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剑歌-第十七章:瀚海劫,霜天晓角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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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瀚海劫,霜天晓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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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色罗裙迎风飘扬,如花叶摇动。手掌轻触,是胡杨树灰褐色的树身。星星点点,即便在瀚海深处,依然傲而不倒。青鬃马匹在树旁踱步,苏婉云的目光缓缓地从左往右移动,属于剑者的敏锐知觉些微悸动。那几乎是直觉一般的反应,然而四周除了冰雪与黄沙相间的无垠土地,唯有不倒不死的胡杨。

“有人在跟着我们……我确定。”她的声音平静,但那同是剑客的不动声色。

孟晓天走到胡杨树荫下,伸了个懒腰:“这话,你一路来说了很多遍了。”他就地坐下,抬头望了望天色,“孟春已过,这里还是很冷。不过也不会冷多久了。”

苏婉云在胡杨树旁走动了几步,并不放弃她的直觉:“以前我和你一起行事的时候,从来不多说这些废话。我不是开玩笑。”风中,有沙粒摩擦胡杨树的细微声响。

孟晓天看着她:“我知道你没有开玩笑。”他笑了笑,向后靠去,靠了个空,便躺倒在地上,“不过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不饿吗?楚姑娘给我们准备了很多干粮,趁我们还活着,赶紧吃吧。”说着闭上眼睛,像要睡上一觉的模样。

苏婉云走到他身边,却没有再说话。她无法说清那尾随而行的感觉是什么,仿佛在离开乌里雅苏台之后,就始终挥之不去。数日内,他们没有遇到一个人,只有偶尔相伴而行的骆驼,侧后掩藏着不为他们所见的黑色阴影。

一片接着一片小小的绿洲,边沿多生胡杨,风里也有了微温,仰首相望天云,霞光起落之时,是窒息一般寂静的壮美。

然而苏婉云终不能释怀的是那种强烈的不安,似乎深入荒野之地,恐惧无可避免,但孟晓天却全然不曾介意,在他的身上,那一丝最后的忧虑随晗灵刀光芒的逝落而散,余下的只是无所畏惧。在这样的一刻,苏婉云忽然觉得刻骨的寂寞。

“你不担心吗?”她终于也坐下,探手入怀,取出那块火魄暖玉,轻轻把玩。

孟晓天闭着双眼道:“不要想那么多,时候到了,该来的人就会来。”

苏婉云沉默,温热的暖玉握在手心,指尖却仍旧冰凉。孟晓天睁开眼,高高的天云在瞳孔中旋转,透明、无际。视野边缘,红如火焰的异色一闪而过。他躺在树下没有动,映着天空之色的眼眸中有流水漾过。但他毕竟未提一句,劝慰之人,自身若起杂念,又怎有说服的力气。

沙土发出轻响,那是有人匍匐着,艰难而行的声音。倘若楚玉声在,必不会等到爬行的黑点出现在视野中,才出声警告。孟晓天将头仰起,胡杨树影便成了倒立之姿,树荫遥远处,什么人趴倒在地,大口呼吸,仿佛在与这空旷之地争抢性命。

苏婉云立刻站了起来。

“你说的是他们?”孟晓天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纵使在沙漠中,他也尽量保持着一身华衣清洁无尘。

苏婉云道:“不知道。”她向那两个人走去。

喘息声越来越响,像风箱拉动。罗裙披风的身影为那两个垂死者所察觉时,已不过几丈的距离。骷髅之形隐现,青白泛紫的面色和深陷的眼眶昭示着这两个人已活不过一时一刻,但苏婉云的出现,仍无异于救命稻草。

“救……救……”难辨的字眼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满眼的渴求,随着目中人影的渐渐清晰,却突然顿住。

罗裙披风宛似旗帜招展,身旁的流雪华衣高洁如昨。剑湖宫。这两个人,是滇南雪湖的最好印记。孟晓天怔了怔,轻轻地哼了一声:“江南七星塘……什么时候收了这种败类?”

苏婉云隔着几丈的距离看着那出声求救之人,沉默了片刻:“可惜陆青不在这里,这个人能从银镜楼底遁逃,也该会有些本事。”盗九天玄女剑者,能逃出霜云楼主剑底,又再逃出银镜楼主掌下的,不会超过三个。

“救命!”沉默垂死者身旁,另一人积蓄了许久的力量,终于完整地喊出了一句话,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瞪视着苏婉云。第一个呼救者垂下头,抵在沙地上,脸上流露着说不清是绝望还是希望的神色。杀一个人,本不过是举手,而此刻更加只需要在一旁坐上半个时辰。荒凉大漠中失去了希望,要死只是片刻的事。

但是苏婉云和孟晓天几乎都是想也没想,就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向青鬃马的马鞍旁系着的布袋。孟晓天向马匹走过去,不急不徐,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们带着充足的水,此刻去刁难两个将死的人,已没有多大的意义。

清水当头浇下,两人奋力仰头,干裂的口唇猛的张开,便有鲜血缓缓溢出。孟晓天将一壶水浇完,双眼却游离至那两道沙上爬行的痕迹,他们正是为了辨清方向才停下歇脚,现在看来,已不用再费多大的力气。

直到苏婉云低低地“啊”了一声,孟晓天才收回目光,他听到了两个得救者的惨呼声。如同干嚎,被水浇过的地方迅速地变色,溃烂,慢慢吞噬的死亡突然加速,两人翻滚起来,仿佛那清水是一剂致死之毒,见血封喉。

