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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人道:“少爷,那可是令狐大人呀,大官呢!”这话把顾师言几个都逗笑了。
温庭筠笑骂道:“你看这个活宝,还是个势利眼,听说是大官就魂不附体了,我怎么带了你这么个俗物出来!”
顾师言见衣羽留下的诗笺还在长桌上,忙折起放入怀中,不然温庭筠看到了又要取笑,忽然皱眉道:“我那枚宝石指环不知遗落何处了?”
温庭筠道:“一枚指环有什么要紧,除非是定情指环。”
顾师言道:“是温莫斯将军临终赠于我的,对了,昨日我将虎符交与那颉啜大哥时,这指环还在怀里,定是昨夜丢失的。”
云天镜道:“你昨夜所历之事甚多,还能知道丢在哪?”
顾师言道:“定是遗落在南梢门鬼宅里了?”
“鬼宅?”温庭筠甚感兴趣。
顾师言将昨夜被人救至一豪宅之事对温、云二人说了。
二人极为惊讶,云天镜道:“原来昨夜从吾师手下脱身的白衣人名叫望月研一,厉害,厉害!”
而温庭筠却不大相信顾师言所说的第二次进门看到宅子已一派荒凉,道:“你定是受伤后体虚眼花,世上哪有这等事!”
顾师言摇头道:“此事之奇连我自己都有点不信,但又的确不是梦。”
温庭筠道:“反正你是要去寻指环的,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譬如顾训做了个梦,现在是去寻梦。”
云天镜命镖局车夫驾马车送他们三人前往南梢门。
温庭筠的仆人追着马车叫唤,温庭筠笑道:“你就说我喝醉了,明日去见他。”
依顾师言指点,车夫将马车停在那古巷口,三人下车往巷内一看,古巷阴森森的不见半点灯火。
云天镜道:“忘了带盏灯笼来,这黑灯瞎火的如何迈得动步?”
顾师言道:“不妨,待我去对面那家酒楼借盏灯笼来。”说罢转身便行,没走出两步,就听温庭筠叫道:“且慢,顾训,你看。”
顾师言回过头来,却见古巷深处,一盏小小的碧绿灯笼冉冉而来。
夜色沉沉,灯笼幽幽,顾师言三人俱被一种神秘气氛所攫,屏息静气,看着那绿灯笼缓缓移近。
执灯笼的是个白衣少女,眉目清秀,笑容可掬,径直来到顾师言面前,纤腰一躬,施礼道:“顾公子,主人有请。”
这少女声音清脆如凉拌黄瓜、如山间晓风、如冰凌相击,令人神气为之一清。
顾师言喜道:“原来是玉鬘姑娘,贵主人又怎知我们来此?”
少女玉鬘含笑不答,转身在前引路,道:“顾公子,请吧。”
顾师言看看温、云二人,道:“那我们就去吧。”
玉鬘止步回眸,道:“主人没说请这两位呀。”
温庭筠笑道:“那是贵主人还不知我们两个大驾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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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鬘点头道:“确实不知。”又问顾师言:“顾公子,这两位是你好朋友吗?”
顾师言点头。玉鬘道:“今晚夫人不在,或许不要紧,那么就一起去吧。”
云天镜命车夫驾车先回去。三人随少女玉鬘朝古巷行去,行得数十步,古巷一侧的高墙忽然便开出一扇角门,顾师言依稀记得白日里并未见这位置有门,这宅子当真古怪。
听得门内一少女的声音问:“玉鬘,来了?”
“来了”玉鬘应道,领着顾师言三人进门,门内依旧一片昏暗,看不见刚才问话的那少女的身影。
云天镜是习武之人,目力甚强,也只隐约辨得出周围一点轮廓,但见楹柱高大,门庑森严,却都是黑沉沉的不举灯火。
温庭筠问道:“玉鬘姑娘,顾训说你们这宅子有时会化为一片废墟,此话当真?”
玉鬘道:“这位公子,你不要多问好不好?玉鬘不知如何回答你。”
温庭筠打趣道:“那么姑娘也是狐狸精幻化的了?”
玉鬘“格”的一声笑,轻声道:“不要多说话好不好?求求你了,若是夫人在,小婢要受责罚的。”
温庭筠也压低声音道:“姑娘笑声真是好听,象洞箫声。”
甜言蜜语是温庭筠拿手好戏,他才华横溢,心思若用在这上面那还有哪个女子不被他迷住?
玉鬘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小姐声音才真是好听呢。”
顾师言问:“玉鬘姑娘,你家小姐回来了吗?”
玉鬘道:“还没有呀,顾公子你见到她了吗?”
