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若菜怎么也想不到, 在过去长达数月的时间里,有一个人一直在身后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在那之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敢睡,因为闭上眼脑海里就是自己未着片褛的场面。
从未想过这样荒唐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亦不敢再往深了思考,对方对她究竟掌握了多少, 又是否趁她不防备的时候对她……
若菜终日以泪洗面, 加上这阵子接连不断的麻烦事,所谓万年美女、可怕的诅咒、噩梦缠身, 她的心里终究是遭不住,彻底崩溃。
唯一深爱和信赖的人不在身边,恐惧、绝望、痛苦、委屈,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海水一般迅猛扑来, 将她狠狠吞溺。
她从未如此无助过, 哪怕是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她也从未试过像现在这般痛苦和窒息。
东京。
京子本想翘掉今晚和赤司的饭局, 但这次她的父母格外机灵, 说什么都要亲自送她到地方才肯罢休。
近来京子感到诸多限制,无法外出,无法与外界联系, 就因为前几日赤司莫名其妙的态度, 让她的父母一下子警惕到了极点。
都知道京子天性奔放收不住,加上又对赤司无感,现在又多了个那样漂亮的朋友,日防夜防、提心吊胆,不到结婚最后关头谁也不敢松懈, 就怕谁中途突然来个临门一脚,好好个豪门世家的联姻就这么吹了, 对两家损失都大。
京子对此是郁闷到了极点,但有苦却说不出。这不,好不容易能出门了结果是要去和赤司单独吃饭,打电话给若菜却没人接,京子只好多想想好不容易才知道全名的七海,算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那天五条悟夜里给她指明了方向,她醉酒在路边,左等右等,没想到真的盼来了心心念念的初恋情人!
她还知道了他叫做七海健人!
多么朴素又沉稳且适合他的名字啊。
她才不承认自己开了滤镜。
不过那个高大的男人,真的超级有礼貌和绅士的,在看到烂醉如泥的她时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厌烦,虽然嘴上很无奈,却还是很体贴地把她抱上了计程车,送她到家门口才离开。
只可惜,她忘了问他要联系方式了,诶。
不过来日方长,她一定会把握好时机再争取见面的机会的!
“京子小姐?”赤司微笑着看着从包里掏出墨镜和运动服鸭舌帽戴上的京子,优雅有礼地问,“可以告诉我这副打扮的原因吗?”
高级礼服外套运动衫,估计只有这个人才能想出来了。
“要溜的话当然要做点变装了,不过你别在意,我确认没问题就会离开的,我不会乱说话的,你回去也记得嘴巴紧点就好。”京子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父母有没有留下眼线,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看到像是做贼一样的京子,赤司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红酒,不紧不慢问道:“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么?”
“那还用问,当然是去找我的初恋情……”京子突然打住,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连忙改了口,“我去找若菜,怎么了?就许你找我拿她家的钥匙,不许我去找她啊!”
说完还挺直了腰杆,一副气势汹汹的公鸡似的,但很快她又缩回去了,毕竟要低调。
赤司笑出声,也不知道信没信她说的,但京子并不在意,毕竟他们之前就约定好了不会给彼此太多束缚。
“说起来,你还没跟我解释你那天找我要钥匙的理由,你这是怎么了?趁若菜男朋友不在要下手为强了吗?”看不出来人已经懒得装了吗?平时都是假正经?
“关于料理大会的事……”面对京子的刻意为难赤司毫不在意,但也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京子立马炸了,抱头求饶:“我求求你行行好,别再跟我说这个了,我妈把我关起来天天学做饭,我已经烧坏了几个锅了真的!”
