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第十九回 世人逐利争奔走 沥胆堕肝唯恐后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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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世人逐利争奔走 沥胆堕肝唯恐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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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门外,只见夜空星光暗淡,夜风送来丝丝潮气,四周象是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似浓似淡的轻纱。天赐大喜过望,说道:“妙极,妙极!果然起雾了。老道,你打错了保票。”

老道士深深凝视天赐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赞赏,又似是失意。说道:“年轻人,你心思之缜密令人叹服。象你这种人材举世难觅,如果能归顺本教,本教当虚令主之位以待。”

天赐冷笑道:“不敢领教。贵教野心勃勃,却不能以德服人。以邪术愚弄无知百姓,终必难以长久。”

老道士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可见愚民之术,圣人也是赞同的。本教虽然略略用了些手段,但无可否认,皈依本教有许多实在的好处,至少可以不受官府的压榨。本教这些年来日渐强盛,信徒几达千万之数。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何云难以长久。”

天赐道:“小恩小惠,是你们今日布下的钓饵,为的是来人钓到一条大鱼,那就是万里江山。终有一日你们会驱使这些信徒卖命送死为你们打天下,那时他们就会醒悟受骗上当。这些人都是善良懦弱的升斗小民,胆小怕事,没有临阵决死的勇气,见到刀剑就吓得发抖。想借助他们打天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争论间老道士领着天赐来到地牢门前。见到老道士,把守地牢的众武士均面露惊容,一齐拜倒。老道士坦然受之,挥手示意,话也懒得说。一名小头目取出钥匙打开铁锁,拉开沉重的铁门,露出黑黝黝的入口。

老道士抬手前引,说道:“少侠请!”与天赐并肩顺阶梯而下,曲曲折折,深入地下十余丈,又是一道铁门。这一次天赐不用老道士帮忙,出其不意制住几名守卫。打开铁门,眼前光线陡亮。

这是一条巨石砌成的甬道,石壁上高插巨烛,亮如白昼。甬道两侧每隔几步就是一间石牢,沉重的铁门牢牢锁住,通过门上的方孔可以看到石牢内的囚犯。天赐一间间依次察看,越看越是心惊。牢内的囚犯大多衣衫破烂,乱发长须,骨瘦如柴,目光呆滞,不知被关了多少年月。搜寻遍大半的牢房,却没有找到妙手大圣魏百通。

天赐暗暗心焦。问道:“老道,妙手大圣魏百通两日前落在贵教手里,是不是被关在此处?”

“妙手大圣魏百通?没听说过。”老道士矢口否认,不象是扯谎。“这种小事贫道从不过问。地牢只有这一处,如果找不到就是你弄错了。你说的什么妙手大圣,并未被本教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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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最后一间牢房了。天赐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希望魏老兄就在里面。”心中患得患失,从方孔向内望去。只见屋角的木板**向内侧卧着一个瘦小的白衣人。白色的儒衫虽有些肮脏,却并不破旧,显然没进来多久。不是魏百通,天赐大失所望。

忽然那白衣人一翻身,面孔正好转向天赐。只见这白衣人秀目微合,小嘴上翘,笑容甜美,好梦正酣。脸色略显苍白,却掩不住清丽秀逸,衣衫单薄,更衬出体态婀娜。天赐看清此人相貌,忍不住惊呼道:“东方姑娘!”

白衣人正是女扮男装的东方梅,天赐在南京时结交的朋友,后来又莫名其妙成为对头。不知因何被闻香教擒住,关在牢中。她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姓氏,蓦然从梦中惊醒。烛光刺目,她看不清发话之人,但听声音似乎有些耳熟。问道:“是谁?谁在叫我?”

天赐道:“是我,我来救你出去。”拔出长剑,向牢门上的铁锁劈去。虽然没有找到魏百通,能救出昔日的朋友,也是意外的收获,不算白来一趟。

东方梅又惊又喜,叫道:“齐大叔,是你吗?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天赐心中怅然若失,暗道:“她已经记不起我了,还当我是什么齐大叔。”心里的不痛快全出在牢门上,挥剑猛劈。那铁锁如何当得住风雷神剑之利,三下两下便被斩落。咣当一声,沉重的牢门被天赐一脚踢开。眼前白影一闪,东方梅轻盈地跃了出来。

