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作者:三月初七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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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月初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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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龙有魄,侠有血!

龙神的嘶吼在九幽下回**,

生死的考验,就横在你的面前,

请你选择,前进,或者后退……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没想过要去流浪?

走过不同的世界,与各式各样的人擦肩而过,每天触碰不同的感受:欢笑或悲伤,兴奋或恐惧;经历那些就连在你最光怪陆离的梦中都没有想到过的惊奇;让你的心跟随你的眼睛跳舞;不知道明天去哪儿,也不知道下一刻要做什么,生命的每一刻都充满刺激……

可惜,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讲,能做的,其实只是日复一日地让自己的生命在地铁和办公室里消磨殆尽。我们甚至能精确地推算出三分钟之后即将出现在眼前的景色;或者好容易挤出有限的几天假期,戴着小红帽,跟着导游的小旗,在拥挤的人潮中慢慢游**;再或者,在肆意的狂欢之后,乖乖回到家,规矩地计划下面的生活。

生命中有如此之多的桎梏,令那一份无拘无束,那一份对不羁的向往显得如此珍贵,珍贵到如此的不切实际……

幸好,我们还有梦想。

幸好,我们还有书。

作为一个读者,在大多数时候,我其实并不喜欢读类似我之前写的那些佶屈聱牙、绕来绕去、故弄玄虚的故事。

如果连故事都这样的沉重,我们又有什么动力来翻开书本呢?

所以,我一直希望能够写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肆意的、简单的、温暖的、明亮的、好玩的、热血的、正面的……

讲述一段旅程,一段不需要太多的故作高深,不需要那么多的大道理,刺激的,好玩的旅程。

我希望,这是一个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愿意翻开,读上几页的故事。

然而想做到这一点,真的很难,但我终究下了决心,尝试一下。

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

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它。

序章

历史的真相,已然被传说深深地埋藏。

曾经的荣光,浴火的辉煌,还有那苦痛的灾难,都完全从记忆中淡去。

唯一剩下的,是九幽下龙之魄的嘶吼。

华美的宫宇和九重城阕的辉煌,都难以掩饰弥漫在人们心中那无法排遣的惶恐与不安。通明的灯烛在残风中摇曳,将其中斑驳的人影拉得吞缩不定,令人一阵阵地目眩。

直到门环吱呀一声响动,月氏人的丞相苍怀苍老的身形出现在一众大臣面前:“都散了吧。”

在苍怀久积的威严之下,本来打算探一探口风的众人一时噤若寒蝉,不多时,俱都无声无息地散去,只剩下一个年轻挺拔的身形依旧站立不动。

苍怀仰首望天,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回天乏术啊。”

年轻人仿佛根本没有体会到苍怀的感慨与绝望,脸上竟然犹自挂着一丝决不容于此的笑意:“丞相是说王上,还是说我楼兰?”

苍怀毫不生气,平静道:“是王上,也是楼兰。如今太子作乱,已然伏诛,王上再无子嗣,若此刻一去,朝中再无人能压得住这一众部族首领,内乱必起,加上外有幽燕青居虎视眈眈,我楼兰危矣。”

年轻人的笑意不减:“真的再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苍怀转过身去,看着深闭的宫阙,叹道:“想必你也想到了那个方法?”

仿佛这句话一举触动了什么禁忌,庭院一时寂静了下来。

半晌,年轻人方才开口:“龙魄!”

苍怀沉声道:“大巫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两个字的分量。三十年前的九城血盟大巫虽然没有亲历,但你想必也十分了然当时的情形。”

这年轻人看起来年不过三十,竟然是月氏这一代的大巫。他闻言点头道:“有一念动龙魄者,天诛地灭,九城共讨……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有关龙魄的盟约,据我巫门圣典记载,这样的盟约每隔数十年便会有一个,内容都差不多。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盟约虽在,但是对龙魄的欲念,却从来没有断绝过。”

苍怀追问道:“据闻大巫门中世代相传的圣典,记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那其中可记载有为何龙魄会如此引入重视?我只知道此物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若是如此,引人贪念实属正常,却为何会有九城会盟,集全力封杀此物?”

年轻大巫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这件事圣典上也语焉不详。王上病重后,我曾仔细研读过相关记载,大致推断出龙魄的能力决不仅仅是治病这么简单。你可曾留意,几乎每隔数十年,便会有某方势力流星般崛起,某个赢弱的小族可能突然间便横扫天下、所向披靡,若我所猜不错,这多半和龙魄有关。龙魄极可能是某种可以逆转一族命脉风水的圣物!”

苍怀心下一动,脸上却不露声色:“言归正传吧。你昨日曾告诉我,西北方有宝光闪烁,很可能是龙魄即将现身人间。虽然九城血盟犹在,但为了王上的性命,我们必须冒这个险。但此事不可大张旗鼓,我已令咱们月氏的第一勇士拓跋将军回城,须臾便至。到时他会秘密去找你。这件事就交由他的飞云卫去办。此次关系的不仅是王上的生死,更是我月氏楼兰的存亡,是我月氏万千族民的性命,我们必须成功!”