赤司微笑着:“看来京子小姐和若菜小姐真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呢。”
京子正要炸毛,却敏锐地意识到赤司少有地主动提起若菜,还是把她们做比较。京子知道赤司这个人心思藏的深,哪怕是在意得不得了的事也不会轻易挂在嘴边,这次但是破天荒地想和她聊若菜了,难道真的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说到这个,你之前不是说劝若菜参赛吗?你去说了吗?”京子问。
赤司轻轻颔首:“说了,不过她状态不好,我不想她心里有太大压力,就算不参加也不碍事,等时间过去了,那些事情也会逐渐被淡忘的。”
依旧是挑不出毛病的态度。所以她才不喜欢赤司,过得一板一眼太辛苦了,什么都要装的话她真的受不了。不过,如果她和若菜的身份对换一下,或许赤司真的会给到若菜幸福的。
不像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好结局的。
“那我就先走了。”京子起身,作势要离开,赤司却叫住了她。
“做什么?”京子回头,对上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红色眸子。
“坐我的车去,跟司机说一声就好。”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他自然支持她。
“谢了。”京子摆了摆手。
“等一下。”赤司又一次叫住了她。
“替我向她说声好,麻烦你了。”赤司眯眼微笑道。
完美无缺的笑脸,但看着就是膈应啊。京子敷衍应下,便离开了。
赤司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
横滨。
七海难得没有出门,主要还是因为快出门的时候听到隔壁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聒噪的声音他不可能认错。
“若菜,你在家吧,给我开门呀。”
京子按了按门铃,连着敲了门都没有人回应。这让她多少有些在意。
来之前她又打了若菜的电话,还是不肯接,然后连续轰炸了几十条短信,最后才收到一条仅寥寥数字的回复。
“什么叫做‘你没事,暂时不要联系’?你这样我好担心啊,快开个门,让我看看你,还是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京子的语气也变得急切,敲门也变得急促。虽然有备份钥匙,但里面反锁了,就是故意不让她进来的。
太反常了,平时的若菜会这样吗?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是受什么刺激了,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性情大变?这也太不可能了吧?
京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又喊了一会,持续僵持不下,京子忍不住急哭了,拍着门哭着求着哄着,里头的若菜还是不开门,像是听不到似的。
“别这样,若菜你这样我好害怕,不会做什么傻事了吧?到底是怎么了你和我说说好不好?别一个人扛着,我好担心你……”
听着京子断断续续的抽噎,若菜家的门没开,反倒是隔壁家的开门。
京子愣愣地回过头,看到七海的一瞬,眼泪再也绷不住,如断了线的珍珠往外冒,整个人哭成了个泪人儿,情难自已的情况下几步上前抱住了七海开始了暴风雨般的哭诉。
“我,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若菜她平时不是这样子的,肯定、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嗝,我好害怕,好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我,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唔哇……”
京子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模样可怜极了,就像是个被欺负的小孩在哭诉着,因为哭得太凶,连着打起了嗝。
七海的身体很僵硬,说实话他一点也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还是女人。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被女人抱了个满怀还撒娇哭诉什么的,要是被五条悟看见了怪会出事。
但京子哭得汹涌,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哭声让他心烦,还是因为她而心烦。
京子哭得一颤一颤的,而七海僵直得像根木头,毫无反应,而京子哭着哭着觉得更不开心了,便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自己则是抱得更紧了,同时也哭得更凶了。
七海:……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京子大概是哭够了,才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抹着泪打嗝道:“我应、应该怎么做才、才好?我、我好怕若菜做什么傻、傻事,嗝。”
京子哭得鼻子眼睛红红的,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莫名有种兔子在撒娇的感觉,七海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她的的撒娇,只得拉开了距离,但一分开她就黏了上来。
“就连你也不待见我吗?”京子的样子可怜极了。
七海在心里叹了口气,试了几次她还是锲而不舍地赖定他不放了。最后他只能稍微用了点力气,京子委屈地望着他。
七海避开那个充满热切的视线,郑重道:“如果说橘小姐继续这样的话我就离开了。”
这话一听,京子立马老实了,但一双圆溜溜大眼睛还是巴巴地瞧着他。
