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第二十二章 情到浓时情转薄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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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情到浓时情转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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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暴雨肆虐了一夜。黎明时,风已小,似呜咽;雨已细,似离人泪。一滴水珠滑落进嘴里,是不是有谁在为自己哭泣?

花溅泪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仍睡在小舟里,全身的骨头似已散了架。舟中积了不少水,四周全是荷花荷叶,历经一夜风雨,已凋零不堪。昨夜的一切又浮现在脑海,她的心隐隐作疼。但,事已至此,就该把所有痛苦全压心底了。

继位大典尚未举行,武林中事还尚未开始料理,武林中各门派,有哪些已被聚雄会侵蚀,还需一一摸查,萧雨飞的期限之事,也耽误不得。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此时体力虽最虚弱,意志却也最坚强,思维也最清晰。待把乱麻一般的诸多杂事理个清楚,天色已渐渐亮了。

她艰难地坐起来,只觉头疼欲裂,拿起桨,慢慢划出了荷丛。雨后的西湖更美,天色刚晓,烟波浩渺。忽地,小船猛烈地摇晃起来。她一抬手,将木桨扔出三丈余远,人如燕子般掠出,轻轻落在了桨上。

小舟忽然已被翻转了过来,一人从水中跃出,站在了小舟底上。来人身穿一袭黑色水靠,手持一对分水刺。人虽生得矮小,骨瘦如柴,却肤白如玉,一双小眼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精通水性的好手。他双手连挥,已用分水刺在小舟底上戳了几个大洞。小舟渐渐下沉。

花溅泪立在木桨上,只觉头重脚轻,阵阵晕眩,来人身手敏捷,弄沉了小舟后身形一跃,手中分水刺笔直刺来。花溅泪脚下一滑,木桨载着她斜斜滑出七尺。来人一刺未中,鱼儿般落入水中,双足踩着水,半个身子露在水面,挥动分水刺,刺向花溅泪双足。花溅泪连连闪避,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来人水上功夫了得,游鱼般在水面上下神出鬼没,双中分手刺不停刺出,招招又狠又快。花溅泪避得十分艰辛,眼前湖水**漾,来人的身形一会儿成了两个,一会儿又成了三个。突然,恍惚中只见来人从她木桨旁的水面一跃而起,水中分水刺划作一道长虹直刺她的胸前。花溅泪在雨中被毒伤折磨了一夜,虚弱之极,再无力闪避,身子往后一仰,往水中跌去。

一条人影疾掠而来扶住了她,同时传来一声惨呼。花溅泪定睛一看,那手持分水刺的瘦小汉子已不见了,湖水中泛起一抹血红。身旁的木桨上却立着一位风神俊郎的少年。湖风吹拂着他的黑色长衫,他微笑着收回扶住她腰肢的手,道:“来,握住我的手,我带你上船去。”却是那曾在官道之上匆匆见过的月凌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温暖有力,牵着她,袍袖往身后水面一拂,木桨便向前滑去。不远处,一艘豪华的画舫正快速驶来。月凌峰带着她腾空而起,轻轻落在了舱板上。足一沾船,月凌峰立刻松开了手,退后几步,道:“花姑娘,多有冒犯,还请恕罪。”花溅泪道了个万福,道:“多谢月大哥出手相救。”

月凌峰含笑道:“区区小事,何须言谢。不知姑娘因何事惹来了仇家?”花溅泪道:“那人多半是聚雄会的人。”“可惜!早知他是聚雄会的人,我就该留下他的活口才是。”月凌峰顿足道:“刚才情急之中,我不得不下了杀手。没想到,却错过了一个追查聚雄会行踪的绝好机会。咦,萧兄弟怎么没陪在姑娘左右?”