逐渐适应牢房外刺目的烛光,东方梅终于看清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天赐。她禁不住又惊又诧,又有几分愧疚。垂下头回避天赐灼灼目光,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你。谢谢你来救我,李……,李大哥。”这句李大哥叫得十分吃力,想必还没忘记以前的误会。

听到李大哥这称谓,天赐心中唤起了温馨的回忆。一年前天赐孤身逃亡之时与东方梅相遇并结识。人在孤寂时最需要友情,东方梅的纯真诚挚更赢得了天赐的好感。虽然后来被她误解,一招天魔指让他几乎送掉性命,但天赐对她并无恨意。如今见她为人所擒,受了不少委屈,心中反而生出一丝怜惜。叹道:“东方姑娘,你是托了妙手大圣魏百通的福。今夜我本是为救他而来,不想却遇上了你。现在时间紧迫,咱们快走。我还要去找魏百通。”

三人返身出牢。行过第二道铁门,天赐从一名受制的守卫身上摘下长剑,交给东方梅,说道:“东方姑娘,拿上这把长剑。等一会说不定有一场恶斗。你武功比我高明,杀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中途冲散了,记住一直向东到湖边抢船,不必等我。今夜有大雾,一上船就安全了。”

东方梅却不接剑。神色黯然,说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象有武功吗?”天赐惊道:“你说什么?你的武功已经失去了?谁干的?”上下打量东方梅,几乎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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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的武功已经被废掉了。”东方梅欲哭无泪。一个练武人失去苦练多年的武功,这比一个吝啬鬼失去万贯家财还要痛苦。说道:“几天前我一时大意中了何绣凤那妖妇的诡计,被她的迷香迷倒。她逼我服下散功散,现在我半成功力也无法提聚,比常人还要不如。李大哥,你还是自己走吧,带着我是一个累赘。你我只不过是萍水之交,何况我还伤过你,犯不上为我冒如此风险。”

天赐心情异常沉重。究竟该不该救东方梅,心中矛盾,一时难决。从道义上感情上讲他义不容辞,但理智告诉他这非常危险。一旦遇到拦截,带着一个失去武功的弱女子,他万难脱身。将东方梅留在牢里,闻香教未必会害她的性命。如果带她走,中途有什么闪失,反而置她于险地。思忖间天赐目光落在老道士脸上。

老道士有几分幸灾乐祸,笑道:“年轻人,你是在征求贫道的意见吗?依贫道看还是不带她为妙。最好的办法就是你释放贫道,贫道代你讲情,保你平安离去。这个小姑娘或可通融,让你一起带走也行。你看!坏事了不是。年轻人就是缺乏决断。你早已泄露行迹,这座地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现在你插翅难飞。”

天赐大吃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地牢出口铁门洞开,人声嘈杂,灯火如昼。上面传来何绣凤娇媚的声音:“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入本教禁地。咦!原来是李兄弟。快上来,咱们聊聊。都是老朋友了,什么事不好商量,犯得上来这一手吗?”

天赐深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心念疾转,暗道:“我是何时泄露的行迹?是两老者的尸体被发现了,还是两名香主报的信?都不对,这样他们不可能很快找到地牢里来,应该是在进地牢时露出的马脚。记得当时老道士没别的表示,只说了一句‘少侠请’。不错,这句话大有文章。老道士武功奇高,众教徒对他毕恭毕敬,在闻香教的地位一定不同寻常。而我这身打扮只是个小小的香主,他不应该对我客客气气,更不应该称我为少侠。守门的武士一听就知道有问题。这贼道好生狡猾,不知他在闻香教所司何职。”

略加思索,天赐恍然大悟。如同吃了定心丸,大放宽心。向那老道士道:“仙长,恕晚辈失礼,还没请教您老法号。”老道士冷笑道:“贫道的法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走不掉了。快释放贫道,贫道代你讲情,或可饶你一命。”天赐笑道:“仙长不说我也猜得出仙长的身份。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能擒住仙长这样的大人物。算我走运,今夜有仙长保驾,还有什么好怕的。”

