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是个乡野丫头,胆子大的出奇,拖着她一同去了月心湖边的灯谜会。
灯谜会乃是水月城传统,历来自由,在场所有皆可写出谜语,若有缘人猜中,出题人便要赠上礼物,若答错则要反赠礼,若无人答上,则主办人要呈上一份大礼。
月牙最喜凑这等热闹,可肚子里又没有半分墨水,推推搡搡的,就把白落婵推到了人前。
眼见来了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人群里顺势燃了兴致,纷纷起哄让姑娘猜一个。
恰好一位公子刚写好了灯谜,她索性接了过去,谜面上只有四个字:唯有月光。
她抬眸看看远处的月心湖勾唇一笑:“霏晗升迁,唯有月光(1)。公子的答案可是晗?”
那公子身形一顿,旋即从她手里拿回红笺,朗声道:“姑娘答错了,我的眼里唯有月光,是婵。”
周围人顿时哄笑一团,她也不知为何,脸上突然烧起一团绯色,心跳的厉害,抬眸望去,那人的眼里也尽是笑意。
按照规矩,她原要赠他礼物,可惜来的匆忙,犹豫许久,能拿出来的,只有给白老夫人缝制的香包,上面还绣着几朵紫鹃花,瞧着就是女人的东西。那人却毫不在意,顺手就收到了怀里。
那时的白落婵并没有想到,一次灯谜竟改变了她的轨迹,余下的几年,那人顺势成了她的好友、知己,又或者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的关系。
白落婵及笄礼也是在护国寺里度过,与往年不同,白家似是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个女儿,特命人送来了贺礼。
她欢喜的差点失了矜持,可欢喜只维持了一炷香,再去给白老夫人送衣服时,却发现老夫人已经长辞于世了。
她抱着老夫人哭了一夜,第二日清晨,那多年未见的父亲带着一行人匆匆安葬了老夫人,言语冰冷,像是例行公事,没有半分多余的感情。
她终于回了那个离了七年的家,心中却无半点欢喜。
归家后她越发沉默,再不愿见任何人。偶尔也会想念那个皎洁如月的男子,可那份挂念终究只能留在心间。再也不得言说。
直至传闻中的白家嫡女白落芷及笄,白家大办宴席,各方人士前来贺喜,白老爷提议带落婵见客,她却执拗的守在房间,却没想到,正是这一次,婚事就那般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
她记得月牙多方打听后,絮絮叨叨的坐在她床边抱怨了一夜。
原是白老爷年轻时和木老爷为后代定下了娃娃亲,如今木家独子已经成年,又听闻白家小姐及笄,木夫人就赶忙过来提亲。
当年的木家是水月城最大的布行,木家一枝独秀,引得贼人惦记,一把大火把布行烧得干净。
那木老爷被困于大火中活活烧死,木夫人幸留一命,独子却被贼人掳走。所幸那孩子天资聪颖,竟能死里逃生。
可如今木家早已人去楼空,木夫人即便卷土重来,也难回当时辉煌,哪能和这如日中天的白家攀上关系。
陈氏不愿嫁女,白老爷又重情义,这才想起了闷不做声的真嫡女白落婵。
白落婵念着要为老夫人挂孝,不愿出嫁,却被白老爷厉声呵责,则定吉日,寻丫鬟给她换了嫁衣,逼迫她出门。
她原本还想,生父如此,倒不如趁早了断算了,却在挣扎的一瞬,透着盖头的缝隙,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新郎官。
原来木家独子,竟是他……
白老爷中风的消息传来时,她的天似乎崩塌了一般,那个人从小不疼她,不爱她,可归根结底,还是她血脉相连的父亲,连着喜房还没入,气血而上,人便晕了过去。
如此一倒便是半个月,醒来时白老爷已经入土而安,陈氏不愿见她,白家也回不去,至此落下了个不忠不孝之名。
木晗也逐渐冷落她,甚至极少归家,她的心也一日日麻木,遂到了如今这般模样。
黛玉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泛起了层层波澜,轮回卷上的内容不过几笔带过,细枝末节终究溶于岁月,变成滚滚红尘里不起眼的尘埃。
白落婵不同于过去的紫鹃,白小姐太过于柔弱和悲怆,远没有当初紫鹃的半分活泼。可两人身上都有同样一层韧性。
过去紫鹃是一心为她着眼,盼她幸福,愿她安好。如今白小姐痴情于她的少年郎,他若爱她,她便回以热情,成为一双眷属。
而如今,那人却厌她、冷落她,她便把她的心收了回来,任那些欢喜逐渐冷却,留得一身傲骨。
可终究,她还是希望可以得偿所愿。
-----
作者有话要说:
保护我方白姑娘!
木公子绝不是渣男
————————
注(1)引用出自纳兰性德的《采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