花溅泪神情一黯,没有答言。舱内有人嗔道:“大哥,你先让人家进来换过衣裳再说话呀!”声音柔美甜润,悦耳之极,正是月丽人。月凌峰笑道:“是,大哥糊涂了。花姑娘,里面只有舍妹一人,你先进去换过衣服再说。”花溅泪未料到月丽人竟也在船上,顿时有些尴尬,定定心神,方才掀帘进了舱中。

月丽人云鬓高挽,黑裙曳地,显是刚刚妆罢,容光焕发。花溅泪长发零乱,脸色苍白,衣裳破碎,正滴哒淌水,陡然见她倚坐锦榻之上,意态端庄,高贵如皇后,不由有些自相形秽。月丽人款款起身,取出一套粉色长裙让她换上,又递过一根丝巾。花溅泪擦过头发,道:“月姊姊,我要运功调息一下,暂且失礼了。”盘坐榻上,双掌手心上下相合,闭目行起功来。只见她头上开始缓缓逸出一丝蒸气,随即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溢出。不过一盏茶时间,一头湿漉漉的青丝竟已干了。

月丽人从梳妆盒中取出一把精致的木梳,道:“妹妹若不嫌弃,就让姊姊给你梳梳头如何?”轻轻地梳理着她那柔软乌黑的长发,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花溅泪道:“月姊姊何故叹息?”月丽人道:“我有一桩心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花溅泪心头一跳:“姊姊但说不妨。”

月丽人幽幽地道:“其实,这件事你一定明白的,不说也罢。”花溅泪低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心里一直很歉疚。不过——我欠你的,我自会还——”月丽人道:“我不明白妹妹的意思,感情又非物品,可以有借有还。其实,你也不必歉疚,你本没有错。错的只是命,是命运在捉弄我。我是真心希望你和他能一世幸福,白头到老。”将她的头发挽好,用簪别住,在她身边坐下:“你可知昨晚请萧公子赴宴的人是谁么?”花溅泪勉强笑道:“总不会是姊姊你吧?”

“不,你错了,”月丽人道:“正是我!说心里话,我很自负,对于萧公子退亲之事一直都不甘心。我总在想,我究竟什么地方不如你?昨晚,我特地备下许多好酒,又刻意打扮一番,故弄玄虚叫丁灵儿引他前来——我想试试,他对我倒会不会有一点点动心?可是,我——失败了!我这才明白,爱就是爱,哪怕你不在他面前,你也在他眼里立着,心里坐着;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你再活色生香,哪怕你再柔情万种,他也视而不见。我很佩服他的定力,他喝了那么多酒,却还挂念着你,匆匆赶了回去。”幽幽一叹,道:“他对你真是一往情深!他说,他这一生,只能有一个承诺,只能做一个选择。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份了。”

花溅泪听得怔住。她未料本为情敌的月丽人,对她竟是如此坦诚,如此推心置腹。月丽人道:“其实,我本不必说,更不该对你说。可是——我总觉自己太自私,太卑鄙了——我想请你原谅我昨夜之荒唐!”她缓缓低下了头,修长的睫毛上已挂满泪珠。

花溅泪又是羞愧又是感动,动情地道:“不,是我对不起你,我才是一个自私、卑鄙之人!”月丽人摇头叹道:“不,这岂能怨你?强扭的瓜儿不甜,是我错了,我不该去强求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不属于我的终究不是我的——现在,我已不敢再奢求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请求——”两行晶莹的泪珠自她脸上滚落,楚楚动人,梨花带雨:“不知你肯不肯做我的妹妹?”

花溅泪跪倒在地,拜道:“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月丽人也跪倒在地,还了一礼:“能与你结为姐妹,已不枉此生!”两人相拥而泣,脸上均露出感动而满足的笑意。

花溅泪从怀中抽出一根竹签来,道:“姐姐,其实我师兄与你才是姻缘天定,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他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这枝签,是昨日那人称铁口神算的吕铁口送的。上面说得分明,我与师兄只不过是镜花水月,我只是暂时从你这借了他来,他迟早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只希望将来他回头之时,姐姐能不记前嫌——”

月丽人看了那签,道:“这等怪异之事,不信也罢。萧公子对你何等情深,又怎会再移情别恋?”

花溅泪道:“不瞒姐姐说,我本身患奇症,如今已只有一年阳寿。我已决心自今日起与他分别,至死不见。他曾答应过我,我若死了,他必须好好活下去,不仅要好好活下去,还要娶妻生子,为萧家留后。而除了姊姊,谁能配得上他?”

