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谢苏)-第二十二章 分飞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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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分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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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细雨初收,天气晴好。

罗天堡准备的船只尚未至明月城,谢苏起身得早,他不欲惊醒他人,随便披了一件青衫,走出了云起客栈。

此时客栈中众人均还未起,明月城中亦是十分安静。本朝南北风俗不同,北方达官贾人多崇信道教,江南却以佛教为尊,寺院亦多。以明月城为例,虽未至“南朝四百八十寺”之多,亦有“多少楼台烟雨中”之景。

谢苏站在被雨水润湿的青石路上,遥望城中一片青砖红瓦的寺院,此刻城中安静,隐隐可闻梵唱钟鼓之音,谢苏一生遭遇本多,闻此不由顿生出世之感。

他摊开掌心,现出一张破烂不堪的黄纸,却是那一日自月照和尚那里抽来的签条。

“莫谓城中无好事,一尘一刹一楼台……”他低低读了几遍,终是将签条又收回到袖中。

天色有一点亮了,明月城中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三两成群的江南少女手中串着茉莉花串,嬉笑着自谢苏身边穿过。

谢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向城外走去。

城外,便是寒江。

这里距寒江入海之处尚有一段距离,水流尚属平缓,但水域已经开阔了许多,长烟一空,一碧万顷,江岸处芦苇深深,雪白的芦花开了大片。

江水中已有渔人摇着小舟在江中撒网捕鱼,有歌声隔了水音,遥遥地传了过来。

“晓来风静烟波定,徐来短艇资闲兴,满目寒江澄似镜,明月迥,更添两岸芦花映。”

谢苏立于江边,听得住了。

忽然有颤抖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谢,谢先生……”

这声音十分熟悉,谢苏一转身,却怔住了,“是你?”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憔悴不堪的年轻人,二十出头年纪,却是方玉平!

谢苏前后几次见他,这位御剑门少主皆是鲜衣怒马,英姿勃发,那是何等出众的一个人物!如今却似换了一个人,面容削瘦,衣着不整,神情更是憔悴到了极点,若非谢苏与他熟捻,此刻再认不出他。

“方玉平,你……”谢苏一时也不知说甚么好。

方玉平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最终仍是笑不出来。

“谢先生,我一向十分尊崇于你,你怎可这样待我……”

谢苏无语,方玉平对白绫衣倾慕已久,当日谢苏在众目睽睽之下娶白绫衣,虽是迫于形势,但对方玉平伤害仍是不小,加上随后他父母即为谢朗杀害,御剑门声威一落千丈,这位素来未经过江湖风雨的少主,又怎能经受得住?

谢苏无法解释,他亦是不会解释。

方玉平也再说不出甚么,他神情恍惚的站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谢苏见他眼神已有涣散之意,不由出声叫住他:“方玉平,你等等!”

方玉平转回头笑了一下,“等,还等甚么……绫衣不会回来,我父母也不会回来,谢先生,你……你对不起我啊!”

谢苏猛地一震,踉跄后退一步。

“谢先生,你对不起我啊!”

方玉平不过是一时郁积,那些话便脱口而出,并未想过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转回身,径自离去了。谢苏却犹自站在当地。

“谢先生!”

“老师!”

却是介花弧父子与白绫衣清晨不见谢苏,便寻到了江边。

介花弧眼见方玉平背影,心念一转,向谢苏处一指,低声道:“兰亭,西出阳关!”

这对父子此时却是配合默契,介兰亭虽然尚未明了父亲何意,却想父亲总不会对老师不利。他左腕轻抬,一式“西出阳关”挥洒使出,谢苏一来神情恍惚,二来毒伤未愈,恰为介兰亭击中晕穴,不发一声,向后便倒。

介花弧一把接住谢苏,语速极快地向白绫衣道:“谢夫人,恕我直言一句:方玉平在此,谢苏自己绝不会开口,能从他那里要来蓝田石的人只有你,此时错过,日后机会难寻!”