顾师言道:“没有。”说着望了云天镜一眼。
这宅子果然广大,三人随少女玉鬘曲曲折折走了好一会,才见灯火渐明,现出花窗绮壁,画栋雕梁。走过一条遮雨长廊,来到一座小院,早有一白眉老僧候在庭前。
顾师言一见,脸现喜色,抢上数步,躬身施礼:“晚辈见过大师。”语气中不胜欣喜之意。
老僧正是吉备真备,微微一笑,合什道:“有缘还须相见,这两位是——?”顾师言分别引见。
老僧对云天镜道:“原来是尉迟先生的高足,失敬,老衲与令师也是旧相识了。”
云天镜恭恭敬敬执后辈礼。
温庭筠也深施一礼,道:“久仰东瀛圣僧之名,今日得见,温七有幸。”
吉备真备笑道:“温檀越之诗清婉精丽,老衲时常诵读,‘鸡声茅店月,人迹板霜桥’真千古佳句也!”
温庭筠摇手道:“惭愧。”
三人随老僧进屋坐定,有婢女送上香茶。老僧见玉鬘还跟在温庭筠身后,便道:“玉鬘,你怎么还不下去?”
玉鬘俏脸一红,垂手道:“是。”慢慢退下。
吉备真备对顾师言道:“顾檀越年内多难,老衲正想派人请你回佛崖寺暂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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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奇道:“原来大师还不知佛崖寺已毁于大火?”
老僧一愕,旋即释然道:“哦,原来如此,佛崖寺该有此一劫,只是老衲倒成了无庙的野和尚了。”
顾师言道:“都是晚辈惹的麻烦,佛崖寺重建之事,晚辈定当尽力。”老僧谢过。
那刚刚退下的小婢玉鬘又匆匆来到吉备真备跟前,递上一红绢锦囊,轻声道:“国师,这便是顾公子遗落之物。”
吉备真备接过锦囊,挥手叫她下去,将锦囊交与顾师言,道:“昨夜顾檀越在此疗伤时遗落一枚戒指,被玉鬘这小丫头拾到,老衲就知道顾檀越要回来寻找的。”
温庭筠道:“大师真是神算,连我们何时到来都料得极准。”
吉备真备笑道:“何谈神算呀,老衲知道顾公子要来,早命小丫头候着便是了。”话锋一转说到那日在佛崖寺与顾师言所弈的那局棋,道:“老衲局后细细复盘,深感顾檀越之棋宽猛相济,绵里藏针,合乎儒家中庸之道。老衲今年九十有七,阅人多矣,百年来弈林名手也大都讨教过,说到局部攻防,当推玄东为第一;若论算路精深,无人能出山汉年之右,山汉年之子山湛源与顾檀越同为宫廷棋待诏,不知其棋力能否超越乃父?”
顾师言道:“此人对晚辈颇有敌意,虽同为棋待诏,但从未与其下过棋。”
吉备真备淡淡一笑,道:“同道相轻,入宫见嫉,虽弈道脱俗之事亦不能免之。”清咳一声,接着道:“老衲以为单论棋力之强,百年来以顾檀越为第一。”
顾师言连称“岂敢”。
温庭筠道:“圣僧如此评价,顾训你也不必过谦,长夜无事,你便与圣僧手谈一局如何?”
棋枰疏疏落落布下十余子后,老僧吉备真备忽然脸现诧异之色,凝神细看顾师言,顾师言专注于棋,并未察觉老僧的注视。
如此又下了二十余着,温、云二人棋力有限,只觉黑白双方着法尽皆精妙,正自赞叹,忽见老僧将手中一枚棋子放回棋奁,叹息一声:“这棋不必下了!”
温庭筠与云天镜二人不明所以,看看老僧又看看顾师言。老僧吉备真备脸有悲悯之意,而顾师言还盯着棋局,双手紧握,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老僧缓缓说道:“老衲知道顾檀越近日迭遭变故,心神有损,但观顾檀越之棋,非但行棋畏手缩脚,构思了无新意,且自信全无,一味跟着老衲后面下,试问这棋还如何争胜?如何与天下棋士一较短长?棋力减退尚可原谅,棋品猥琐至此实在不应该!”
老僧说到最后一句简直疾言厉色了。
温庭筠与云天镜尽皆失色。再看顾师言,全身打起抖来了,涕泪俱下,拜倒在地,呜咽道:“大师救我。”
老僧语气转缓,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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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忙问:“圣僧,顾训怎会这般模样?”