大巫不置可否道:“拓跋神刀冠绝天下,而见过他真人者又极少,他的确是寻找龙魄的不二人选。不过此事关系月氏存亡,我巫门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实不相瞒,我那不肖的弟子此刻已然出发了。”

苍怀面色一变,旋即又回复正常:“也好。”说着他叹了口气,“方才御医说,王上最多还可以撑十天,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期限。拓跋的随龙骑已经前去探路,你可需要……”

大巫截停道:“不必。”言罢径自转身离开。

苍怀一叹,转身看向北方,静静等待那从烽烟遍地的修罗战场上归来的月氏第一勇士。

希望这一刀威震天下的勇士,能再给月氏族创造一个奇迹吧!

就在苍怀提起月氏的骄傲——拓跋神刀的那一刻,神刀的主人却正陷入最深的绝望之中。

毫无预警!

漫天箭雨仿佛无止无歇般倾泻而下,那三百名由拓跋神刀精心挑选出来押送囚车的精锐,连盾牌都没来得及举起,已然死伤大半。

紧接着,一群全身黑衣的骑士仿佛来自九幽的鬼魂一般,突然从所有人面前冒出。

转眼间,这场伏击便成为一面倒的屠杀。拓跋的手中纵是握有无敌的宝刀,却仍然无法阻止弟兄们一个个倒下……

直到在那群剽悍的黑衣人对面,只剩下一个人,一把刀。

刀锋上的鲜血一滴滴落下,拓跋风手腕一抖,刀锋发出阵阵嘶鸣,仿佛在哀悼着兄弟们的断折,又仿佛在发出嗜血的欢呼。

就连剽悍的黑衣骑士也不由自主地勒马不前,不敢在这战神一般的巨人面前放肆——方才一场大战,上百名黑衣战士全力围攻,付出了三十七条性命的代价,竟然没能在这人身上添上哪怕一道小小的伤口。

传说中,这人曾经一人一刀追杀数百幽燕战士三十日,尽取首级而还;传说中,这人重病未愈,便只身立马城头,吓得凤翔大军不战自溃;传说中,这人的刀会吸走死者的灵魂,让主人越战越勇……

恐怖,让悍不畏死的战士们也不由战栗。

骤然,黑衣骑士纷纷勒马分开。拓跋风只见一名老人正慢慢走上前来。那人一身白衣,在一众黑衣骑士之中缓步而行,显得甚是打眼;

拓跋风的瞳孔猛地一收。那是夹杂着一丝恐惧的兴奋。

眼见黑衣骑士潮水般退去,老人缓缓立定,眼睛却只看向拓跋风身后的囚车。

那囚车车身甚大,足有一丈方圆,四面毫不透风,黑乎乎地看不出里面关着些什么。方才的箭雨和混战,竟没能损坏这车分毫,只看车辙压得甚深,难道这车壁竟是南生铁铸就的?

拓跋风一时恍然,这群人竟然是冲着这囚车而来的?此番自己阴差阳错下擒住此人,本来只是顺路带回城内,自以为一路上保安严密,谁知竟然会引来这样一批棘手的敌人。

他当即喝道:“谷辰,你竟想与我月氏为敌?”

那白衣人谷辰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闻言摇头道:“谷辰不过一介草民,如何敢跟月氏楼兰为敌?只不过我现在极需要将军囚车里的那个人,故而只好出此下策。”

拓跋风听出谷辰的言外之意:他不敢和楼兰为敌,但却率众袭击楼兰军队,这个仇其实已然结下,那么他唯一不公然得罪楼兰的方法,便只剩下杀人灭口了。

拓跋风想到这里,缓缓举起宝刀,肃容道:“天下武人都传说,谷辰的龙吟剑是天下最强,我一直都想领教,却未得其便,没想到今天竟能随我所愿。拔剑吧!”

谷辰摇头道:“这世上已无龙吟剑。我已经把它毁了。”

拓跋风愕然,未及开口,忽觉眼前一晃,紧接着,只听到谷辰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真可惜,你应该在我还用龙吟剑的时候来找我的。”

拓跋风愕然转头,万般不甘地,倒地而殁。

谷辰一招击毙北疆战神拓跋风,似乎毫不在意一般,慢慢踱到囚车之前,开口道:“你醒了吧?”

囚车内一片沉默。

谷辰自顾自道:“你应该是明白的,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自然是有目的。我,要你帮我找到——龙魄。

你大约知道龙魄的传说,也知道九城血盟。我虽然不惧什么天下公讨,但终究还有许多孩儿们要跟着我吃饭,我必须为他们着想,所以我只好找你去帮我找它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对这个虚无飘渺的龙魄感兴趣。那是因为,我突破了!