月丽人道:“你怎知你只有一年阳寿?难道你的病就无人能治?你若就此别去,萧公子他怎会死心?”花溅泪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与其明年与他生离死别,难舍难分,不如就此别过,再不相见。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叫他死心,到那时,姊姊可要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孤苦一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不能为继。

月丽人含泪抱着她,道:“我答应你!妹妹,我原以为,你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人,没想到,你的命竟会比我还苦!”

花溅泪将头埋在她肩上,紧闭着双眼,泪如泉涌。想到自己死后,月丽人自会以她的柔情蜜意,慢慢打动萧雨飞。若要娶妻,还有谁比她更合适?慢慢止了眼泪,心中暗自谋划,怎样才能重新撮合他二人之婚事。而当务之急,是要查出谢谨蜂的下落,帮他解了期限之危,同时破解聚雄会的诸般秘密。

西子湖畔望湖楼,望湖楼下水如天。中午时分,雨尚未停。楼上酒客只稀稀落落几人,十分冷清。

一个靠窗的角落里,萧雨飞正拿着一个酒壶,对嘴狂饮。桌上摆放着几个空酒壶。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已湿透,头发衣服都还在淌水。小二远远地看着他,不敢上前招呼也不敢离开,唯恐他喝醉酒后闹事,或是不结帐就一走了之。

咚地一声,萧雨飞把空酒壶往桌上用力一放,拍桌叫道:“小二,拿酒来!”小二陪笑着上前:“公子爷,本楼的酒,都是上等的竹叶青,柜上吩咐,再要酒,须得先拿了银子去,一两银子一壶——”

萧雨飞道:“罗嗦什么,给你就是!”却发现夜里走得匆忙,竟是未带分文。小二见他手在怀里摸了摸,出来却是空空,不由板下脸来:“没钱还敢到望湖楼来喝酒?”

忽听有人道:“银子我有,小二哥,他要多少酒,就给他多少酒。”楼梯口多了一个手持折扇,儒雅风流的中年文士,径直走了过来,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正是那日在小树林中跟踪伤心客的那人。小二收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这位爷稍坐,酒马上来。”

萧雨飞笑道:“你请我?好,多谢。”中年文士在他对面坐下,折扇轻摇,道:“三百六十病,相思病最苦。不过半月多不见,想不到你竟已病如膏肓。”萧雨飞不答,只道:“来来来,陪我喝两杯。”拍着桌面,大声笑道:“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中年文士道:“我既无忧,亦无愁。”

小二已一溜小跑,用托盘装了几壶酒送来。萧雨飞拿起一壶,直接对嘴饮了一气,才道:“你不喝,我喝。”中年文士见他很快又是一壶酒下肚,苍白的脸上泛起异样的血红色,忍不住道:“空腹饮酒最易醉,也最伤身。”萧雨飞道:“我本就是来买醉的。你管我作甚?不要以为你请了我,就可以教训我。”

中年文士皱眉道:“你的脾气还是那么臭。你爹爹一顿严训,你还未吸取教训么?”萧雨飞道:“我的事,你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你跟踪伤心客不成,就来跟踪我?”

中年文士不答,道:“你还是少喝一点罢。这酒别名钓诗钩,又名扫愁帚,但不过是些文人骚客的无稽之言。倒是它的另一个别名,最名副其实。”萧雨飞道:“什么别名?”

中年文士道:“穿肠毒!酒乃穿肠毒药,你难道没听说过?即便没听说过,也该听说过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吧?”见他脸上露出不以为然之意,重重一拍桌子,冷笑道:“懦夫!”萧雨飞眼中已有醉意:“你,你在说谁?”

“说的就是你!”中年文士道:“那日小树林一战,还觉得你不愧是个恩怨分明,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没想到你却是一个胸无大志,只知为情颠狂的懦夫!”