老道士脸色大变。身份一暴露,他再不如先时一般镇定。冷哼道:“小辈,不要得意忘形。今夜你纵然能够逃脱,逃到天涯海角,本教仍能将你擒回。贫道发誓要将你千刀万剐,锉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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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大笑道:“李某在江湖上等着你。希望你有勇气亲自出手与李某一决,不要驱使徒子徒孙来送死。”长剑架在老道的颈后,转向何绣凤,说道:“何仙子,请行个方便,让出一条路。如果不想让这老道送命,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何绣凤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妄动,却又不甘心放天赐逃走。冷笑道:“你李天赐一贯自诩正人君子,如此暗算偷袭,劫人为质,不嫌太下作吗?传出江湖,必将为同道所不耻。”

天赐道:“李某身处虎穴,以寡敌众,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此事传出江湖,失面子的里李某而是你们闻香教。堂堂闻香教教主,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龙虎天师,在自家总坛之中,无数教众保护之下,居然被一个无名小卒擒住,不论何人都会称赞我这无名小卒胆识过人,嘲笑贵教浪得虚名。如果仙子不想让贵教丢人现眼,这件事李某可以守口如凭,不会向人提起。李某够朋友吧?”

何绣凤怒极,双目几欲喷火。冷笑道:“李天赐,不要再假惺惺装好人,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天赐道:“简单之极。仙子先命手下退去,再准备两条快船。一条归我,一条你派一名弟子乘坐。出湖十里,李某再将贵教众交给这名弟子,保证不伤他半根寒毛。”

何绣凤道:“谁能保证你不会劫持教主逃走。你必须在上船前交人,你交人,咱们让你上船,否则免谈。”天赐道:“谁又能保证我交人后你会给船。事到如今,必须依我的条件行事,不能打折扣。否则我一剑杀掉贵教主,再与你一决生死,李某不但不亏还有的赚。”

何绣凤恶狠狠盯着天赐,双方僵持足有盏茶时分,天赐毫无退缩胆怯之意。何绣凤无奈只得让步,说道:“你李天赐应该不是言而无信,初尔反尔之人。”天赐道:“这一点仙子大可放心,李某言出如山,绝无反悔之理。同样我也希望仙子约束手下,不要弄奸使诈,拿贵教主的性命做儿戏。”

何绣凤向龙虎天师投去征询的目光,龙虎天师微微点头。何绣凤道:“李天赐,我答应你的条件。”

天赐心中略宽,说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敝友魏百通被贵教劫走,请仙子一并成全。”何绣凤皱眉道:“阁下太贪心了。咱们已经讲好条件,怎么又加码了?”天赐笑道:“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今夜在下本是为魏老兄而来,不带他走岂不是等于白来一趟。一个小小的妙手大圣,与贵教主安危相比微不足道,希望仙子慎重考虑。”

何绣凤道:“阁下说的不错,为了教主的安危,一千个一万个妙手大圣咱们也可以交出来。但妙手大圣现在不在本教手里,回来的路上就被人用掉包计救走了,就连是哪个混蛋所为也不得而知,你让我如何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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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诧道:“被人救走了?仙子不是在搪塞在下吧?”何绣凤怒道:“我骗你做甚?众目睽睽之下,将到手的人质弄丢了,这可不见得有什么光彩,我犯得上无缘无故往自己脸上抹黑吗?”

天赐暗道:“看她的神情不象有假。魏老兄多半是被其师救走了,别人只怕没这本事。这应该是件好事,魏老兄的安危固然不必担心,而且他还能将咱们的意思转告其师。愿不愿意帮忙就看这老偷儿了。”向何绣凤道:“恕在下冒昧,不情之请收回。咱们仍按前议,请仙子引路。”

一行人来到湖边,只见湖上大雾弥天,白茫茫的一片。两只小船已经备妥,一只空着,另一只上面有一个黑衣武士,看装束只是一名普通教徒。天赐甚为满意,搀扶东方梅,拉着龙虎天师,三人一起登上小船。天赐回身笑道:“多有得罪,请诸位包涵。”催船离岸,钻入茫茫大雾之中。那名教徒不敢耽搁,摇船紧随其后。

船行数十丈,君山重重山影隐入雾中,不复可辨。天赐仍不敢松懈,摇船疾行。大雾之中,难辨方向,不知里程。估计已经行出数里,那黑衣教徒叫道:“李大侠,请您依约放还敝教主,再往前就找不到回山的路了。”

天赐知道此时大雾弥漫,闻香教无法追及,没有必要再将龙虎天师留下。笑道:“多谢仙长相送。”抓起龙虎天师的衣领,扔向黑衣教徒的坐船。那黑衣教徒慌忙接住,小船被这一掷之力撞得摇摆不定。龙虎天师咒骂不已,天赐不加理会,摇船继续前行。