三年前,我在巫水城决战巫水十二巫。十二巫那据说传自上古龙神的落门阵真的是无懈可击!就在我被困入死门,束手待死的一刻,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欢喜,似乎天地在一瞬间为我倒转。我在哪里,哪里便是生门……

我无法重述那种感觉,你也根本无法理解。总之,从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我已成为真正的天下无敌,人世间再也没有我的对手。你明白么?那原本是我最梦寐以求的事,但当它真的实现之后……”我很茫然。“三年来,我踏遍天下寻访新的对手,但却没有得到丝毫进展,我的一切都停滞了。我终于知道,我所达的境界,就是天人之界。人间任我纵横,却再也没有任何的挑战,我若想再度突破,只能借助外力……而那外力,就是龙魄。

你想必听说过龙魄的传说,但你一定不知道,龙魄其实是人神之间的通道,是羽化升华的路径,是我再行突破的唯一希望!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它。”

囚笼内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在这遍地血泊的沙场上,一个男人喋喋不休地对着一个黝黑的铁笼子讲话,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似乎连风都在惧怕这无敌的男人,除了谷辰的语声,四周静得可怕,静得有些……不屑。

谷辰继续自言自语:“你一定在笑,在笑我凭什么让你帮我。我这就告诉你,凭你的弟弟。”

囚车内终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显然是这句话终于让车内的人物不再淡定。

谷辰的声音带着一声自得:“你应该知道,凭你自己的能力是救不出弟弟的。你也已经看到了我的实力。我并不想要挟你,只是想要跟你做个交易。你给我拿来龙魄,我就会替你出手。而只要我肯出手,你弟弟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凭方才神魔一般的手段,谷辰的确有如此说话的实力。

囚车内虽然依然沉默,但气氛,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谷辰急道:“近来北方多有异动,龙魄出土可期。我已得到消息,你弟弟将会在十日后在幽燕城的龙神祭奠上被斩首,你还有十天时间。我走了,半个时辰后你的毒就能自解,到时这牢笼自然困不住你。记住,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背后,是荒芜人烟的贫瘠土地,眼前,是茫茫无际的荒漠。

十万战士,十万颗滚烫的心,集结在这片死地。

山昆吾拔出腰间由精钢一层层淬炼出的长刀,看着淬火的刀口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那光芒在眼前沙漠蒸腾而起的热浪之中,显得格外的耀眼。

而刀锋所指的方向,正是三千里无人的荒漠。那是诸神设给人类的禁忌,正张开巨口,准备吞噬一切敢于冒犯它尊严的渺小生命。

从人类有文字以来,还从未留下过任何一人走出塔斯大沙漠的记载:七百年前,被誉为有史以来最接近神的天下第一高手九十牧,千里追杀黑道巨凶熊怀,二人进入沙漠,从此再无音信;三百年前,幽燕城主、不世出的将才洛元红率二十万大军意图越过塔斯沙漠突袭楼兰城,然而准备充足的二十万大军最终只有三个逃兵活着回到幽燕;最近的一次,则发生在十年前,幽燕城大将军青居率兵造反,幽燕王室在幽燕城二十位最强大的大巫保护下退入塔斯沙漠,从此杳无音信。

在人间,塔斯沙漠就是死亡的代名词,是九幽之下地狱在人间的投影,同时也是……思考的盲点。

此刻,幽燕王室的最后十万大军就集合在这里,而剑锋所指,正是塔斯沙漠对面的幽燕城。

山昆吾似乎没有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残酷却美丽异常的景色。

直到那声音传来:“你真的决定这么干?”

山昆吾点点头。

身后的声音愤怒了:“你是个疯子!”

山昆吾毫不动容:“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疯子。从十年前幽燕城倾覆的那一刻起,从主上以身作饵,给我们赢来懦弱撤退的时间开始,我们就应该疯了。”

身后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你这个疯狂的计划怎么可能实现?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把我们的十万战士带过塔斯沙漠?”

山昆吾平静道:“不能,也不需要。哪怕只有两成人走过去,就足够了。只要有两万人,我足以攻下幽燕城。”

“你……你打算让我们的八万弟兄白白死在这沙漠里?”

“不错!死在沙漠里,就等于死在战场上。生者可以饮死者的血,死者奉献给生者他们的肉。所有人都不会白死,只要有人能走过去,我们的复国大业成功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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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声音沉默良久,方继续道:“你……为什么这么激进?”

山昆吾的声音骤然亢奋起来:“你回头看看,看看我们忠心的战士们,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豪赌一次!十年了,你看看他们的身体是不是已经疲惫不堪?看看剽悍的战士额头上是不是已经开始爬上皱纹?我们不能再欺骗自己了。我们等了十年,我们已经等不起了!那叛贼青居征战四方,幽燕城的基业一天比一天稳定,城中百姓很快就会忘了他是个篡逆的将军,没人会再记得我们……我们必须这么做!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声音低沉下去:“真的值得么?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主上早已经死了,幽燕王室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即使击败青居又能如何?幽燕城能变得更好么?”

山昆吾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也许你说得对。但是我们已经等了十年,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谢幕,必须赢得一个结局,哪怕这个结局,是我们十万人的鲜血!你不用劝我了,在十天后的龙神祭典后,我们就出发,一切都会结束。”

“或许,我们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你可曾听过一个传说,有一样东西,能够帮我们走过沙漠。”

“龙魄?”山昆吾笑了,“的确有江湖传言,塔斯沙漠是诸神的别院,而龙魄是开启别院的钥匙。只要掌握龙魄,塔斯沙漠代表的就不再是死亡,而是财富和荣耀。不过这种虚无飘渺的传说,又怎么可以当真?”