白绫衣一惊,此刻方玉平身影已渐渐消失。她这一生,不敢面对之人,除了已死的谢朗,便是这位方家少主。她一咬牙,展开轻功便追了过去。

介花弧看向她背影,默然叹了一口气。

“方公子,方公子!”明月城外,白绫衣终于追上了方玉平。

方玉平一路来神智昏昏,他自父母过世便一蹶不振,在青州又受长辈催逼,伤心失望之下索性离开了御剑门,无奈江南处处好风景,在他眼中却是处处伤心地。

满怀离伤之下,忽又听见身后有极熟悉的声音,他暗想最近当真是思念那人过多,连幻觉也一并出现。谁知那声音唤了一声,又唤了一声。

“方公子!”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却惊见那张朝思暮想的美丽面容。一时间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竟不知如何言语。

白绫衣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他转身,当即盈盈拜倒,“方公子,绫衣负你良多,虽不敢求方公子原谅,却也希望方公子能明了这一份愧疚之情。”

方玉平一时大惊失色,他对白绫衣其实亦有怨怼之情,但白绫衣忽然这么一跪,却令他手足无措,要责备的言语也说不出口,伸手要扶她却又想到她已是有夫之妇,只得道:“绫衣,你先起来,不干你的事。”

白绫衣却不起身,一双眼只看着方玉平,“前因后果,总归结在绫衣一人身上,怎能说没我的事?”

方玉平叹了口气:“一切皆是月天子所为,绫衣,我起初也怪你,可是现在看了你,我又不知道说甚么才好。”

他又道:“绫衣,你先起来,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他说这几句话时,不比方才与谢苏相对,条理已然分明了很多。白绫衣见他神志已归清明,知自己第一步计划已经奏效,于是轻掸尘土,翩然起身。

明月城外景色秀丽,此刻二人正处于一个小小山谷的入口之处,流水潺潺,鸟语花香,恍如人间仙境。

白绫衣低声道:“这里……倒像是与方公子第一次见面的所在……”

方玉平被她一语忆起往事,也不由道:“那时我刚到家不久,父亲便给我订了亲事,我开始心中不喜,谁知在青州城外见到你,我才知道自己完全错了……”

那日在青州城外桃花树下见到的白衣女子,宽裾广袖,衣袂翩举。方玉平虽然并未与她交谈一语,已是意动神摇。

一夕见,相思起。

白绫衣又低声道:“那日初见,我还想方公子本是江南人氏,看起来怎却似在北方长大的一般,心里奇怪,又不敢向父亲提起。”

方玉平道:“那时我刚从西域回来,在北方足足过了一个冬天,也难怪你诧异。”

白绫衣叹道:“后来我也知道了。”她慢慢地又道:“听闻当时在西域,方公子险遭毒手,当时救下公子的人本是谢先生吧。”

方玉平起初陷于回忆之中,本是柔情暗生,又闻白绫衣这一句话,一时也想到了谢苏当日恩情,以及他在西域对自己种种照顾,不由长叹一声。

白绫衣又道:“我知方公子本是个诚恳正直、胸怀宽广之人,否则不会谅解绫衣所为。其实,我们都欠了谢先生良多,不知当如何偿还。”

这前一句恭维恰到好处,后一句中的“我们”方玉平听了更觉亲近,他沉默良久,终道:“我确是欠了他一条命。”

以方玉平今日之情绪遭遇,能说出这一句话,已是殊为不易。

白绫衣有意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道:“若想还他,也还容易。”她双目凝视方玉平,缓缓道:“谢先生身中奇毒,能解救他的,唯有蓝田石。据绫衣所知,那蓝田石,向来是方家门主随身携带。”

说到这里,她不再多说,整理一下衣衫,再次盈盈拜倒:“方公子,谢先生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方玉平这才明白白绫衣一番言语含义,她逼出自己一句“欠他一命”,又以情义相挟。纵然蓝田石是方家至宝,此刻自己也已无话可说。

微风拂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方玉平沉默半晌,苦涩道了一句:“你终究还是为了别人……”他自身上拿出了一个锦囊,掷予白绫衣,转身便走。

白绫衣接过锦囊,忽然叫道:“方公子!”

