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佑福的手,温软细腻,从来保养的极好,像是女人的手。
却可裁云镂月。
柳仙儿的手,本就是女人的手,纤纤柔薏,嫩如凝脂。
直可雕风镌雨。
终就再无可避,便也无需再躲。
两只手凌空而触。
接续便是两掌轰然相撞。
养心殿前的青砖方场,为之一震。
禁宫,为之一震。
京城,为之一震。
漫天乌云,似在这震撼之下,再也无力维系云中之水,骤然雨下。
……
康佑福缓步进了西暖阁。
已是被雨浇透。
他只望了萧鸿辰一眼,便像往常一样,安静的躬身在他身后。
萧鸿辰的面色便就很是难看。
因为他已看到,随即来在阁门廊柱前的那位唤作柳仙儿的女子,一身翠色依旧,竟是一滴雨也未落在她身上……
如此。
萧逸轻咳了两声。
大步来在萧鸿辰面前,双膝跪倒,“臣,告退。”
萧鸿辰一言不发的只摆了摆手。
康佑福……竟败了。
这位在萧洪辰身旁二十载,历任两朝皇室第一供奉,大威能境,竟败在南巫移魂的这名看似双十年华的女子手下。
是以,萧洪辰只一口气提在胸腹间,唯有目视萧逸将离。
踏出西暖阁的那一瞬,萧逸转回身来。
“臣忽然记起尚有一事未禀明圣上。前日狄汗巴盖乌着人投箭书一封在东门……”
“你说什么?!”萧鸿辰闻之震惊。
“圣上莫急,只因此封箭书上署名是儿臣亲启……是故东门一位步军营副将并未将此书交由机要总领袁大人,而是私下里转呈给臣……是以圣上并不知晓。”萧逸云淡风轻的言道。
萧鸿辰苦苦压住心头直冲而上的怒火,仅是等待萧逸继续说下去。
萧逸轻笑,“臣,自然知道圣上所想。如此谀奉之徒,枉顾天颜,企图在臣面前弄巧卖乖……是以臣一怒之下已替圣上将其削首。”
“巴盖乌在书信中言及何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逸轻松言道,“这封箭书之所以署名给臣,无非是狄蛮离间我朝君臣之计而已。何其卑劣,何其下作。臣以为,以圣上金晶火眼睿智通达,自是不会中这小人奸计……是以竟然忘记禀呈圣上,是臣疏忽,请圣上恕罪。”
“如今箭书何在?”萧鸿辰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晃动,他真是不敢相信,他的长子萧逸已然在他面前狂妄到如此地步!
“臣已将此书付之一炬。”望着萧鸿辰此时的表情作态,萧逸不禁眉目轻扬,“不过巴盖乌在信中提及一事。”
他重重的看着萧鸿辰沉声言道,“他要阿依夏公主。只要臣将阿依夏公主送出城外,城破之时,他便可让臣安然离去。”
“阿依夏公主?!巴盖乌这是痴心妄想!”萧洪辰怒道。
萧逸颇为遗憾的摇摇头,“陛下莫急。既然臣进的来,阿依夏公主自然也就出的去,相信此时,护送她出城的马车已驶出东门……走的快些,说不准现在她已身在巴盖乌的帐中。”
“你……你……”萧鸿辰一时间气血攻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脚步踉跄着向后连连退步,径自栽于软榻之上,“她……她已快至临盆……”
“圣上!切莫动气,要保重龙体啊!”萧逸面上一副关切的神情,却又颇为心痛的言道,“只可怜那尚在腹中的臣弟……哎……”
“逆子!”萧鸿辰半倚在榻上,紧紧捂着胸口,一阵阵难言的心悸,已令他几欲昏厥。
他急速的喘息着,“那……那不是你的臣弟!”
“朕……朕从来只当阿依夏公主是朕的女儿……”萧鸿辰虚弱的断续道,“那是苏赫的孩子……怕……怕她无人照看,是以……是以朕才将她留在宫中……你……那个孩子,威胁不到谁……”
萧逸顿时便惊呆了!
他随即便缓过神来,不禁怅然大笑,“圣上果然对这苏赫费劲了心思!好!好!好!”
“逆子!老康!替朕……杀了他!”
萧洪辰却并未留意到……一向鹤发童颜的康佑福,回至西暖阁尚不过数息之间,便已满脸皱纹,苍老如一枯叟。
“圣上,老奴之所以此刻苟且不死,只为保圣上性命无忧。其他的……恕老奴实在无能为力……”
“你……你个不中用的老狗……你不用管我,杀了他!”
康佑福颓然的摇了摇头,“老奴实在杀不了。”
……
萧逸一身王服撩动间,便已置身院中。
他只轻声令道,“封禁宫中各处。告诉徐天德,未有本王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