萧雨飞不怒反笑:“你怎么看我,是你之事,与我何干?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中年文士道:“可是她怎么看你,在她心中你是什么,你也不放在心上?”萧雨飞沉默不语,只拿起酒壶又是一阵狂饮。中年文士道:“其实,象她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实在不值得你为她如此。”

“住口!”萧雨飞猛地站起身来,道:“拔出你的剑来!你可以侮辱我,却不能侮辱她。”中年文士冷冷道:“萧雨飞,我虽有点爱惜人才,却不要错以为我不敢杀你。”萧雨飞道:“敢不敢杀是你的事,怕与不怕却是我的事。何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中年文士气往上冲,脸色一变,手中折扇已停止摇动,钢作的扇骨,一根根合拢。看了他半晌,脸色慢慢平和,手中折扇又缓缓打开,摇了几摇,道:“我不想和你交手。此时你心浮气躁,神思恍惚,胜之不武。”

萧雨飞道:“如果你不愿出手,就闭嘴。再有一个字辱及了她,想不想出手就由不得你了。”中年文士道:“少年人初尝情爱之味,自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但你若知道她为何要离开你,只怕就不会再这么回护于她。”

萧雨飞眼中一下子射出凌厉的光来,沉声道:“你怎知她已离开了我,你又怎知她是为了什么?”中年文士道:“我也象你这般年轻过,你所经历的事,我样样都经历过。只需看你现在这消沉的样子,再想想在黄山那晚我看到的情形,自是不难猜出其中变故。”

萧雨飞变色道:“你说什么,我竟不明白。”中年文士道:“你别急,我自会慢慢告诉你。你虽是我仇人弟子,我却很钦重你的为人,所以不忍见你被一个女人误了终生。你先告诉我,她临走前,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萧雨飞见他神情郑重不似说笑,沉默了一下,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事,不足为外人道。”中年文士也不介意,缓缓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无名寺那夜,她究竟身在何处?与何人在一起?又做了些什么事?”萧雨飞心中一跳,手中酒壶失手落在地上,跌得粉碎,颤声道:“你——”

中年文士道:“我所言之事,皆是我亲眼所见,信不信由你。你若不愿对我实言,我自也不必多管闲事。”萧雨飞犹豫了一阵,低声道:“她昨夜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说她此前对我,皆是错爱,她和我在一起,越来越矛盾,越来越不快,她要和我从此一刀两断,相忘于江湖——”

中年文士道:“她信上所言,你可信么?”萧雨飞道:“我不信,我总觉得,她有些含糊其辞,似有什么隐衷。”

“你该相信她的话!”中年文士冷笑道:“她虽朝秦暮楚,用情不专,倒还敢作敢当。不错,她是有隐衷,只因她虽和你形影不离,却不知不觉被另一人所吸引,她的心已另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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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飞颤声道:“谁,是谁?”脑中不自觉地闪过一幅幅画面:花溅泪几次遇险,都是那人舍命相救;那日半夜从梅月娇手中逃出,身上着的正是那人衣衫,而当晚她开始动摇,提出要他停止退亲;黄山苦竹溪畔,他无意中撞见,她和他正执手相对,默默相视——最让他心中刺痛的,却是月丽人打开那手中包裹,露出那银白两套内外衣衫,紧紧纠缠在一处——难道,她一直若即若离,忧郁不快,竟是内心深处,另有不可对人言的矛盾挣扎?

中年文士道:“这几个月来,除了你,她和谁走得最近,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那天夜里,我追踪伤心客,行至半路,却见她也从一客栈中跟了出来,我二人一前一后跟着伤心客往天都峰而去。不料中途,伤心客有所察觉,竟趁着雷雨掩护失了踪迹。这时白无迹来了,我远远见他二人,在雨中对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你那花姑娘,竟主动上前一步用手中伞遮住他,与他肩并肩朝山下走去。我一时好奇,跟在他们身后,只见两人慢慢回了客栈,从窗口进了同一间房,连油灯都未点。我本欲守在外,看他们何时出来,忽见身边有江湖人士往无名寺奔去,说是无名寺中出了大事。我连忙跟着他们走了。后来天亮之时,我在无名寺外的一棵树上,见到了那一银一白两套内外衣衫。两人在那客栈之中做了些什么,自不消说了——”萧雨飞如堕冰窖之中,浑身冰冷:“不,不是,他们之间是——是清白的!”