现在又像被抛弃的流浪小白狗了。七海只能假装没看到。他根本不擅长应付这种过度热情的人,说得好听是热情,其实是厚脸皮加死缠烂打,五条悟也是一个。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格外受这些人的青睐,太不科学了。时至今日他也还是不晓得五条悟为什么喜欢缠着他不放,而京子的理由他也很迷。
明明没见过几次吧。而且没说过几句,压根就不熟,
“在回答你的问题前,可以告知我你和若菜小姐的关系么?”毕竟忙也是不能乱帮的,再说了五条悟让他住这的理由其一便是排除尽可能潜伏的危险。
与侦探社分别过去了三四日,期间若菜一直在房里待着,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整个人也很是憔悴,身形单薄得像是秋冬季节里树上的最后输一片飘零的枯叶,摇摇欲坠。
整日下来,醒了发呆,想到难过和害怕的事忍不住就要哭,哭累了就睡,噩梦连连,吓醒了便抱着五条悟枕过的枕头以泪洗面,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寻求一丝心灵的慰藉。
听着京子的声音,在房中的她却不敢回应。她不知道此刻该如何面对其他人,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甚至害怕与外界接触。
这并非她所愿,只是她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其他人。她没想过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现在看来已经无法避免了。
她抱紧了自己,一闭上眼,脑海里自动浮现起了那天所见的一切,整个人颤抖着。
再给一点时间,再给一点时间她会好好处理好那些的,在那之前她没有办法见任何人。
听着外头的声音,本能地抱紧了枕头,可这时她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视野忽然模糊,身子一轻,然后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外边,心急如焚的京子和七海已经开了锁进到屋子里来。连着喊了几声却发现没人回应,开了主卧的房门才发现了早已昏迷不醒的若菜。
“若菜!!!”京子脸上没了血色,冲过去抱着若菜心疼地直掉眼泪。
七海从头至尾都很冷静,先是扫了眼四周的环境,先是发现一地的u盘,留了个心眼,再看憔悴的若菜,上前一步探探若菜的脖子,有条不紊道:“当下还是得尽快把人送到医院去,京子小姐麻烦让一让。”
京子愣了一秒,抹了泪站到一边,而七海则是娴熟地弯腰俯身抱起了若菜,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数秒,便有礼地移开了。
不过数日未见,人就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如果教那个麻烦的五条悟知道了不知道要做什么文章了。
不费吹灰之力,七海抱着人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京子在后头照应着。担心之余不由有些心跳加速,觉得很是感激和心安,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如此冷静自持,真是帅气了不得。
到了医院后,京子便张罗来了医生。这家医院是赤司家的产业,两家来往甚繁,因此京子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来医生为若菜救治。
没多久,若菜的治疗就结束了。
“病人的话情绪起伏太大,加上长时间处于焦虑的状态以及睡眠不足和缺乏合理饮食导致的体虚,好好调理几天就好了。”说完这些医生也松了口气,毕竟橘家不能得罪。
京子这才破涕为笑,高兴地忘了本分就要去抱七海,而这次七海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扑了空的京子有些挫败,但还是满脸欣慰地去看若菜了。
七海跟在后面也进了病房。病房一看就有别于一般医患住的,不必说也知道是谁安排的。
橘家他倒是有印象,毕竟曾经工作过的公司就是橘家的产业之一。不过毕竟不是一个圈子的,他也并没有过多的思考。
现在看京子,却莫名有种微妙的感觉。那种有钱人家的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又怎么会认识他们?且不说其他,她和他所接触到的规矩繁多的世家大族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甚是奇妙。
“啊!若菜你醒啦!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啊,你这个笨蛋!”京子抱着若菜,心疼得不得了,“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就因为一个人很寂寞吗?那你叫我啊,我愧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好不容易对五条悟有了点好感(颜值)的京子此刻因为若菜的事又再次把五条悟打进大牢,当然也有许久没见过本人的成分在,感情说生分就生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若菜静静地看着京子,忽然发现了七海,轻声跟他们道了谢,却是满脸的悲伤。京子或许没看见,后方的七海倒是清清楚楚地把她醒来后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和若菜并没有太多接触,对她的了解只局限于上次和五条悟那夸大其词的描述。
五条悟虽然不希望他和若菜来往太多,却总爱炫耀自己和若菜那点事,妥妥的幼稚园小学生攀比的幼稚行为。
“那么这里就拜托京子小姐小心照料了,我还有些事得做就先走了,失礼了。”走到门口,七海便朝两人鞠了一躬,随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京子这才想起来忘记要联系方式了,当下懊悔不已,仰天长啸。若菜只是静默地望着她,一张脸毫无生气,看得京子直呼心疼。
五条悟果然渣男啊渣男,这才多久若菜都成什么样了?!
