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抬头望向天际间,“高处天地宽。”
言罢,他也不再招呼,手执那一株狗尾巴草,当即拔地冲天而去。
完颜洪烈随之放声大笑。
须臾,二人便已不见了身迹。
……
正是暮春时节。
万物复苏。
金乌当空。
却有春雷滚滚,自东而来。
其威势,劈山震岳,撼动寰宇。
恰逢一道白日霹雳!
西现,而东隐。
那一道璀璨电光,画破长空,直叫春日失色。
随即。
隆隆铅云,铺天而至。
细细春雨,绵绵而下。
苏赫抬头望的久了,伸手锤了锤后颈。
他扭头之际……
却在道边的一块顽石上,乍然看到了翘腿而坐的李靖!
他的神情自若,悠哉似仙。
手里捻转着已无狗尾巴的细细一杆残枝。
“呔!兀那蛮子!”李靖冲巴盖乌高呼喝道,“北刀带话给你,那一刀,他已出!”
巴盖乌依旧昂身而立,闻言却不答话。
李靖突又冲苏赫大笑道,“晋王殿下!北刀亦有话给你。”
已看出李靖此时几近无法压制心境的异样,苏赫皱眉问道,“你……没事吧?这是……赢了北刀?!”
“哈哈!”李靖坦然笑曰,“生死之间,一枪既出,唯余快哉!与输赢何干?!晋王差亦!”
“北刀走了?”
李靖言语神情间皆是傲然!
“那是自然!”
“他要告诉我什么?”
李靖意志满满得轻笑道,“他要我告诉你。他恐怕已然无法回到那个地方,却是无需寻他。他说,你懂的。”
苏赫当即心下大骇!
完颜洪烈的意思,他要去往师姐所在的那处世间绝巅孤峰,但他会死在半途之上……
枪圣李靖赢了北刀!
百感交集之下,苏赫再望向顽石之上端坐的李靖,已是满满敬佩之意。
李靖当然读得懂苏赫眼中之意。
他摇了摇头,“晋王又错了。我方才说过,此间已无关输赢。晋王可知,我辈武人,究其一生,所图为何?”
苏赫越听越糊涂,“请教,为何?”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呸!”李靖禁不住狂笑曰,“于某而言,自然就为了那一枪的痛快!哈哈!痛快!”
笑声绝。
李靖破。
自他的身体间,隆然炸起一道苏赫再熟悉不过的北刀刀意!
刀意冲天而起,直达霄汉。
李靖身体,随之破为万千。
……
这世间,没能留下李靖的那一枪。
没有人看到那一枪的芳华。
他也压根不屑于让世人看到。
他是前朝大周的皇室遗泽,他亦是西南的无冕蜀王,他被称为李大善人。
他多年暗中经营,把持南北漕运,他富可敌国,鼎立支持严守臣之子严峻杰成为大夏五镇之一的抚远大将军。
他亦是享誉天下的枪圣。
他以惊才绝艳的一生,替晋王苏赫,挡下了应邀而来的北刀。
晋王活,近卫军尚可一战。若是战至狄蛮退,则万民可活!
所以他口称不屑君子,不苟于为万世开太平的豪言,他却可以将自己置身于危墙之下。
他只出枪,挡下北刀。
消无声息的,身破于京郊香山之上。
临死,笑曰痛快!
那是那一枪的痛快!
亦是他这一生的痛快!
苏赫却懂得……
李靖这是不要他有所羁绊,亦无需沾染与他的因果。
李靖只盼苏赫能心无旁骛,放手一搏,奋勇力杀退狄蛮!
巴盖乌当然也懂得!
此情此景,巴盖乌不由得大赞道,“未想到,大夏竟也有如此铁汉子!”
苏赫侧过脸,望向巴盖乌,“他是李靖。”
巴盖乌不过呵呵一笑,“名字,本汗就没兴趣知道了。”
苏赫可谓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死了,可你还活着。”
“他该死!”巴盖乌漠然道,“包括北刀!什么北刀,枪圣,这些人物根本靠不住!借他这一刀,本想着关键时刻能破开城门……我需要他此刻出这一刀么?!”
他冷眼打量苏赫,“看样子,咱们这位北刀,方才很有几分想要将衣钵传于你的样子?故弄玄虚的当本汗看不到么?!”
“你错了。”苏赫摇摇头,“北刀,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方才他那一刀若是斩向我,相信不会有所保留。他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他们一诺之下,不惜性命也会做到。”
“然而本汗根本没兴趣知道。”
“那是因为,你真的变了很多。”苏赫望着他,“变得那么陌生,变得根本不是我记忆中的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