老僧道:“方才老衲称道顾檀越为弈林百年来第一人,乃是据数日前在松果山时的那局棋,顾檀越在那局棋显现的高华气象、突破前人窠臼之招法、以及沉潜稳健的气度令老衲大为叹服,至于今日之局,几乎不值一提,是为庸手。”双手扶顾师言起来。
顾师言自感失态,面有愧色,默默不语。
老僧也不多问,只是道:“世家子弟,多受磨难,乃可大用。”说罢,那老僧步于中庭,仰观星象,道:“已是正亥时,城里宵禁,三位便在此处歇息一宿吧,只是夜里莫要乱走,万万不可出此小院,此间老衲亦作不得主,怠慢莫怪。”说罢,双掌一击,便有一婢女碎步而来,老僧道:“领三位檀越去厢房歇息。”
三人随那婢女来至右边一间厢房,房间甚是宽大,有四张云床,摆设简洁雅致,桌椅床具虽非雕花锦绣,但一尘不染,俱是上好的梨花木。
温庭筠道:“老和尚没了庙,却跑到这大宅子里住着,奴婢成群,大违清修之道。对了,刚刚玉鬘这小姑娘还称呼老和尚为国师,当真稀奇。”
云天镜道:“吉备大师早年远游西域,名头甚响,传说其有通天彻地之能,这当然是过夸了,不过或许哪个番邦小国奉其为国师也未可知。”
而顾师言一进房,坐在床沿上抱头不语。
温庭筠过去与他并肩坐着,手抚其背,问:“顾训,你究竟为了何事如此丢魂落魄?这次我与你一见便觉得你风采不似往昔。”
顾师言喃喃道:“我一向自负胆色过人,未想却是个懦夫,蒋士澄说要将我割成人彘,我非但吓得旧伤复发,昏迷不醒,还被恶梦惊出一身冷汗,就此神魂颠倒,醒梦不分,华屋看作废墟,乡人疑我为狐鬼,下棋时神思涣散,吉备大师对我失望之极。飞卿兄,我真的是废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顾训了!”言罢,痛哭失声。
温庭筠与顾师言相识数年,从未见其如此脆弱,动辄哭泣,直如三岁孩童,心道:“若是小孩倒也好办,肯定是被吓掉了魂,那么招招魂便可。”这话温庭筠没说出口。
云天镜宽慰道:“顾公子,这须怪不得你,昨夜之事果然凶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谁亲历都会心有余悸,休养一段时间自然慢慢平复。”
顾师言坐直身子,道:“心神波动平复不难,但锐气已折,如吉备大师所言我已丧失从容自信,日后再也无法与高手争胜了?我视棋为性命,如此则生不如死。”
温庭筠道:“顾训你就是太痴,世间万物,错综变化,岂可拘泥于一时之遭遇遂自废自弃!”
顾师言点头道:“飞卿兄教训得是。”
云天镜道:“两日后你随我们镖队南下巴陵,此一路山水名胜甚多,正可舒舒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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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解衣歇息不提。单说温庭筠翻来覆去睡不着,对他来说,未到子时便睡实在是太早,而且酒又不尽兴,棋又未终局,脑子里思绪杂沓如奔马,枕上转侧,忽得一佳句,兴奋难眠,遂披衣而起,悄悄来至院中,仰望寒星,叉手吟哦,赋得曲牌《菩萨蛮》一阙,词曰: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温庭筠自信此乃绝妙好词,急欲对人吟诵,但顾师言与云天镜俱已入睡,不大好意思将他们推醒,四望小院一片昏暗,并不见灯火,也不知那老和尚是否在此院中?
温庭筠心痒难熬,佳词隽句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心中叹道:“空有绝妙词,恨无知音赏。此时若有二八女郎,执红牙板,将此词曼声吟唱,我以洞箫和之,虽南面王不易也!可惜非烟姑娘远在维扬,想当日浅斟低唱,两情相悦,何等快活,我温七神仙不做要来考功名,可笑!可鄙!”