“真是……歹毒。”苏婉云道,她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厌恶。孟晓天将空水壶扔在地上:“这里到处都是鬼影,没有封口的把握,他们不会活到现在吧。”荒漠的天空下,两个黑点在沙地中滚动嚎哭,面目涨为紫色,不可辨认。

孟晓天不再看他们,往回走去,经过苏婉云身边时,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那是一种奇异而轻盈的慰抚,带着嘲讽,如哄骗一个孩子。孟晓天的眼神温柔带笑。苏婉云皱了皱眉,她发现,沙地上那个曾从她剑底逃得一命的人正用最后的目光瞪视着她,严肃、可怖,错神间宛如一次审判。她打了个冷战,转身跟着孟晓天而去。

蹄声渐起,马鞍旁,两把稀世之剑随颠簸敲打着马腹,曾经不为人世所见百年,却在暗流最激烈处**裸地暴露于光天化日,这或许亦是一种预兆。石窟旧影幢幢,充斥着鬼魂的呻吟与哀嚎,荒凉大漠中,有什么人发出了最后一声惨叫,便再也没有声息。

而在整整一日一夜之后,胡杨林旁冻结于冰冷沙地中的尸体引起了马上青衫剑客的注意,他勒了马,紧随身后的绯色披风女子便也跟着拉缰:“叶大哥,怎么了?”

叶听涛凝目望着那两具尸体:“……你看。”楚玉声顺着他目光望去,才微微一惊,只见那沙地中倒死的两人面目稀烂,口中满是血污,浑浊的眼睛呆滞地瞪着天空,难以言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是……瀚海石窟中逃出来的人吗?”楚玉声神色微变,两人下了马,叶听涛道:“看他们倒地的方向,应该是从那里来的。”

“他们临死前……还在自相残杀?”楚玉声走到尸体边,见他们虽是中毒而亡,但面门的创伤,却是彼此的牙齿所留下。叶听涛道:“或许并不是他们自愿的,你记得何少爷给你的那本书册上,记载过这种情状吗?”

楚玉声一惊:“你是说,临死疯魔,互相噬咬?”叶听涛点头:“看来那两人必已到过这里,没有清水激毒,不会死得如此难看。”他望着不远处那空空的水壶。楚玉声道:“那我们要快些追上他们吗?”

“不。”叶听涛回头看了一眼无人的荒漠,“现在会合,只会提前陷于不利……希望能赶得上。”楚玉声没有听懂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她看着叶听涛:“赶上什么?”

叶听涛摇摇头:“到时便知。”他走到胡杨林边,见方圆之地绿洲掩映,许久未见的水色静无一丝波澜,便回头望向楚玉声,“我们在这里休息片刻吧,若此计成功,或许不必进入王陵便能见到冥宫少主。”

楚玉声牵着马匹来到他身边,仔细瞧着他的脸:“赶了这许多路,你累不累?”叶听涛将马缰接过,颠簸多时,胸前确也有些隐隐疼痛,他道:“还好,你倒是脸色不佳,太过劳累了吧?”

楚玉声一笑:“这么赶路,谁会有好脸色?我只是担心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对《八荒末世图》,你有什么打算?”

叶听涛将马匹系在一株胡杨旁:“打算?”他眼望前方,沙漠的天光中,那张脸显得有些苍白,目中的神色却温和而怅然,“如果你是问下一步怎么走,那么我只能说我要见一见那位沉星少主,六剑聚合,已是势在必行之事。”

楚玉声的头微微垂下:“我知道,我是说你自己……那两卷残图,真的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吗?”

叶听涛淡淡一笑:“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是些若有所指的笔画,就算拼合全图,恐怕也要花很长时间去参研……也许我等不及了,不过,在我死之前,还是会先把我手里的残卷毁掉。”

楚玉声沉默了片刻:“连沈谷主也没有办法?”

叶听涛道:“她的办法过于艰难,以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完成的。总之,还是先把眼前这一役应付过去。”他望着楚玉声,那双点映着天光的眼眸中波纹泛起,眉心微动,仿佛要流泪的模样,可是始终也没有泪落下。

是什么时候起,她也有了这般隐忍的神情?落霞山迷雾中的初识一闪而过,已如逝百年。叶听涛心中柔情忽动,微微一叹,手中的怒灵剑有些沉重,他向楚玉声笑了笑:“你的琴也带来了吧?在这里抚琴,不知和江南柳底有什么区别?”

楚玉声却摇了摇头,见叶听涛在一棵胡杨边坐下,便也坐在他身边,过了片刻,将头慢慢地靠在他肩上。叶听涛微笑道:“怎么了?平日里忙的时候,你总说没有时间弹琴,现在难得有时间,又手懒了?”

楚玉声没有说话,良久,才有一行水晶般的泪珠从眼角划落,落在叶听涛的衣衫上。那衣衫是她在边关时花了两三天功夫做的,自落霞山脚第一次留意起叶听涛的身形,这些年便再也没有忘记过。“以前……你在玄珠心境的时候,也有人像我这样替你做衣裳吗?”

叶听涛听着她低婉的语气,左臂张开,将她揽入怀中:“有。”楚玉声抬起头来看着他:“是谁?”她心中闪过夏荷衣的影子,叶听涛却目中含笑:“一个老婆婆,所有弟子的衣裳全是她做的。”

楚玉声“噗哧”一笑,依偎在他怀中,脸颊感觉到胸膛的微温,依然坚实可靠。她的指尖轻轻抚摸叶听涛曾中箭受伤之处,就像多年来的那丝若即若离,始终在奔波忙碌中挥之不去,如今,却似黑云压城般笼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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