳莺……是因为……”苏赫便就顿住了。
“因为什么?我在听。”
苏赫沉默片刻,终就摆了摆手,“我稍后送你回寺里……容我给他诵一遍经,送他一程。”
“且省省吧,需要你在这里虚情假意?!”
苏赫招了招手。
那二人,歪歪斜斜的拎着铁铲来到近前。
……
可以葬。
然而萧曜身前的至交好友,钱四海与郝云天没有来给他下葬。
萧曜身前府中的一应侍应之人,皆叫宗人府拿了去重又分去了各处。
几位侍妾,早就捡了细软,鸟兽各散。
这世上,没人敢,也没人可以,在此时,给这座新坟上一柱香。
苏赫敢。
晋王可以。
于是坟上重又堆了厚土。
坟前竖起了一炷香。
并按着大夏的习俗,烧了三刀黄纸。
苏赫在萧曜的坟头前,站了许久。
站到月上了枝头。
他终就脱掉了黑皮氅,似乎很顺手的,披在了她的肩头。
他只着月白中衣,阔腿皂裤和脚上那双银云吞兽千层靴。
便就在这坟头黄土中,盘膝坐下。
他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当即入定。
喃喃佛语,自他口中轻轻吐出。
……
残月如钩,星辉黯淡。
这座偌大的乱坟圈子四周,树影婆娑,枯草遍地。
盘坐其间,苏赫的肩头脖颈处,泛出一阵阵柔和的纤光……
似应和着梵音阵阵,一处处孤坟野冢间的磷火忽隐忽现,明灭闪动着。
孙月娥看得,自然也懂得。
她便就再也自持不住……她再清楚不过,苏赫这是真心实意的以他那迦楼罗的纯青琉璃心,用莫大法门发大宏愿,在超度着萧曜,超度着这场间那些无名无姓的凄苦亡灵……
她合身跪倒在萧曜的坟头,就在苏赫身旁,骤然悲声的唤道,“萧郎,苏赫……他来送你了……”
她的青丝飘落在额际前,她断续的抽泣道,“我……师叔祖,是佛门护法迦楼罗……你就顺着他去吧……安安静静的去吧……他不会骗你的……”
……
待燕十三与佟冬,随在苏赫与孙月娥身后,步出荒坟园子的时候……
他二人借着星月之光,不禁诧异的对视一眼。
他们赫然发现……苏赫自始至终并未拍打过衣裤,然而他的身上竟然一尘不染。
方才他盘坐荒野间,却未沾染丝毫的草枝尘屑……
似乎在他身上,月光星辉都不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