中年文士看着他,眼中露出同情之色,道:“我知你若知晓真相,心里必会难过,何况这是他人私情,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所以一直没对谁提起。只是今天恰巧见你在杭州城中东奔西跑,四处打听,好不失魂落魄,转念一想,必是她见异思迁,抛了你找那白无迹去了——如今江湖后起之秀,我能看得入眼的不多。我不想让你至今还蒙在鼓里,为她这样的女子自误青春!”

萧雨飞颤声道:“住口,你,你不要说了——就算你所说是实,也不能说明什么。她和他,都绝不是那样的人。”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道,她虽与他不致有逾矩之亲,但她对他,却未尝不曾动心。白无迹的神秘与孤傲,连他都惺惺相惜,她难道就不会由同情到关怀,由感动到爱慕?

中年文士眼中同情之色更浓,摇头叹道:“言已至此,信不信由你。你要掩耳盗铃,我也救你不得。你好自为之。”说罢,起身唤那小二过来:“这位公子爷要多少酒,你就给他多少酒,不得怠慢!”又抛下一锭银子,叹息着转身去了。

小二乖巧,连忙揣了银子,又下楼去取了几壶酒上来。却见萧雨飞怔怔坐在桌后,似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双眼发直神情怪异,心中骇然,竟连酒都不敢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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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良久,萧雨飞慢慢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朝楼下走去,对周围的一切已视而不见,木然走进细雨之中,口中喃喃自语:“自入红尘百事乖,镜花水月总堪哀。借火取暖终不热,哪里去还哪里来——”

下午时分,冷香宫苏杭分舵。

舵主谢成泰正在书房阅看手下弟子送来的新情报。忽见窗外一道白光闪过,一阵幽香扑鼻而来,眼前已多了一个人。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宫主!”花溅泪摆摆手,低声道:“谢叔叔不必多礼。今日我师兄可曾回来过?”

谢成泰道:“回来过,见宫主不在,又马上走了,说是一见宫主回来,叫属下马上派人去南宫世家通知他。”花溅泪道:“你不要通知他,从现在开始,我的行踪,除了我爹,你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谢成泰一愣,仍恭声道:“遵命!”

花溅泪道:“上个月的密报可曾送到?”谢成泰道:“十日前,上月密报就已从梅谷送出,不料途中遇到山洪冲毁了桥梁,信使又绕行了两日路程,连日来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今早方到。”说罢,双手递过一份密封的信函。

花溅泪拆开后仔细看了两遍,从厚厚的信纸中抽出一页递于谢成泰:“蜀中分舵有两名弟子被聚雄会收买,幸被舵主及时查出才没有酿成事端。你也看看,切勿外传,小心提防聚雄会以同样手段,收买你舵中弟子!”其余的则当场化为灰烬。

谢成泰接过信函看了,道:“宫主放心,苏航分舵弟子,每一个人的身份来历属下都仔细查过。”花溅泪点头道:“你做事谨细,我很放心。但有消息,聚雄会总舵、聚雄山庄可能就设在苏州城郊百余里之外。离你这分舵最近,你可要多加小心。”谢成泰惊道:“聚雄山庄离苏州只不过百里之遥?属下马上安排几个得力弟子,到苏州一带摸摸情况。”

花溅泪道:“不必心急,小心打草惊蛇。这两日,我不在舵中住,我爹和我大哥就要到杭州了,我有要事和他们商量。他们人一到,你就在分舵后门上悬挂一盏红灯笼,我见了自然明白。另外,给我准备一套男人衣衫。”

夜暮降临,华灯初上。良宵院中,丝竹之声盈耳,伴随着迎来送往之声,好不热闹。

楼上一间香闺之中,媚娘浓妆艳抹,正奇怪地打量眼前这陌生的恩客。这客人出手阔绰,一来就挑中了她。进房之后却循规蹈矩,连她手指头也不曾动一下,只要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要她陪他小酌。她放出手段百般撩拨,客人却只是微笑,并不上手。到后来她已黔驴技穷,好生无趣。仔细打量那客人,难道他到这良宵院来,流水价地花银子,只是为了要她陪坐闲聊么?