那个声音道:“我昨晚夜观天象,西北天群星倒挂天际,想必是龙魄将要出世。我本来不想动它,因为据说龙魄一旦出世,天下便会有灾变临头,但现在我必须找到它。就算天地倾覆又如何?你等我,等我带着它回来,我们的战士一定会毫发无伤地站在幽燕城下。”

山昆吾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你如果愿意便去吧。不过十日后的发兵势在必行,愿主上的亡灵庇佑我们。”

那声音沉默,远去。

身后,十万精兵齐齐站立,默默举起手中的弯刀,为自己的英雄送行!

第一章 寻宝团

这里是一座小镇。

这里没有城墙,没有守卫,没有高大的建筑和威严的祭坛,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里都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镇。

这里只有一点异乎寻常,就是繁荣,异乎寻常的繁荣。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琳琅满目的商品……即使是九座由龙神庇佑的伟大城池,也绝没有这样的繁荣。

这里能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能实现任何你想要实现的梦想,只要你有……钱。

这里就是幽燕城的门户,天下第一关外唯一的补给点——幽泉镇。

英雄们的故事,即将从这里开始。

在这样一个热闹的集市中,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格外的狭窄,也变得格外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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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想要兜售出待售的商品,你需要搭配上十二分的耐心,和破釜沉舟的声嘶力竭。而无数个声嘶力竭的集合,又让你想要引起他人注意的努力,变得分外的艰难。

所以,在这样嘈杂的世界里,那个懒懒斜倚在一根白布幡下、连口都不开的年轻人,反而格外惹人注意。

那幡被一根青绿色的竹竿挑着,高高地飘扬在年轻人的头顶,幡上的八个大字龙飞风舞:“祖传神医,小病不治!”嚣张地占满了整面白幡。

幡下的年轻人一身白衣,脸上难掩困顿,却丝毫不见颓唐,就那么靠着竹竿,似乎连站起身来这种小事都让他觉得太累,所以他的选择是——一动不动。

直到客人上门。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真正的老人。

他额头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在告诉你,他是一个老人。他似乎已在人间经历过太多的沧桑,以至于老态都满满地从他心底溢出,浮现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

老人的白发被人群推搡得有些凌乱,他好不容易才挤到年轻人的面前,微笑道:“人真多啊。年轻人,你这个位置不错,是怎么抢到的?”

年轻人连眼都没睁,似乎根本不屑于和老人搭讪,只轻轻伸手朝上,指了指那块迎风招展的白布。

老人看着年轻人,虽然明知道年轻人看不见,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年轻人,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你记住,命运选择了你。龙的怒吼,正在西方回响;而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正在寻找它的主人。”

说完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老人仿佛忘了要来这里做什么,转身重新挤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而年轻人,依旧没有睁眼。

熙熙攘攘的人们身体挨得如此之近,但彼此的心,却显得如此遥远。

那正抱着长刀独立在众人中的中年人便是如此的……漠然,似乎周遭的热闹完全与他无关。

在这样热闹的集市中,他的眼里似乎仍然只有自己怀中的这把长刀。周围的人不禁疑惑,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到集市来呢?

就在他的面前,是一个万分拥挤的小圈子。圈子之中,一个娇俏的少女正在卖力地表演着杂耍。

走江湖卖艺的女子不是没有,但多数是一群人共同上路,而这少女却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表演:先是双刀套路,然后是抛绳杂技,而现在,如正在表演戏法。

看她从看似决不可能的角度一次次地变出鱼缸、花盆,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彩声不断,铜币哗哗地砸在地上。

中年人虽然就站在圈子之中,却决不会有一人以为他正在看那少女的表演。只是那张平静漠然的面容,就足以拒人千里。

这时,却偏偏有人凑上来和他搭话。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须发皆白、却毫无颓唐之色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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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会中年人毫无兴致的脸,老人自顾自道:“你能找到这里,就是有缘人。我知道你在等什么。让我告诉你:龙的魂,嘶吼在蓝色的沙漠里。想要得到力量,你需要的是命运的相逢。去吧。”

说完最后两个字,老人骤然伸手。

中年人其实已经全身戒备,却不料这老人的出手快逾闪电,竟是不及躲闪。他顿时被那人一巴掌拍在背上,一个趔趄,跌入圈子。老人嘿嘿一笑,转眼挤出人群,不见了踪影。

中年人发觉老人的那一掌中并未暗藏内力,心下稍稍放松,恰好听到少女的半句话:“……让我们为这位勇敢的大叔鼓掌!”

中年人愕然抬头,骤然看见少女已然换了一身短打扮,腰间挂着丽排明晃晃的飞刀,正费力地推着一块巨大的木板朝自己走来。

他还不及说话,少女已经把木板放在他的身后,微笑道:“大叔,劳烦了。”说着一个示意,请他转过身去面对木板。

中年人看那木板上的几处卡扣,明显是用来固定手脚的,登时明白了缘由——估计是这少女想要表演飞刀刺人之类的技巧,因为没有搭档,所以问观众是否愿意上来相助,而自己,却恰好被老人推了出来。

虽然明知道是误会,中年人却也懒得解释,索性转过身去面对木板,举起了双手。这类把戏是江湖中最为常见的,相对于解释清楚再挤出人群,还不如陪她演完更快更省事一些。

那少女麻利地取出一块黑布,蒙上中年人的眼睛,大步朝外走出有三十来步,这才转身探手摸出一把飞刀,沉吟不发。

观众们屏息凝神,却禁不住小声地议论纷纷。

“你说她能准吗?”