两条船渐渐拉开了数丈距离。天赐背向着黑衣教徒的坐船,不知那边的动静。东方梅与天赐相对而坐,却看得清清楚楚。忽然面现惊容,叫道:“大哥当心!”天赐回头望去,只见那黑衣教徒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具喷火筒,黑洞洞的筒口正朝向自己。天赐大惊失色,一把推倒东方梅,飞身跃起,直扑对面的小船。

喷火筒固然犀利,但也有其弱点。发射时先要扳动机簧,带动火石打燃引信,再引燃筒中火药,这就需要一段时间。黑衣教徒扳下机簧,天赐已经跃起,凌空飞过数丈,落于船头。引信刚刚燃到一半,天赐一脚将喷火筒踢落水中,引信立刻熄灭。

那黑衣教徒异常悍勇,困兽犹斗。拔出一对寒光闪闪的短剑,和身扑上,一剑刺胸,一剑切腹,招法凌厉,武功之强,绝非一名普通教徒。天赐一时大意,空手相敌,居然挡不住对手的攻势,步步后退。黑衣教徒一招得势,气焰更盛,剑影纵横,招招不离天赐致命之处。

缠斗数招,天赐渐渐火起。真气运于双掌,坚如钢铁,无畏地穿入重重剑势,奇准奇快,抓住黑衣教徒的手腕,眨眼之间双剑易手。黑衣教徒双腕剧痛如裂,大叫道:“大侠饶命,这全是令主的安排,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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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冷冷道:“本当取尔狗命,以儆效尤。姑念你尚要载这贼老道回山,就放过你一次。回去告诉何绣凤,下次见面再与她算帐。”一脚踢倒那黑衣教徒,返身跃回坐船。那教徒不敢停留,灰溜溜驾着小船,载着龙虎天师逃走了。

目睹天赐如此武功,再想想自己武功全失,东方梅倍感惆怅,黯然叹道:“李大哥的武功比从前进步了很多,而我却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辈子没指望了。”

天赐心情也异样的沉重。说道:“东方姑娘,千万不要灰心。我有两个朋友,她们是华神医的后人,或许有办法治疗姑娘的毒伤。”东方梅毫无喜色,说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内力散尽,任何药物都是无效的。要练回原来的武功,也许要化二十年,或者更久。”

两人均默然无语。东方梅双眉紧锁,满腹心事。许久许久,她怯生生瞟了天赐一眼,轻声问道:“李大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天赐道:“我生你的气?这是从何说起?”东方梅幽幽道:“我记得你以前总是有说有笑的,可今天你一直板着面孔,一言不发。还有,你以前叫我东方贤弟,现在却叫我东方姑娘,显然生分了许多。我想你是还记恨我打伤你的事。”

天赐笑道:“人说姑娘家都是小心眼,这话果然不错。过去的一点小误会还提它做什么?如果我还记恨你,我就不配做你大哥。你这身打扮,一看就知是个大姑娘,我再叫你贤弟,不伦不类,象话吗?”

东方梅掩口轻笑,说道:“李大哥,其实我不叫东方梅。我的名字是映雪,家里人都叫我小雪,你也叫我小雪好了。”说到此处,她双颊浮上了一抹嫣红。姑娘家向一名男子道出闺名,难免有几分羞涩。

天赐赞道:“寒梅映雪,这名字不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不论是梅是雪,都好,都好!”

东方映雪心中生出丝丝蜜意,甜甜笑道:“大哥,那天我把你当成坏人,简直恨死你了。出手将你打伤,事后还得意了一阵子,自以为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后来你不计前嫌救我脱险,又对我说了那些话,我就有些后悔。找人一打听,才知道你是受了冤枉,真正的坏人是锦衣卫的混蛋。那时我简直惭愧死了。人说好朋友贵在知心,我却不相信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你的确是个傻丫头。”天赐笑道:“你只知道责备自己,却不知替我想一想。如果说我心胸狭窄,朋友的一点点小错总要记在心里,我还值得你结交吗?”