方玉平一怔停步,却没有转身。

“小怜随我多年,她很好,你莫负了她……”

停下的脚步一滞,随即继续前行。

这一次,方玉平再没有回头。

白绫衣手拿锦囊,终是长出了一口气。她亦知自己对不住方玉平,然而有些事情,势必无法两全。

她起身欲走,却忽然发现,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七八个手持兵刃的江湖人,为首一人似曾相识,当日婚宴之上,这人便曾向她发难。

“白绫衣。”那人的语气十分阴森,双眼中隐有杀气。

白绫衣实在忆不起这人究竟是谁,又份属哪家门派,然而有一点却可以确定,多年以前,月天子必然欠下了他们一笔血债。

若说是未结识谢苏之时,自己把这条命赔给他们也没甚么了不起,然而此刻却绝对不能。

罗天堡的分舵便在明月城内,面前这几个人虽然凶悍,但自己若能进城,便有生机。

她轻轻掸了一下衣上的尘土,神色反倒安然下来,心道无论如何,就算送命我也不能送在此时此处。周围几人见她镇定,也是一惊,但这一缓并没过多长时间,那几人各举兵刃,冲了过来。

白绫衣先将锦囊收好,随即右手轻挥,姿势端严,那正是百药门的正宗武学:“别日何易”。

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

郁陶思君未敢言。寄书浮云往不还?

乐往哀来摧心肝。悲风清厉秋气寒。

谢先生,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介花弧父子将谢苏送回云起客栈,未想过了许久,白绫衣仍未归来。介花弧心中一动,道:“兰亭,你带几个人去城外看看,无论能不能拿到蓝田石,方玉平总不会难为她。只怕遇上月天子仇家。”

介兰亭闻言一惊,他也担心白绫衣安危,匆匆便出了房门。

**的谢苏虽在昏迷之中,仍是极不安稳,气息浮躁,一头的冷汗,介花弧暗想莫非兰亭出手不准,点穴时力道用岔了?他自己武功全失,于是打算找个人来为谢苏解开穴道。

他方一起身,谢苏忽然动了一下,“绫衣!”

那一声声音不大,却极其清晰,声音中绝望满溢,介花弧骤然一惊,却见介兰亭推开门,面色大变:“父亲,师娘出事了!”

介花弧又是一惊,暗道莫非冥冥之中竟有天意?他一手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递予介兰亭,道:“瓶里是迷药,给你老师服下去。你看着他,千万不可令他知道这件事!”说罢转身出门。

终于赶回明月城的白绫衣被介兰亭发现时,已是奄奄一息。

介花弧来到院中,见白绫衣倒在院中一张软榻,性命已在垂危之间,她伤势太重,众人已不敢移动她身体。

介花弧走到近前,一眼见到白绫衣面容,倒吸一口冷气。但此刻并不能耽搁,他又走近了些,叫道:“谢夫人,你怎样,蓝田石拿到了么?”

白绫衣见得是他,口唇动了几下,似有话要讲,但她气息实在微弱,连说话亦是困难。

介花弧眼见她伤势极重,已难救治。一狠心,自怀中拿出银针,接连刺入她几个大穴,果然白绫衣“啊”的一声,精神似好了一些。

介花弧所刺入那几个穴道,固然可保白绫衣一时清醒,却也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这一边白绫衣方恢复了几分气力,便挣扎着自怀中取出一只锦囊,紧紧地握在手中:“介堡主……蓝田石……”

介花弧伸手接过:“谢夫人,你且放心,有我医治,谢先生定然无事。”

白绫衣勉强点了点头,神态安慰,又道:“我的事……不要让他得知。”

介花弧却摇了摇头,“谢夫人,你亦知他,这件事瞒不了他太久。”

白绫衣似乎叹了一口气,“那么,我的尸体……不要让他见到。”

介花弧这次点了点头。

“你……你过世夫人出身百药门,把我……按百药门的规矩葬了。”

“你放心,百药门的规矩,我自晓得。”

白绫衣放下心来,眼见方才的银针刺穴便要发作,她挣扎了一下,又道:“介堡主,你答应过我,万不可让谢先生见到我尸体!”这一句却说得十分清晰连贯,如同遗言一般。

介花弧慢慢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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