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第十四集 竹溪眷主 百宗武学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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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 竹溪眷主 百宗武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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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丸津挟着慕容焉提身北掠,一口气纵横数百里。这木丸津也知挟人奔走,难免惊世骇俗,但他的模样其实更足令人惊悚,所以专挑官道外的小路来走。足至午后未牌时分,两人行到一处竹溪,目之所触,尽是遮山漫野的楠竹,但见从此至远山峰顶,碧浪阵阵如滔滔水动,一直排山倒海地涌上了山坡垂云之际,如行云游龙,遽然惊起,层层叠叠,茫无所之,所有尽成嫩黄与嫩青的竹海之中。

木丸津将慕容焉一把掷在地上,喘了口气拐到一处竹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取出水袋牛饮了一回,也不顾慕容焉,自己取出那半卷剑谱,津津有味地看得入神,过了半晌看到精彩之处,不禁又到了卷尾,气竭地哎哼一声,重重一掌击地,顿时将目光转向慕容焉,“啪”地一声扔下水袋,狡黠阴狠地踱了过来,点开年轻人的哑门穴,冷道:“小子,我们也到地头了,你现在可以给我背出下半卷剑谱了,说完了老子和你各走各路,两不相欠,嗯!”

慕容焉闻言,咬牙切齿道:“木丸津,我背出剑谱你还会放过我么,你允许第二个知道秘笈的人同留世上么?……”一言及此,他一顿复道:“况且我也只看了那剑谱一眼,如何能记得住,你为了得到剑谱,未免将别人的能力想的太高了,太如自己的意了!”

木丸津几时受过如此嘲讽,不禁大怒,上前“啪”地就是一记耳光,紧接着疾点了慕容焉胸前诸路大穴,用的是专门治人的‘截穴伐气’手段,那慕容焉立觉五内俱焚,气血相戕,胸中块垒,气窒于心脐之间,上不出喉,下不及脐,喉间顿时荷荷怪响,咳的眼泪交流,浑身血腾,如一条蛇一般失控地在体内乱钻,痛不欲生。

木丸津目不交睫地瞪着他,呲牙呵笑,声音却冷得象块铁,问道:“滋味如何啊,不太好受吧,既然生不如死,索性痛快地说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慕容焉心中怒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依然坚持地摇头拒绝。

“你他妈的混蛋!”木丸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坚毅倔强之人,气得顿脚直骂,最后干脆坐看他继续受‘截穴伐气’的折磨,只在一旁悠闲地道:“小子,你难道不想作天下第二么,只要你交出剑谱,老子是天下第一,然后我收你为徒,将剑法传授给你,到时你就作天下第二,有何不美,却要自己找苦头尝,好不识趣!”

慕容焉气急攻心,扑地一口鲜血憋喷将出来,立时昏了过去。木丸津见状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要去取水将他弄醒再问,正在这时,竹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大贼警戒地倾耳一听,却是一只猛虎与一条巨蟒的撕斗之声,那震天的虎啸之声与那令人头皮发炸的咝咝之声叫缠一处,震慑山林,声闻遐远,木丸津一听也不禁骇了一跳,急忙提气纵身掠上一竿稍高的竹稍,略到好奇地纵目向那声音来处望去,但却并未发现半点动静。

哪知就在此时,那虎蛇之声陡然在自己的脚下冒起,令他浑身机伶一颤,急忙向下察看,却并不见半点虎蛇的影子,但慕容焉却突然不见了踪迹,这个憾贼脑袋轰地一声,急忙掠下查看,猗猗竹海,波涛汹涌,空山俱静,竟然没有半点行走的痕迹,惊得他愣了半晌,原地转了几圈,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心中不期然生起股冷冷的寒意,当下急忙掠上竹林飞快地来回走了好几趟,终于也没有再找到他。

“难道真的有虎蛇将他吃掉?”一念及此,他几乎跌足长叹,暗道可惜,但转念一想:“这彭祖的剑谱天下只有一份,我虽然只得了上卷,但下卷也并无人知道,料想仅这一卷也能横行天下,纵横燕代,到时不怕整个慕容不伏俯于我的脚下!”一念及此,他突然意气雄发,似乎自己已摩剑登上了慕容的王位,一时意起,不禁纵声远啸,大笑而去……

慕容焉真的遭了虎吻,或是被巨蟒裹腹了吗?