小船在湖中缓缓而行。浓雾笼罩,放眼俱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一个梦幻的世界。这世界里只有一条小船,只有船上的两个人。水花轻轻拍击着船舷,木桨击破湖面,发出悦耳的水声,伴着两人娓娓而谈。忘记了大敌在后,忘记了他们是在逃亡,而象是一对好朋友在泛舟游湖,任小船东飘西**。什么时候能上岸,什么时候能脱险,这些似乎都不值得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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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谈起一年来的遭遇,东方映雪听得津津有味。支颐斜坐船头,幽幽叹道:“以前爷爷逼我练功,我总觉得没什么用处,所以时常偷懒,爷爷也管不住我。一旦失去武功,我才明白以前的想法都错了。如果我现在还有武功该多好。”

天赐道:“其实有没有武功并不重要,很多事情是无法凭武功解决的。就拿我来说吧。武功比一年前不知增强了多少倍,可是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做,整天浑浑噩噩混日子。青灯枕畔,午夜梦回,常常暗暗自责。可是自责以后呢?依然故我。人生在世,随波逐流,最难的就是自己把握自己了。”

东方映雪也有几分伤感,说道:“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应该是我。来中原有一年多了,终日无所事事,东游西**,空有一身武功,却什么大事也没做。有时觉得无聊想回去,却又怕爷爷管得太严。现在我才知道武功有多可贵。如果现在我武功未失,就随大哥加盟武林盟。咱们两个联手,与什么闻香教卧龙山庄斗一斗。尤其是闻香教,我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那个浪得虚名的龙虎天师,一对一真刀真枪地斗,我未必就怕了他。”

天赐叹道:“你想加盟武林盟吗?我看就不必了。我入盟不过两个月,现在已经后悔莫及。”东方映雪诧道:“为什么?武林盟难道不好吗?我听人说武林盟是江湖上最大的侠义道帮会,大哥为什么要后悔?”天赐道:“我也说不清原因,也许是武林盟与我的期望有差距吧。当初我加盟是感于几位朋友的至诚相邀,以为从此后大家齐心协力,行侠仗义,斩奸除恶,为不平者鸣。谁想到这些时日举目所见尽是情怨仇杀,名利之争。现在又卷入玉貔貅的争夺中,无法抽身。也许是我太天真,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吧。”

东方映雪道:“我常听爷爷讲:君子不容于江湖。他老人家闯**江湖数十年,与疯和尚并称疯僧狂道,对一个练武人而言已经到了极处。可最后他老人家仍然心灰意懒,归隐不出,甚至不愿再提江湖事。我想他老人家的心情也许与大哥一样,厌倦了江湖上的尔虞我诈,血腥杀伐。”

天赐深有所感,黯然叹道:“我比不了令祖。他老人家可以无牵无挂地抽身,我却不能。”

两人在浓雾中飘**了大半夜,浑不知身在何处。天光渐渐放亮,大雾渐渐散去。东方映雪忽然站起身,遥指天际的一带暗影,喜道:“大哥你看,到岸边了。”

移舟泊岸,下船一打听,才知此地南距岳州不过十里。两人不再心急,缓缓赶路。东方映雪武功初失,身体孱弱,行不数里便力不能支,斜倚在天赐肩头,娇息喘喘。天赐心中怜惜,走得愈发慢了。

沿着蜿蜒的小石路,穿进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天赐忽然耳闻异声,陡然一惊。只见眼前寒光闪闪,数把飞刀从林中射出,疾奔他的面门。紧接着身后跃出数十名闻香教教徒,铁莲子飞蝗石甩手箭金钱彪,各色暗器如雨点般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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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大意,落入闻香教的埋伏。天赐处惊不变,揽住东方映雪的纤腰,飞身跃起,拔剑在手,拨打暗器。嗤地一声,一枝袖箭透过剑幕擦着耳侧飞过,险之又险。随即听到东方映雪一声痛呼,被一枚铁莲子击中了肩头。天赐勃然大怒,一跃数丈,冲破密集的暗器,直闯入敌从之中。长剑落处,数名教徒被他砍翻在地。众教徒偷袭无功,又被天赐抢近身,暗器无法发射,惊得纷纷逃避。一名黑衣大汉见势不妙,大叫道:“发信号!”手持一把锋长背厚的斩马刀,拼死拦住天赐。两人交手数招,天赐无法将他杀退。