“一定能,刚刚那杆子顶上的花叶,那不得有四五丈,看那姑娘不都打下来了?人家是有真功夫的!”

“可是,那一共才有七片叶子,她却用了十五把飞刀才打下来的。”

“你小子不服怎么着?给你五十把,你能打下来不?”

“那倒是。不过一半一半啊,嘿嘿,恐怕这家伙要……”

“见血好啊,我就喜欢见血,见血多刺激啊。一会要真见了血,我赏一锭银子!”

“放心吧,这人肯定是安排好的,叫啥来着?托儿,知道不?要不哪里会有人这么傻,知道这丫头是半瓶子醋还敢出来接招?”

“嗯,有道理!这年头,钱不好赚啊,得拿命来博啊。”

中年入耳音灵敏,闻言已觉不好,正要动作,只听少女娇叱一声:“去!”破空声嘶嘶如蛇袭来。

“噗……滋……”

靠着布幡的白衣年轻人依旧懒懒地赖在路边,偶尔稍稍抬抬眼皮,看看前面各式各样、忙忙碌碌的脚和鞋,身子一动不动。

一尘不染的布鞋,主人一定是不出书斋的读书人;沾满灰尘的皮靴,主人多半是走南闯北的商旅;尖翘的绣花鞋,不用说,是小家碧玉偷偷出门见个世面;至于那犹自带着沙腥味的皮靴,一定不能招惹,多半是来自沙漠边缘的亡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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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思量,一对娇小的桃红色箭靴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年轻人面前,就听少女娇脆的声音急急道:“麻烦你快看看他!”

年轻人闻听生意上门,方才抬头看去,只觉眼前一亮。

——好一个明媚的少女,一身江湖卖艺的短打扮,贴身穿着件桃红色的袄子配着淡粉色的马裤,却令人不觉俗艳,反而愈加衬托出那份专属于少女的活力来。她的左手上寒光闪烁,赫然是一把寸半长的飞刀,而右手则紧紧拉着一个穿着青衣、面色平静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少女口中的“他”了。

年轻人看向中年男子的脸,眼皮上下一动,算是扫过了,有气无力地道:“阁下面色晦暗,印堂处隐隐发黑,是有血光之灾的征兆啊。若想避过这一灾,必须在家静养,切不可往人多处……”

少女微嗔道:“哪儿有这么多废话,谁不知道他要有血光之灾啊,看他身上的血不就知道了?你赶紧给他止血消毒啊。”

年轻人闻言将目光朝下挪了挪,正看到那一袭青衫上的鲜血。和那柄深深扎在青衣人肩膀上的飞刀。就见鲜血犹自沿着刀锋一滴滴落下、年轻人仅有的一丝热情仿佛在瞬间被抽光,垂下了头道:“原来又晚了啊。那就请便吧。”

少女微怒道:“请什么便,你快点给他治伤啊!”

年轻入迷茫地抬起头,仿佛少女说了什么荒天下之大谬的话:“治伤去找大夫啊,找我做什么?”

少女怒道:“你不是大夫么?”

年轻人似乎再懒得说话,左手微微一指那幡,不再开口。

少女仰头望去,仍旧是方才远远看到的“祖传神医,小病不治”八个嚣张的大字……不过,仔细看去,在那几乎占满了整块布的大字空隙之间,似乎还有一些小字。

少女眯起眼,努力对抗着刺眼的阳光,朝那些小字看去,勉强分辨道:“事后……铁口……赛神仙?”

年轻人垂着头:“不错,本人就是铁口界第一金字招牌——事后神仙。姑娘要是问前程尽可找我,而医药之事恕本人隔行如隔山,无法帮忙。”

少女恨恨道:“你个神棍挂个医生的招牌做什么?”

年轻人也不以为忤,眼皮都懒得抬,只挥挥手,不再多说一个字。

少女恨恨一跺脚,正要离开,忽听一声断喝:“你这小贼胆敢偷我招牌!”

少女闻言抬头看去,却见一名瘦弱男子正艰难万分地从人群中朝这边挤来,眼睛望着那硕大的白布幡,口中尚自不住怒喝:“不要走!”

年轻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中年男子倒是几次想走,可是被那少女拉着,根本脱不得身。

一会儿工夫,那瘦弱男子已经到了近前。

——仔细看去,他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脸色苍白,身子更是骨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一般。此时的天气尚不算寒冷,他却穿着一身厚重的狐裘,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缠绵病榻的病人,但配上那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却丝毫不给人瘦弱的感觉,却反而有了一种异样的美感,一种旺盛的、充满生命力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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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男子看着犹自不肯抬头的年轻人,一把夺过布幡,怒道:“你这小贼,还给我看相说我会丢东西,原来是你自己转眼就偷了我的招牌!”