当然没有,他只是痛苦的昏沉而已,当时耳边也隐隐听到虎蛇之声,身子似乎被什么提起,模模糊糊地不知所之,最后终于沉沉睡去。一觉醒来,浑身酸痛难当,想起身却终于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倒卧了。身内疼痛难忍,半晌方得开目四看,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竹舍之内的榻上,年轻人孱弱地纵目四览,但见这屋中干净简单,四壁空净,屋内仅有一桌一椅,一案一炉而已。此屋左右开通,另有房舍连在一处,不知里面放些什么。南面支开一窗,正好能看到窗外一方翠竹,半阙湛空,其间沙沙不绝,松涛起伏。

慕容焉正疑惑不解,若说木丸津肯给自己疗伤,打死他也不相信,但若不是木丸津,又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呢?

他正一个人想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之声,门口人影一闪,笑嘻嘻进来一人矮胖老人,慕容焉一看,吃了一惊,原来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当日戏弄自己和崔毖的那个‘装神弄鬼’。

这老头一进来,看他醒来,跌足大喜,上来绕着竹榻上上下下打量了还几趟,猛然拍手大笑,道:“哈哈,没事了。小子你可真能睡啊,老夫最能睡的时候也才睡了三天不吃不喝,你小子竟然睡了三天零半个时辰,哈,小子你竟然破了我的记录了,真是过分!”

这老头一口一个“你小子”、“小子你”,慕容焉哭笑不得,但不知为何那个木丸津一下就变成了‘装神弄鬼’,还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如今他却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终于攒足了力气,说道:“前辈,我……我不是被木丸津点了穴道,怎么在这里,但……这是哪里啊?”

胖老头“咦”了一声,不禁连连摆手,道:“慢着慢着,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很难适应,不如你一个一个地说,我再听一回。”

慕容焉道:“以前我碰见你还以为你的记性一定很好,想不到连几天前的事都不记得?那前辈自己的姓名不知还记不记的?”

胖老头闻言,稍稍有些生气,吹胡子瞪眼睛地正色道:“我自己的姓名要是忘了,我以前的老爹一定死也不会放过我的。我老人家的大名说出来一定吓死你,你可以叫我‘装神弄鬼’,也可以叫作‘竹溪眷主’,或是叫我封子綦……”一言及此,他立刻改口,急忙说道:“慢着,这封子綦你不能叫,其他两个么,哪个好听你可以随便挑一个,我老人家就是那个人。”

慕容焉心中一怔,心道原来此人就‘竹溪眷主’,这四个字确实大名鼎鼎,但与当年浑身一丝不挂,裸奔的接舆是同意词,他虽然没有接舆那般不着衣服,但却常常一个人独行于野,高诵道书佛经及武功秘集,弄得他一出江湖,身边总偷偷跟了很多武林高手暗中偷听记录。而且常常杖击林木,手弄流水,夷犹徘徊,自暮达曙,终于狂笑而没,令人如见接舆重生,暗下叫他‘接舆第二’。但恐怕江湖上少有人知道‘装神弄鬼’就是‘竹溪眷主’,‘竹溪眷主’就是‘装神弄鬼’,更遑论他的名字封子綦了,任谁也想不到,此人的居处竟然在这绵绵竹溪之中,而‘竹溪眷主’四字可能也正是因此而得。

慕容焉吃力一抱拳道:“原来前辈就是‘竹溪眷主’,但不知为何将我带到这里?”

封子綦对他的称呼大大地满意了一回,道:“哈哈,你这句话算是问对了,老夫自第一次看见你,就对你身上的伤很是感兴趣,但当时因为要找一个叫郑慧娘的,就放你走了。后来我突然悟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那个郑慧娘说不定学了‘鬼神经’,可能比我还要厉害好几分,所以就索性把那卷秘笈送给他,让他都学会了,我老人家再去和他猛玩,那不是更有趣么……”一言及此,他几乎益加敬佩自己的妙计,得意地掀髯笑了一回,接着道:“我回到此地,想起你的病就好奇得不得了,这几日正想到处找你,却不料刚才正好碰到个愣头青,就用‘鬼神经’中的口技吓了他一回,把你带到这里了。”

慕容焉被他一顿猛说,早弄得昏头转向,郑慧娘的事他哪会知道,更不知什么是‘鬼神经’,只是提到自己的病,心中不免一震,道:“什么,前辈能看的出我身上有病?”

封子綦大为不屑了一回,道:“何止!小子,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封子綦……”

慕容焉心中一喜,急忙辩解。

封子綦却撅嘴吹胡子地道:“你小子已经这样了,就算瞎子也能看得出你有病了,我封子綦是何许人也?我是大名鼎鼎的悬壶名医,其实我最喜欢的乃是炼制丹药,其次是吓唬人,最后才是武功。你竟然将我与不懂医术的人相提并论,不是瞧不起我是什么?”