就在这功夫,众教徒射出了一枝响箭,刺耳的尖啸打破了清晨的静寂,直上半空。天赐又惊又急,对手大援将至,他孤身一人,携带失去武功的东方映雪,断不能再纠缠下去。奋神威一剑猛劈那大汉的头顶,大汉举刀相迎。一块凡铁如何当得住神剑之利,风雷剑斩断斩马刀,直落下去。那大汉头顶中剑,分做两半。

天赐不理会四散而逃的中教徒,揽起东方映雪,展开轻功向府城方向疾奔。忽听一声大喝:“李天赐,你走不掉了!”眼前青影闪动,一名青衫飘飘的中年文士拦在当路,正是玉笛郎君韩玉郎。

天赐横剑当胸,喝道:“韩玉郎,让路!”韩玉郎微微一笑,说道:“李天赐,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为好。本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只身孤剑,断难逃脱。”天赐冷笑道:“人云你韩玉郎早年颇有侠名,如今虽为美色所惑,沦于邪教,却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李某今天不想伤你性命,快快让路,莫谓李某神剑不利。”

韩玉郎仰天大笑道:“李天赐,你死到临头还要口出狂言。韩玉郎就在此处,你宝剑虽利,能奈我何!”

天赐喝道:“口说无凭,咱们手底下见高低。”生死之搏,无须客套。天赐欺身而上,长剑当胸直刺。韩玉郎闪身躲避,大袖飞舞,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枝光洁碧绿的玉笛,横击天赐的长剑,动作潇洒飘逸,真有几分神仙之态。笛剑相交,发出悦耳的脆响。玉笛也是一样宝物,重击之下,居然分毫无损。

一剑无功,天赐蓦然变招,长剑化作一团乌光,斜劈而下。他深知此时情势急迫,迟则生变,利在速战速决。这一剑运足十成功力,剑身宝光流动,隐隐有风雷之声。韩玉郎闻知有异,已经不及闪避,只有横笛硬接。真气贯注剑上,风雷神剑锋利更胜龙泉太阿,将玉笛从中斩断。剑势不竭,擦韩玉郎头顶而过,削落头巾,长发立刻披散下来。

韩玉郎心爱的兵刃被毁,不禁又惊又怒,竭尽全力,拼死反噬。无奈锐气已折,又以空手敌抵天赐的长剑,渐呈不支之态。正在此时,何绣凤尚君义率众赶到。何绣凤见情郎受困,急怒交加,娇叱一声,抖出一条红丝带,加入战团。丝带虽然柔软,在何绣凤手中却仿佛化为一条灵蛇,伸缩无定,灵动异常,威力不下于任何兵器。天赐不敢大意,全力迎战。风雷神剑虽利,砍得断坚硬的玉笛,却砍不断柔软的丝带。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在何绣凤凶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韩玉郎之危立刻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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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斗良久,何绣凤心生毒念,忽然变招。丝带如一条出洞的毒蛇,袭向天赐怀中的东方映雪,攻势绵绵不绝,疾风贯耳,凌厉无匹。天赐大怒,情急智生,身形倏然幻化,平空消失了踪迹,转瞬间又在数丈外现身。这一招正是神仙散手中最神奇的幻影遁形之术,天赐数日前刚刚练成,今天初次施展就收到奇效。只见他一忽在右,一忽在左,何绣凤眼花缭乱之际,天赐已经飞快地抢到她身前,一剑当胸直刺。

何绣凤的丝带利于远攻,却不利于近身搏击,立刻陷于危境。可是她也非弱者,胸口内收,避开长剑的锋芒,罗裙下倏然飞出一腿,来势奇疾,毫无征兆,尖尖的绣鞋内藏锐铁,直奔天赐下体。

天赐早有防范,身形拔地而起,剑势不缓,凭借这一跃之力,反而去势更疾。忽然脑后利刃破空之声传来,韩玉郎夺来一把长剑,又和身扑上。天赐不及伤敌,只得返身迎战。何绣凤得此空隙,也重抖精神,加入战团,与韩玉郎双战天赐。天赐怀抱一人,以一敌二,仗着神奇的身法,犀利的长剑,分毫不落下风。

雷火神尚君义在一旁观战,急得又搓手又跺脚。他带来数十名教徒,每人都有一具喷火筒,却无法派上用场。想要唤何韩二人退下来,可是三人恶斗正酣,心无旁骛,谁也无法抽身。尚君义观战良久,渐感不耐,就想加入战团。