少女察言观色,顿时明白这招牌原来应该是这瘦弱男子的。那么说,这男子才应该是真正的名医了。

当即,她不再管那惫懒的年轻人,转头看向瘦弱男子:“这位先生,麻烦你看一下这位大叔的伤吧。”

瘦弱男子不耐烦道:“什么伤?别烦我,没看我的招牌么?小病……”说到这里,他一回头,正对上少女明媚的容颜,语声顿时一滞,脸上不由浮起一抹笑容,话锋一转道:“小姐受伤了?伤在哪里了?待我为你看看。”

少女终于找到医生,喜不自胜道:“不是我,是这位大叔。”

瘦弱男子转头看向那中年男人,仿佛被那犹自呆坐的年轻人传染了一般,眼皮都不抬,骤然伸手,一把就将中年男人身上的刀拔了下来,淡淡道:“好了。”

没有预想中的血流喷溅,仿佛那把刀根本没有刺伤中年男人一般。少女自是欣喜,连那一直懒洋洋的年轻男子都有些惊异,头居然破天荒地抬了一下。

这些人中,最惊异的却是那中年男人。只有他切身感觉到方才这人拔刀的手法是何等的精妙。

在拔刀的同时,瘦弱男子用内力使刀锋微颤,竟在刀出肉的瞬间封死了伤口周围的细小血管。这等手法虽是小技,但看这人举重若轻的样子,其实力着实不可小视。

少女方才伤了那中年男人,一直甚为内疚,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忙向那瘦弱男子道谢。

那男子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还混合着一丝自矜,摆手道:“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说着眼光正好瞥到那年轻人正爬起身来要走,当即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贼,想跑?”

年轻人微微摇头道:“谁是小贼?我方才不过是见这布幡摆在路边,以为是无主之物,这才借来用用而已。”

瘦弱的医生很显然十分在意自己的这块招牌,闻言冷道:“哼?真有这么巧?你刚算完我要丢东西,就顺手‘捡’走了我的招牌?你要不是做贼心虚,跑什么?”

年轻人摇头道:“我的卦很准的。我要走,是因为这里人人面带晦气,马上就会有刀兵之灾。”

医生一讪,不及说话,少女忽地惊异地接口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下一刻,不仅少女,所有人都知道这年轻人居然猜对了。

马蹄声声,迅雷不及掩耳,一开始还只是遥远的、若隐若现的声音,转眼间便环绕了整个幽泉镇。

马嘶声不断,熙熙攘攘的小镇瞬间静了下来,可这宁静只是一瞬间,紧接着便是慌乱四起。

一骑、两骑、十骑、百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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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在目光所能触及的地平线处,均布满了遍身铠甲、全副武装的骑士。

那些骑士全身黑甲,头脸都被头盔遮住,双肩处均有一根尖刺凸起,只看这怪异的肩甲,幽泉镇上就没人会不认识——这正是当今幽燕王青居名震九城的龙神骑兵。

龙神骑兵,以一当百,以百当万,除了那月氏楼兰的随龙骑兵之外,纵横天下从未遭逢敌手。如今就见他们只是束马而立,却白有一番威势。幽泉镇内虽然也颇多亡命徒,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动。

众骑兵缓缓变换阵形,中间两骑越众而出,左边的一骑浑身黑甲,只肩头尖刺乃是血红色,应是众骑兵的首领,右边一人却身着一件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副青铜的魔神面具,目光炯炯,似乎能看透整个幽泉镇。

幽泉镇地处平原,面积甚大,但一时间似乎所有原本能够阻碍住目光的物事都不存在了。不管是身处屋内的居民还是蜷缩在角落里的乞丐,仿佛都同时感觉到那铜面人有如实质的目光正缓缓地扫过自己的身躯……

那两道已然化作实体的目光,便如此嚣张地在被龙神骑包围的幽泉镇内来回逡巡。

犹白被少女拉着的中年人功力较高,只觉得那目光似乎正在寻找些什么,从这边扫过去,回来……过去……回来……最终,落在自己这一处的次数仿佛越发地多了。

他暗叫不好,正要有所动作,骤然,一声撕肝裂肺一般的喊声凭空在幽泉镇的上空回响起来:“幽燕人要屠城了,大家拼了啊!”

幽泉镇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乃是幽燕城和其余八城的缓冲地带,一向不受九城中的任何一方管辖,镇中本就多有不法之徒,甚至不少是九城的叛徒重犯。今日幽燕骑兵突然出现,本就让人心惶惶,待这真假莫辨的喊声一出,谁还有心仔细考量,城中顿时一阵大乱。

轰然声响中,不知多少人擎出兵器朝外杀去,有多少住宅的窗口伸出了强弓劲弩……整个幽泉镇顿时乱翻了天!

龙神骑统领青权完全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本以为靠着手下这支压倒性的大军足以慑服场面,一乱之下顿时进退失据。

若他真是来屠城的,反而不会如此顾此失彼,眼见场面失控,青权一咬牙,低声道:“请大师指点。”

那铜面人轻轻一点头,双手虚抱,紧接着一挥。只见人群中骤然亮起点点磷光。

青权大声喝道:“不用管旁人,依计划,制住锁定目标!”

骑兵应声纵马而起,顿时乱上加乱!