慕容焉连忙告罪,道:“前辈,晚辈的病很厉害,当年有人曾所我绝对活不过二十岁,现在算来也差不多了,前辈不要浪费精力了。”

“什么?”封子綦突然将胡子撅到了鼻子之上,眼睛挤到一起,道:“小子,你又瞧不起了老夫一次,我警告你,你若是再瞧不起我多一次,我就三天三夜不吃不拉,把自己憋成个公鸡,看你到时如何是好。”

慕容焉闻言,不禁被这奇怪的要挟吓了一跳,瞪着眼睛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再惹毛他。

封子綦哼了一声,再不说话,迳自出去,不多时端来一批饮食,自己却到了西面隔壁木屋内,不知忙些什么。慕容焉三天未食,也实在饿的很。当下吃过饭食,精神稍转,但身体还是很虚弱,稍时立刻困倦起来,不由自主地昏昏入睡了,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暝,夜风阵阵,竹声轻吟,起身却发现自己上身光着膀子,上面糊了不少粘粘糊糊的黑色东西,臭气熏天,但浑身经脉却舒服多了。封子綦这时正坐榻旁,手里端了些青竹筒,里面或黑色,或青色,或红色,不知是些什么东西,但那股味道却让人十丈内也会被熏翻。

慕容焉感激地道:“前辈,这……这是什么东西?”

封子綦捋着胡子,道:“你现在应该舒服很多了吧,你且不要多问,先将这几杯东西喝下试试。”

慕容焉当下依言一口气喝下了几筒东西,不足片刻,突觉血脉融通,胸中倏地为之一畅,似乎经年的郁结竟然消退了几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正常人那种逍遥自在的感觉,精神同时为之一振,顿时如冰溶雪消,快意不少。

年轻人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己身上的,喝的,原来都是封子綦精心准备的药物,他急忙扶榻下来,跪地行礼,那封子綦哈哈大笑,大模大样地将他扶起,道:“小子,你现在知道老夫没有吹牛吧,但你也不要这么早高兴,你的病确实厉害得很,连我也不知道你得的究竟是什么鸟病,能不能治理得好,现在说来尚为时过早,你从今日起就在此留下吧。你可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试药良才啊!”

慕容焉闻言不禁一怔,他还以为这封子綦真心给自己治病,原来却只拿自己当了试药的人,心中一凉,顿时从天上一脚掉下了无底深源。足足过了片晌,转念又一想,如今自己命悬一线,时时皆有死掉的可能,既然这封子綦的药石有效,为何不让他试一试呢,作一回他的试药良才,又有何妨。人生在世,若不能皈一真道,生命时时如漏水船上坐,朽木桥上行,每时每刻都在险中颠簸,与其病罹而死,不如险中求生。一念及此,他当下谢过了封子綦,就此住下了……

※※※

慕容焉经过封子綦经月的调养,身体渐渐复原了不少。其间,他漫步屋外,但见这片宝地以青山为屏,竹溪为伴,岚霭之中开出一片空地,中间有颗高桦,拔空高耸,鹤立于群竹之间,如竹海中的舟樯,颇为壮观。而封子綦的小院正在竹溪之间,编梅成篱,引藤成墙,邀与竹海为伴,直如仙境一般。在这里修心养性,确是不易之地。

这院中原来有几间竹舍,而慕容焉住的乃是正中的一间,旁边还有四间,其中一间不用问是封子綦的住室,它的隔壁之室仅有两椽,乃为厨灶,至于东边两间竹设,慕容焉看过一回,便被封子綦赶了出来,原来,里面尽是些书卷典籍。这地方精美飘逸,令人不作尘想,若非高逸之士,超然于进退之外,焉能隐居在此。

这封子綦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但慕容焉与他处得愈久,就愈加对此人敬佩不已,你莫看他轻言漫笑,但却端得高深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此人精通儒、医、武道,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精,这就令慕容焉更好奇他如此高人,却为何要隐于山林草野之间呢。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下,封子綦本就是汲汲于炉火,孜孜于草木的高士,于丹鼎药石俱颇精通,但纵是如此,封子綦竟也一直没找到引药循经之法以根除慕容焉的绝疾。医道有言,竭因内火外寒,气血亏损,血脉不畅引起五行失调,水火未济,但慕容焉的罹病却远非如此,所谓医能救生而不能救死,他早就是个要死的人了。

忽一日用药之后,封子綦叹了口气,拂袖摇了摇头,力他是尽了,但结果跟没治几乎并无二致,只不过这数日来慕容焉身上经脉,经他针石之效顺畅了许多,这方使他略略减却了稍许痛苦的感觉。

封子綦气得胡子撅起老高,瞪着眼睛,跺脚迳自到了里屋,倏地蹲到木椅上,瞪了那炉香半晌,眼睛瞪得发酸发直,忽尔眯了起来,继续瞪着那坛炉香不放。这刻慕容焉看他气憋的厉害,咳了一声,迳起身蹒跚走来,在他对面坐下,启动干燥而苍白的嘴唇,笑了笑,为他倒了杯竹叶清茶,说道:“前辈,得病的是我,你又何必如此气燥。来,我们喝杯茶,且尽有限之杯,弈棋一局不是更好?”