这一细看,就看出了蹊跷,这客人虽长得浓眉大眼,却身段窈窕,举止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媚风流,耳朵上还有两个细小的耳洞,分明是个女子。媚娘笑道:“原来公子是消遣媚娘来了。”客人道:“此话怎讲?”媚娘道:“贱妾阅人无数,你是什么人,难道还逃得过我这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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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也笑了:“不错,我本是个女子。”取下头上纱帽,露出满头青丝。再从发际边轻轻一揭,揭下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媚娘一下子惊呆了,她未料到这客人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她生平仅见的绝色美人。只听那客人道:“数日前,有一位姓萧的公子来向你学过画眉,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他?”

媚娘的脸色变了:“你,你莫不是语儿姑娘?”客人道:“你怎知我的名字?”媚娘不答,仔细看了她半晌,长叹一声道:“难怪他肯为你如此费心,原来你竟如此之美!”

花溅泪道:“你既已知我身份,就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你不要叫,否则——”拿起一个厚厚的瓷盘,纤指轻动,犹如摘花瓣般将瓷盘一片片掰成大小如棋子般的碎片。

媚娘道:“姑娘不用吓唬我,我丝毫不会武功,你只需动动手指,我便只有束手待毙。不错,我在那日倒给萧公子的茶中,下了焚心断肠散之毒。我知道,他毒发之日,便是你来找我之时。”她神情平静,毫不慌张,继续道:“我也不妨对你直言,这良宵院乃聚雄会手下产业,这儿的鸨母龟公,实际都是聚雄会弟子。我和其他姐妹一样,都受他们控制。我本不肯害萧公子,但我若不害他,他们就会害我和我的家人。你若认为我错了,我该杀,只管动手便是。”

花溅泪未料她是如此坦白,默然半晌,道:“告辞!”起身欲走。“慢”,媚娘道:“萧公子现在情形如何?”花溅泪冷冷地看着她,道:“他现在情形如何,与你何干?你难道还在乎他的生死?”

媚娘眼中慢慢泛起了泪光,颤声道:“他是不是已经毒发了?是不是就要死了?”花溅泪见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丝毫不似伪装,心下暗暗奇怪:“你自己下的毒,你难道不知道后果?”

媚娘道:“他们当时说这毒不是太厉害,很容易解的,可后来我私下找人打听过,说这毒很厉害,绝对没有解药,不知是否当真?”花溅泪道:“不错。此毒乃毒中之王,的确无药可解。”媚娘怔怔地呆了一会儿,凄然笑道:“这几日我一直坐卧不安,就是想知道一个最后的答案!多谢你!”

花溅泪见她神情有些异样,似乎对此事颇为内疚,想到她也只是聚雄会控制下的一颗棋子,给萧雨飞下毒也是被逼无奈,又何苦为难于她?以她的地位,对聚雄会的情况也了解得不多,若是再追问她,反害她白白送了一条性命。正欲出门,忽听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隐约夹着一声低微的呻吟声。一回头,却见媚娘已倒在地上,胸上插着一柄闪亮的匕首,她的双手紧紧握在匕首柄上。花溅泪大惊,一个箭步掠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出手如风,点了她伤处周围的穴道:“媚娘,你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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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脸色惨白,含泪道:“从前两天听说这毒并无解药那刻起,我就下了决心,若是真无药可解,我就陪他一同去死——”花溅泪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陪他去死?”

媚娘道:“象我这种人,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其实,从那天他走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想他随我学画眉时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从来没有一个客人象他那样待我,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象他爱你那般去爱一个女人。我总在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痴情的男子?他若能对我有对你这般好的十分之一,我便为他去死,也是甘之如饴——象他这样的好男儿,却是被我亲手害死的,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趣味?不如陪他去死,能在阴间远远地看着他,也是好的——”

花溅泪未料这媚娘虽不过一青楼女子,虽不过与萧雨飞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时辰,竟是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她虽不得已下毒害了他,却是打定了主意要陪他共死。不由百感交集,垂泪道:“其实,你本不必寻死,因为他根本不会死——焚心断肠散之毒虽无解药,我却有办法在他毒发之前,把毒引到自己身上。现在,他已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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