战马嘶鸣,少女第一个出手,惊惧之下,左手犹自扣着那中年人的手,右手在腰间的革囊里一探,已是扣住了满把的暗器,手一撒,漫天飞花。

这少女方才卖艺时不显山露水,但此刻一出手,幽泉镇内识货的人不禁都暗自惊叹:这暗器扔的,无论是速度、手法无不是江湖一流水准,只可惜了一点,就是准头实在太差,比之一般的江湖卖艺者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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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样混乱不堪、敌我不分的时刻,这漫天乱射,毫无准头可言的暗器实在是最适合不过的攻击利器。

然而龙神骑久经沙场,此刻丝毫不乱。那漫天暗器看起来声势浩大,但能够射穿重甲,对骑兵造成伤害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倒是幽泉镇上的各路豪侠一时被打翻了不少。

这一来,情势顿时更为混乱,各路人马都无暇找暗器少女这个罪魁祸首算账,纷纷夺路而逃。而龙神骑的目标明确,约一半的骑士下马合围,而另一半则勒住丝缰,目光炯炯地准备随时替换。

那少女暗器出手,人也直直朝外冲去,龙神骑们似乎认准了这个乱撒暗器的少女,十数名骑士排成阵势,一步步朝少女围来。少女稍嫌慌乱,右手一抖,一柄飞刀直直飞出,刺向正面的一名骑兵。

因为方才那手露怯的暗器经历,被攻击的骑兵毫不在意,只轻轻用手一拨,而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那手执长刀的中年人身上。

鲜血飞溅!

和方才那些轻浮无力的暗器不同,这一柄飞刀却如撕开一张薄纸一般,毫不费力就刺破了龙神骑兵厚重的铠甲。

不待惊呆的其余骑士反应过来,少女右手连抖,又是两柄飞刀,接连命中两名骑兵,顿时夺路而逃。

连续损失三名同泽,龙神骑们都动了真怒,长刀闪耀,纷纷朝少女袭来。他们心中只想,统领只是下令要那些身中碧磷咒的人,可没说要活的还是死的。

少女本身的武功比之这些骑兵并未高上太多,被人排成阵势一逼,顿时险象环生,虽然拼死突破了包围,身上却已多了数道伤口。

眼见已到幽泉镇边缘,少女心下却是越来越苦。龙骑兵死死咬在身后,自己则因伤势失血,脚下越来越慢,眼见就要落入敌人手里。

突然,少女只觉背后一阵轻微的刺痛,紧接着,仿佛奇迹降临一般,方才困扰她的伤痛一瞬间消失无踪。不及多想,她脚下加劲,一路狂奔。

而那些骑兵,却奇迹般地没有追来。

这里已经是三千里无人荒漠的边缘,少女终于停了下来,长长喘了一口气道:“终于出来了,吓死我了!那些幽燕人疯了么?为什么要屠幽泉镇?”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姐不用怕,什么屠城,是这家伙顺口胡说而已。”

少女回头,见说话的正是那神乎其技的瘦弱医生,而那医生指着的,却是偷了他招牌的年轻人。

方才一片慌乱,大家各自逃命,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散散和和,最后又和这少女走到了一起。

一声轻咳响起,少女这才恍然惊悟自己的左手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却原来是在方才的一路惊慌中,她竟然一直抓住那怀抱长刀的中年男人的手,把他一路拉到了这里。一惊之下,她慌忙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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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看看,似乎四周都是无垠的沙漠,少女凝神细听,过了半晌方如释重负:“没有敌人追来了。幽燕人真的想要跟八城同时开战么?”

那瘦弱男子点头道:“我果然没看错,小姐确有‘聆通’的异能,所以方才才能在众人不觉之下发现幽燕人的军队。我看幽燕人并不是要抢占幽泉镇,而是在找一些人。”

少女奇道:“什么人?”

瘦弱男子沉声道:“如果我没看错,他们要找的人里就包括我们。刚才那个装神弄鬼的面具怪人在很多人的身上都施放了碧磷咒,而中咒的人怕就是他们要找的。”

少女一惊,慌忙检视自己身上。

瘦弱男子自傲地一笑:“小姐放心,碧磷咒实乃雕虫小技,几位身上所中的,都已经被我破了。”

那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突然开口插话道:“小姐,我看你突然面泛桃花,似乎要红鸾星动啊。”

少女似乎没明白他的挖苦,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你说话怎么又开始阴阳怪调了,方才那一声倒是叫得挺响啊。”

年轻人低声道:“方才那一声是为了保命。现在声音小,是因为我太饿了。不怕你笑话,在下已经三天没接到活儿了,这才想扯一个大幌子招揽一下生意……这年头,日子可真不好混啊。”

篝火熊熊,四个心神甫定的男女围坐在篝火边缘。

中年人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而少女显然对这个沉默大叔颇感兴趣,转向他道:“喂,你猜猜那些骑兵为何找我们啊?”

