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回,邯城城隍袁阔程终未能再显神威,抵不过一日,狄勇便登上城头。
至此,再无阻碍,巴盖乌兵锋直指京师。
……
只在直隶都府石城歇兵三日,收拢汇集上郡溃兵,巴盖乌大军二十二万,进逼京畿。
二月二十五。
狄骑抵居庸关。
守将杜秩一日战亡,关破。
巴盖乌率军挥师南路,东出固关,真定太守邱茂华出城纳降。
随即保定城,降。
三月一日,狄骑大军抵昌平,过沙河。
三月三日进抵高碑店。
一路之上,杀奔大夏京城,巴盖乌如入无人之境。
之所以十数日方抵,是因为狄骑裹挟沿途百姓近十万随大军同往。
一路走。
一路驱使。
一路欺凌。
一路杀戮。
铺就一条进京血路。
这便鬼谋韩康弥留之际,置于巴盖乌的毒计。
……
巴盖乌亲至韩康帐中。
驻军高碑店,只为韩康。
他这一日已来了三次,韩康命在旦夕,始终昏迷不醒……
巴盖乌怒杀十数位掠至军中的各地名医圣手……然而韩康已是火毒攻心,谁人亦是束手无策。
榻上一席薄被,将韩康周身上下遮盖的严严实实。
帐内弥散着一阵阵浓重的草药气味,却依旧掩不住那种皮肉糜烂的酸腐臭气……
来在榻前,巴盖乌俯身只一眼看去,就几欲泪目。
韩康双目紧闭,两颊深陷,唇齿皆黑,已经瘦弱的近无人形……
他终就是不行了。
屏退左右,巴盖乌尝试着轻声唤道,“韩先生……”便就哽声再不能言。
过去很久。
弥弥睁眼,竭力分辨之下,望见是巴盖乌……韩康眼中浊泪顿下。
“不能得见大汗马踏禁城,阔步金銮……韩某实在……死不瞑目……心不甘矣……何其惨也……”
巴盖乌雄躯便就坐在韩康身旁,牢牢扶住韩康的双臂,哀叹之下,久久不能移目。
一时间,往事历历在目……若无韩康相助,他巴盖乌根本就走不到今天……
“大汗……需谨记韩某所言……”
“韩先生,有何教我……”
韩康勉力的笑笑,“大汗切记……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一定要给大夏京城那帮……那帮奸诈诡谲之人留有足够的时间……”
巴盖乌点点头。
“不……大汗尚未领悟韩某之意……围……而不打。”韩康剧烈的喘息着,竭力的平复着呼吸,“要让京城内乱四起……而且,一定会乱!”
“只掳掠的粮草,足够大军一年嚼用……大夏南方的兵马……不足虑,他们调不得来……”
“大汗切莫急躁……围也只围三门足矣,留下东门……日日在城下杀俘!乱其心……丧其志……大夏唯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议和……”韩康虚弱的嗤笑一声,“他们自古就最喜欢这么做的……”
“要么……逃……是以留东门让他们逃……莫追杀之,留其大统在,那帮迂腐之辈就满足了,苟延残喘之际他们便再无起复之时……若杀之,必将令天下同仇敌忾,就是大麻烦……”
巴盖乌细细听之,细细思之,不由得凝神问道,“逃?让他们逃去哪里?”
“南陵……他们恐怕此时便已在谋设南朝之事……至此,大汗算走完了一统天下的第一步……”韩康缓一口气,“南北分治……大汗需将大江以北尽数收入囊中……一年……一年足矣……”
……
眼见得韩康气息渐弱,似以无力再续,巴盖乌急急问道,“这京城若要打呢?!”
似猛醒,韩康瞪大了眼睛,“打不得!”
他的眼神中光华已近四散。
然则奈何,韩康心下知道巴盖乌定要报血海深仇,不欲放任皇室离去……
他终就叹道,“若一定要打……”他虚指榻旁,“某遗书十二策,为大汗攻城之计……大汗便要大兴土木,广造攻城器械……佯攻南北二门,主攻西门……然而攻城之前,大汗必要先杀苏赫……逼其决战……”
巴盖乌伸手去取韩康遗册的手便就顿住……
他忽而有些失神。
他良久方道,“至今我都未能与苏赫阵前相见……他似乎总在躲避于我……”
他不由得恨声道,“我知道他区区数万骑军始终游弋在数百里之外,牢牢跟在我大军周遭……可是又如何能逼他与我一战。”
“哈哈……”韩康无力的笑了两声,“于此,韩某早有计策留于大汗……便在遗册之中,此为绝户计!大汗只需依计行事,苏赫必死无葬身之地!”
“韩先生可否明言!”
韩康眼中突然精光迸放,他竟微微抬起头来,心境鼓**之下,他方欲开言……
嗓吼一梗,便呕出一股腥臭的稠血,自唇齿间四溢而出。
“先生!”巴盖乌见状急急唤道。
韩康知道自己不行了……
他一把抓住巴盖乌的臂膀,浑然不顾口中鲜血四溅,竭力嘶吼道,“大汗……欲成霸业,便只能做孤家寡人!大汗切记……什么兄弟手足,袍泽之谊,凡但爱恨情仇,皆不可枉顾……韩某在九泉之下,静待大汗佳音……成就宏图霸业!”
言讫撒手,韩康气绝而亡!
“韩先生……韩……”巴盖乌声音由此顿住。
他只冲韩康点点头,便凌然起身。
一把抓起韩康遗册,他大步出帐。
“将韩先生装殓,扶其灵柩即刻起兵。”巴盖乌大声令道,“待本汗攻下大夏京城,掘开皇陵,将韩先生按夏人丧制,葬在前朝废太子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