温庭筠思来想去,这阙《菩萨蛮》若不向人吟诵一遍那今晚休想睡得着了,不信如此大宅就没有别人,想起少女玉鬘那甜美的笑声,心中一动,心想找这小丫头来唱此曲牌也是不错。在黑暗中久了,隐约也辨得出周遭轮廓,当下摸黑出了院门,顺着那遮雨长廊慢慢走去。
这大宅安静异常,显得温庭筠的脚步声响亮得出奇,足音跫跫,似乎同时有数人在齐步走。温庭筠停住脚步,足音消失,便只听得“砰砰”心跳声,忽记起老僧说过不要出此小院的话,心想这大宅阴森森的确实令人背脊生寒,况且这夜里到哪里去找那个少女?还是先回去吧。此时他已来到长廊尽头,正待转身回去,忽见左前方有一间屋子隐隐透出灯光,温庭筠大喜,如飞蛾投火,朝那灯光行去。
离那有灯光的屋子尚有三丈地时,那落地长窗忽然映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把温庭筠着实吓了一跳,随即醒悟是屋里有人,影子投映在窗棂纸上。
听得一个奇怪的口音在说话,温庭筠半句也听不懂,心想这是何地方言,莫非是百越蛮语?又听得屋内另一人在说话,温庭筠心中一喜,这人说的话倒听得懂,然而此人所言却令温庭筠大吃一惊,只听那人说道:“顾师言此时心神俱疲,国师何不趁虚而入,夺其皮囊?”原来老僧吉备真备也在这里。
果然便听到那老和尚的声音:“此事不急,明年源薰君便要率遣唐使来朝,老衲另有打算。”
温庭筠不知那人所言“夺顾师言皮囊”究竟何意?只觉屋内之人言行诡秘,似乎不怀好意,当下蹑手蹑脚来至窗下,正待探头朝窗内张望,突然背心一麻,登时全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接着身子悬空,被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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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脖颈不能转动,看不到是何人暗算于他。那人显然力大无比,单手抓住温庭筠腰脊不费力似的将其举起,温庭筠仰面朝天浮在半空,两眼向上,只觉屋顶黑影晃动,随即一道门框擦着鼻尖而过,那人托盘子似的托着他进到屋内,又觉身子猛地一沉,已被横放在一矮榻上,侧身向内,依旧看不到屋内之人。
温庭筠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好比是一条死鱼搁在砧板上。一时间屋内没有半点声息。
温庭筠眼珠转动,只看到白壁上三个硕大黑影。过了一会,听得一个声音问道:“国师,你看这人如何处置?”
老僧吉备真备沉吟不语。那个声音又道:“此人一定不可放过,也不知偷听了我们多少谈话?”
老僧吉备真备的声音:“老衲疏忽了,忘记将院门锁上。此事不可鲁莽,老衲爱才,温庭筠诗词双绝,毁之可惜,且无法向顾师言交代,顾师言是老衲手中一枚势子,留有大用,此时万万不可引起他猜疑。”
先前那声音问:“那么国师的意思是?”
老僧吉备真备来回踱了两步,道:“便请师弟小施搜神术,让其忘却今夜之所见所闻,如此则相安无事,师弟,你意下如何?”
那奇怪的口音出声了,道:“师兄说得是。”
温庭筠心里痛骂那老和尚,知道这些人还要对顾师言不利,便打定主意要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牢牢记住,明日告知顾师言与云天镜,让他们知道这装模作样的老和尚不是善类!我温七自幼过目不忘,什么搜神术能让我忘掉这样的大事?且慢,不妨装作忘却以求脱身,好主意!
这时,听得房门关闭的声音,似乎有人从外将门阖闭,再看墙上黑影,果然只剩一个,想必老僧吉备真备与另一人俱已出去,留下那个师弟施展什么狗屁搜神术。
但房内气氛果然怪异,似能听到极远处流水汩汩的声音,令温庭筠觉得极为安心,似乎这里便是安乐窝,一劳永逸,舒服之至,瞥眼见壁上黑影如大鸟般两臂张开,不停地抖动,不禁心下一懔,心想这人果真有妖术,当下凝神静气,力求心神不乱,同时心中默念“老和尚乃奸恶之徒老和尚乃奸恶之徒”,要让此念铭心刻骨,无论如何也不会淡忘。
忽听那古怪声音道:“你错了你错了。”语气惋惜之极。
温庭筠一愣,便觉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他后脑,又听那声音道:“这便为你解穴,好生去吧,只是莫将今晚之事对人说便是了。”
温庭筠紧提着的一口气一松,突觉脑后“玉枕穴”一股热气透入,两耳“轰”的一声巨响,眼前所见蓦然大异,灯火通明,芳香四溢,有丝竹管弦如流水般缓缓而出,一株硕大的七彩莲花从地表升起,停在半空,莲花上现出一个颧骨高耸长眉遮眼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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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老者声如洪钟,四壁轰鸣。
温庭筠耳鼓里“你是谁?”之音如远山回响,久久不绝,不由自主开口道:“你是谁?”
老者道:“我是温庭筠。”
温庭筠跟着道:“我是温庭筠。”
老者问:“你今晚看到什么了?”温庭筠也这样问。
老者道:“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天一黑我就睡觉了。”
温庭筠一字不漏地照说。
老者道:“很好,那么你就回房睡觉去吧”。
温庭筠应声而起,双目紧闭,却能左弯右拐出房门、过长廊、进小院,回到厢房,解衣躺下。
云天镜被他脚步声惊醒,见他躺下不动,也就没问。此时,远处传来更鼓声,是二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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