对于这个问题,四人心中其实都有了部分答案。

中年人沉默不语,只从怀中掏出一块破蔽的羊皮,放在身旁。

——那羊皮有一寸见方,四个边角已被磨得发亮,上面密密绘着一条条不知意义的细线,完全不见文字。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一起放在地上仔细对比,赫然发现除了皮质和新旧不同,上面的图案竟是丝毫不差,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四人互相看了看,忽地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自己千辛万苦搞到手、视若珍宝的藏宝图竟然是人手一份,怕是哪个作坊的量产。

中年人首度开口,声音充满了成熟的磁性:“你们有没有遇到过一位白发老人?”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然后骤然醒觉,又不约而同地紧紧闭上了嘴巴。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惫懒的年轻人突然开口道:“我看三位的面相,分居无逆鳞、峥嵘角、玲珑心,若能通力合作,再加上我的通灵眼,便能合成神龙逍遥九天之象,我们心中所想之事方有可能成功。”

瘦弱的男子不屑道:“你这神棍懂得倒多!”语气虽然不屑,但眼神中精光闪动,显然已经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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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骤然站起身来,扬声道:“好!我们的寻宝团就此成立了!”

这自作主张的宣布来得甚是突兀,却出奇地没有任何人反对。

少女重新坐下道:“好,现在我们来自我介绍,大叔,你先开始。”

中年人微微一笑:“在下张三!”

“我是李四。”

“本人王五。”

“姑娘我芳名赵六!”

“……”

“我们重新来一遍吧。”

中年人将怀中长刀换了个位置,看着眼前三人,道:“在下求羽,孤刀浪**江湖人。”

少女微笑道:“我叫蓝紫儿,不过走江湖时,别人都叫我错飞花。”

颓唐的年轻人饱餐一顿后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精神奕奕道:“在下九十空明,在我们的这行中也算是个名人,外号事后神仙。”

最后是那瘦弱的男子,似乎心情很是不好,只道:“我叫秦赢。”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少女娇笑道:“好!现在我们的寻宝大计第一步开始,大家现在就将听来的偈语都说出来,共同参详一下吧!”

第二章 初入龙镜

如果每一粒沙,都是一个世界。那我们的世界,是否只是别人脚下的一粒沙尘而已呢?

九十空明其实并不喜欢思考这些玄之又玄的问题,只不过他发现,在这样的时刻,让思想沉浸在这样没有答案的问题中,反而会让自己稍微舒服一些。

无论你走了多久,又被那血红的太阳暴晒了多久,极目望去,仍然看不到一丝希望,看不到一点不同,只余下身后的一串脚印,一路延长到你目光所不及的远方。除此之外,只剩下黄沙,一望无际的黄沙。

或许,以往那些消逝在塔斯沙漠里的生命,并不是死于劳累或者饥渴,而是死于自己的绝望,这种似乎只剩下你一人在天地间孤零零的,永远无法逃脱的绝望。

幸好……幸好身边还有同伴……尽管看起来都不太可靠。

让九十空明郁闷的是,似乎这三个不太可靠的同伴,现在都比他要精神一些。

刀客求羽也就罢了,连身为女子的蓝紫儿和病殃殃的秦赢都越走越快,相比之下,九十空明一向动嘴多过动身,若非在美女面前不太好意思露怯,怕早就撑不住要嚷嚷着休息了。

翻过一个沙丘,领头而行的蓝紫儿骤然抬手,众人一时凛然,急忙停住脚步。

蓝紫儿侧耳倾听,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大漠中无处不在的风声,足足半晌,才擦擦汗道:“没事。”

九十空明苦笑道:“我的大小姐,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咱们这就走了不过一个时辰,你这么吓唬我们都已经四五回了。”

蓝紫儿歉然一笑,没开口。

魔鬼之都塔斯沙漠的传闻在每个人的心中根深蒂固,即使此处只是沙漠的边缘,可是在这样的黄沙包围中,谁都没有办法不神经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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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赢抢白道:“安全重要,你懂不懂啊?再怎么警觉也不过分,反正比你事后才开口有用得多。”

九十空明的生计就在嘴上,如今吃饱了饭有了精力,怎肯轻易服软,当下嘿嘿一笑,径自转个话题道:“我免费替你算上一卦。看你眼角桃花纹杂乱相交,眉目间煞气不退,我送你四个字:意动无缘……”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

秦赢心里一紧,正要朝下追问,但刚刚抢白过对方,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心下郁闷,只得将手中竹竿用力朝沙中戳去。

那竹竿正是当初被九十空明“捡”走的那一根,虽然秦赢十分看重这号称是天下第一的招牌,但那布幌实在太过巨大,而在沙漠中又没人观看,为了方便,他也只得将布幌收了起来,只剩这一根翠绿光溜的竹竿。九十空明一直在恶意地猜想,若是这秦赢去了一身重裘,怕是会瘦得和这竹竿有得一拼,这恐怕就是他这么在意这根竹竿的原因吧。

竹竿一直被秦赢拿在手中当成拐杖用,也顺便兼任这脾气不好的主人生气时的发泄工具,一路上也不知在沙漠中戳了多少个深坑。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秦赢一戳下去就惊觉不对,那竹竿竟然不受控制一般一路朝下钻去,转眼之间,已有小半根竹竿没入了沙漠之中。

秦赢一时大惊,连忙凝力握住竹竿,只觉沙下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怪力正在用力拉扯。他几次用力,竟拉之不动,竹竿反而越陷越深。

这时其余的人也已发觉诡异,齐齐转过头来,正要细看,却忽地惊觉,自己的脚下有一阵阵的震动传来。

九十空明方才一直在掐指计算,此刻大喊道:“戊辰晦暗,天地不明。脚下危险,快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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