正在此时,只见众教徒一阵大乱,从背后树林里冲出两个人,将众教徒杀得四散奔逃。一人喝道:“尚老怪,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老人家找你讨债来也。宰光你这些狗腿子,看你还能摆出什么威风。”灰衣竹杖,正是醉果老张清泉。又有一女子叫道:“李世兄,我来助你。”一道红影如飞而至,却是司马玉雁。

尚君义大惊失色,返身迎战。他武功略逊于张清泉,两人缠斗十余招,尚君义渐呈不支之态。司马玉雁上去接下何绣凤恶斗,她锐气正盛,剑招凌厉,游刃有余。何绣凤却已经是强弩之末,被司马玉雁泼辣的攻势压得喘不上气。最惨的要数韩玉郎。他慑于天赐神威,心有余悸,只能奋力自保,不出数招,手中长剑又被震断,其状狼狈,再无先时的潇洒飘逸之态。长发散开,衣衫被剑锋划破多处,面目因急怒变得扭曲狞厉。这个自诩为八仙之一韩湘子的玉笛郎君,说他象个恶鬼也许更恰当。

偏偏这时又有人来打落水狗。沿着小路有两人疾驰而来,一人文质彬彬,俊逸不群,一人膀大腰粗,威武雄壮,正是诸葛桢与钟云翱。那钟云翱的大笑声如同半空响过的炸雷,叫道:“李老弟,真有你的。这姓韩的厚颜无耻,把咱八仙的脸面都丢尽了,给我好好教训他。哈哈!还有姓何的妖妇,妙极妙极!小姐请退下,我老钟要找她算一笔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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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教诸人更惊,自知大势已去。何绣凤叫道:“尚师兄,玉郎,快走!”急攻两招逼退司马玉雁,转身便逃。尚君义韩玉郎也早有退志,闻言正合心意,随着何绣凤狼狈而逃,转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钟云翱见状乐不可支,笑道:“这三个混蛋,见到我老钟比他娘的兔子跑得还快。没想到我老钟的一声大叫会有如此威力。”诸葛桢调侃道:“与钟兄相处日久,小弟必将破相,满口牙齿也将不保。”

钟云翱瞠目道:“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老钟拳头硬,发起火会揍得你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哈哈!不用担心,我老钟手底下有分寸,不会让你这臭皮匠太过难堪。”

诸葛桢笑道:“臭美!自我陶醉是老兄的拿手绝技。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吧。张大侠,李老弟和小姐已经将何绣凤等人杀得落花流水,老兄的一声鬼嚎不过是捡了个现成便宜,却在这里自吹自擂,大言不惭,岂不是笑歪了小弟的嘴巴,笑掉了小弟的大牙。”一席话气得钟云翱吹胡子瞪眼,大家也不觉莞尔。

当着大家的面,揽着人家大姑娘的纤腰,天赐自觉有些难为情。连忙放下东方映雪,向众人作了个罗圈揖。笑道:“见过大师兄,小姐,两位长老。若不是几位及时赶到,我与小雪性命难保。”

张清泉板着面孔,一本正经教训道:“臭小子,你太不象话了,把我老人家的金玉良言当作耳旁风。昨天你深夜不归,我就猜你又干傻事了。后来司马小姐找到客栈里,咱们一商量,决定连夜出来找你。”伸伸懒腰,打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哈欠。又道:“害得我老人家一夜没睡。”其实这老头方才将尚君义打得抱头鼠窜,出了三天前的一口恶气,此时心情正佳,这付冷面孔不过是故意装出来的。

司马玉雁笑道:“张大侠,看您说的。李世兄只身孤剑,在闻香教总坛来去自如。这份武功胆识,举目江湖能有几人?您应该引以为豪才是。”她的目光落在天赐脸上,异样的柔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神采。

张清泉问言大喜,笑道:“有理有理!举目江湖能有几人?我老人家敢说一个人也没有。醉仙的徒弟,我张清泉的宝贝师弟,毕竟不同凡响。”大家见他忽怒忽喜,不禁暗自好笑。

司马玉雁却一直在打量东方映雪。只见她肌肤白嫩,柳眉弯弯,鼻挺嘴小,一双秀目清澄如水,怎么看都象是个大姑娘。司马玉雁暗自嘀咕,问道:“李世兄,这位是……?”