另一边,七海折回若菜的家,来到房中,看着一地的u盘,他顺手捡起脚边一个写有“卧室2”的盘,在手里把玩着,犀利的眸子望向其他的盘,发现或多或少都写了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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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旁的电脑,他走了过去,决定看一看里头究竟是什么。
只是一会,他便退出了那个u盘。然后离开了座位,蹲下身把底下散落的盘都收拾起来,期间看到了上面写有的备注,自然也就明白了若菜崩溃的原因。
所以这些要怎么处理?交给那个麻烦的男人么?
恐怕,被他看见这些的话,会有许多人要遭殃吧?七海心想,但还是把东西整理好放回倒在一旁的空盒子里。
不过就这么带走也不合适。这么想着,七海把盒子放在了一旁的书架上的空位置。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再到病房。
若菜已经简单地喝了点稀粥,不过脸色不见好,憔悴得厉害。京子在一旁拼了命地说笑话想逗若菜,可成效不大。
若菜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京子心疼到呼吸困难,抱着若菜一直哭。
反倒是若菜,明明是最痛苦的一方,却一直表现得很平淡冷静。但越是这样,和平常越不一样,自然也就越反常。
“和我说句话呀,若菜,求求你了。”京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骂我,打我也好!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你这样我害怕……”
若菜被她拉着,眼里闪了闪,多少有些反应。她只是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京子的脸,温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扯扯嘴角勾起一抹苍白无力的笑。
“没什么,我没事,真的。”垂下眸子,她轻声道,“只是突然很想念那个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一听,京子脸都绿了,抓着若菜的手满脸愤慨:“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种时候那个人丢下你一个人去哪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实在太过分了!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被他骗了!长得好看的男人啊果然都擅长骗人!”
京子暗暗起誓,这次说什么都不会被迷惑了!长得帅又怎么样?能当饭吃吗?!
若菜拍拍她,笑道:“别这么说,他只是要忙工作而已,我也没事啊。”
看到这样的若菜,京子做了个决定。
这次说什么都不会让那个男人蒙混过去了!
#2
一整夜若菜是睡不着了,直到下半夜的时候京子那才没了动静,若菜翻过身去,看着坐在沙发上睡得不安稳的京子,默默地叹了口气。
走下床,拿过毯子给她盖上,看着即便睡着也还是满脸忧愁的京子,若菜久久伫立,最后自己出了病房,来到天台。
夏天的炎热已经悄悄溜走,夜晚温度已经开始有些凉了。天台上风很大,背后挂起的白色床单和她身上的单薄白色裙子被风吹得发出了哗哗声音。
若菜拿出了手机,静静地看着上头的那串号码。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好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就依偎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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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过去以来她习惯于躲在他的身后,从未真正自己解决过什么困难。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却不知伤害了身边的人,她太自私了,太没用了。
月色朦胧,拨开云雾,柔和地洒在她的四周,他蓝色的长发在月光清晖下发着幽幽的光。
最后一次,试试看吧。
若菜闭上眼,祈祷着,随后按下了拨号。
无人接听。
过去尝试了那么多次,失望了那么多次,但唯有这一次她的心情是平静的,因为她已经给过自己许多机会了,她逃避得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