天赐将东方映雪拉到身侧,说道:“小雪,这一位是我大师兄张清泉,人称醉果老。这两位武林盟的钟长老诸葛长老,这位姑娘是司马小姐。”东方映雪一一上前见礼。天赐又道:“这位姑娘复姓东方,是狂道东方老前辈的爱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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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均面露惊容。疯僧狂道饮誉江湖数十载,武功更在醉仙武圣玉罗刹之上,只是近年来杳无音信。如今遇上狂道后人,谁也不敢小视,却不知东方映雪武功已失。述礼已毕,大家离开小树林,相偕返回岳州城。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树林中又踱出两个人。一个魁伟的六旬老者,须发斑白,方面大耳,双目懔懔有威。另一人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相貌平庸,一双小眼睛却异常明亮,透出过人的机智。这两人正是卧龙山庄庄主龙老爷子与军师陆鸿儒。

龙老爷子捻髯沉吟道:“武林盟此次高手尽出,对玉貔貅志在必得,其实力之强,适才一战可见一斑。闻香教虽占地主之利,亦非敌手。本庄与之相比,实力就略嫌单薄了。”

陆鸿儒道:“庄主所虑极是。论实力武林盟本就略强于本庄与闻香教,如今更得张清泉李天赐两人相助,如虎添翼,本庄很难力敌。尤其是李天赐,咱们始终无法摸清他的底细。一月前在淮安他曾与二公子三公子交过手,武功似乎略逊于二公子,更及不上三公子。但方才看他出手,合何韩两人之力也无法占到上风。武功进境之速,令人吃惊。”

龙老爷子道:“你认为他的武功已经超过了老三?”陆鸿儒道:“这倒未必。不过他出手勇猛绝伦,有一股慑人的威势。武功一道晚生是门外汉,但看他出手,晚生敢断言三公子胜不了他。”

龙老爷子叹道:“这等人材本庄未能收归己用,委实令人惋惜。他投效武林盟,对本庄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陆鸿儒微微一笑,说道:“庄主不必过虑,依晚生看来,他在武林盟决难久留。月前晚生在瓜州渡口与他偶遇,从言谈之中晚生已深知其为人。朝廷昏暗,杀其父毁其家,逼得他亡命天涯。但他忠心未泯,公私之间分得很清,绝不会做出反叛朝廷之举。而武林盟素怀异心,久后他必能察觉,必将弃武林盟而去。此人才高八斗,壮志凌云,但一不能合流于草莽,二不能见容于庙堂,今生只怕注定要抱恨而终了。”言下惋惜不已。

龙老爷子也陪着他长叹两声,说道:“陆先生,如今彼强我弱,武林盟闻香教虎视眈眈,玉貔貅下落不明。请教先生有何良策可以克敌制胜。”

陆鸿儒道:“上上之策只有一个字:走!”龙老爷子诧道:“走?玉貔貅不争了吗?”陆鸿儒道:“玉貔貅固至宝也,然与万里江山相较,应该以何为重?得玉貔貅可成惊世武功,然武功惊世,不过一人之敌而已,以一人之力可以取天下乎?如今昏君南幸已至山东,此天赐良机也,庄主奈何以一物之轻而弃之。此言晚生藏于胸中久矣,今日方得一述,请庄主三思。”

龙老爷子道:“陆先生高见。但重宝近在咫尺,老朽实不甘心舍之而去。待玉貔貅到手,再计议如何对付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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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儒心中暗叹:“见小利而忘大事,何其愚也!”知道龙老爷子素来刚愎自用,此时劝也罔然。说道:“庄主如果一定要先取玉貔貅,晚生另有一策。”

龙老爷子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是何良策?”陆鸿儒道:“两个字:合纵。”龙老爷子道:“何谓合纵?”陆鸿儒道:“昔日六国合纵以敌强秦,孙刘联合以抗曹魏,以弱敌强,非此合纵之道不可。今以武林盟之强,可比曹魏,本庄与闻香教即为孙刘。庄主何不与闻香教联手,共抗武林盟。”

龙老爷子目光一亮,即而又叹道:“龙虎天师阴险狡诈,与他联手不啻与虎谋皮,难,难!”陆鸿儒笑道:“联手乃权宜之计。龙虎天师虽然狡诈,庄主也非弱者,见机而作,事成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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