封子綦闻言微微一怔,拿眼正正地看了他一眼,讶异问道:“你会下棋?”

慕容焉笑道:“晚辈略知一二。”

封子綦突然大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促道:“老夫被你小子一说,真个技痒难熬。好,快去那边榻下取棋具,我可十几年没尽过兴了。”言罢一边推慕容焉去取棋具,一边迳取了那壶清茶嘴对嘴地饮个不亦乐乎。

不一刻,慕容焉去而复反,却已携着一个紫竹棋枰,两个盛了黑白子碧竹筒儿过来。坐下正要安枰下棋,封子綦突然将那茶壶与两只竹杯放到衣袋里,呵呵笑了一声,倏地提起携着棋具的慕容焉,飞也似地掠出屋去,到了屋外十余丈处的那棵四丈来高的鹅楸之下,顿足提气纵身到了树上,环目一看,这棵树的枝杆颇为宽大,中间最粗大的一杆,却被什么锋利已极的器物拦腰斩断,上面平平整整的,正适作桌子置枰之用。这‘木桌’东西二首枝杆虬密,正可盘膝而坐,安稳如履平地。再转首望向四周,除了北面枝叶茂盛外,其他三面似都经过修剪整理,竟可放眼达数十丈之外的茫茫竹海,眼界颇为开阔,令人一履其上,竟如置身高楼危宇一般,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意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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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綦将慕容焉置到西首,自己竟在东首坐下,将衣袋中的茶壶和两只竹杯一并放到桌上,唤了慕容焉倒了两杯清茶,一面说道:“下棋就应到该下棋的地方,否则到了令人意兴阑栅之所,必定臭招连连,岂不扫兴之致,哪里还能下出什么鸟什的好棋来。”言间挥臂指点垂于天际的流云舒卷,意似畅然地舒了口气,盘膝坐正,复道:“此地乃老夫平日饮茶品茗之所,为我五年前所辟,正适合对弈之用。小子快些安枰整盘,我们且杀他个尽兴。”

慕容焉闻言,竟似是浑然未觉,怔征地注目林下的缥缈聚散的岚霭,心怀一清间,倏地想起数年前凌重九前辈也曾提着自己登高临远,想不到今日自己重临高木,但凌前辈却已远赴黄泉,而自己亦去死不远,唯觉遗憾愧疚之事,莫过于自己始终未能替前辈报仇。一念及此,他不禁黯然伤神,万念俱灰,惟对湛湛青天临风一叹,盘膝坐好,将一应棋具置诸桌上,淡淡地转向封子綦,说道:“前辈所言不假,下棋不但要有好的地方,更要有好的心情。今日晚辈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我们就弈他十局八局,如何?”

封子綦闻言拍案大笑应道:“好极好极,我正有此意……”他突然语气一转,一顿忙又问道:“不过,不知你学弈几载,棋力究竟如何?万一你下得臭气熏天……”哪知他一言甫毕,倏然住口,迳自摇了摇头,似是自我安慰地又道:“不管了不管了,有得下总比自己一个挖坑儿埋蛋的好!”言间意似再等不及,迳取了一筒白子去。

慕容焉尴尬一笑,接道:“说来惭愧,晚辈仅自幼随家父学过两年,又读了些弈道典籍,汉时马融的《围棋赋》,李尤之《围棋铭》,应扬之《弈势》,班固的《弈旨》,晚辈俱已拜读过了,但于实战一途,晚辈却不谙此道,还须向前辈慢慢请教。”

封子綦闻言,精神为之一振道:“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看来尚有些根基,不过尽读那些烂书,连自己本来的棋力也会烂掉,怕是永远成不了高手……”他语气一转,又似鼓励他道:“不过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棋下得不好可以学,但有没有天份却永远学不来的。有的人学弈一世依然平淡无奇,但有的人却一日千里。天赋所限,生具高下之分。”

慕容焉闻言颇受鼓舞,精神也自一振,叹道:“前辈所言果然入木三分,晚辈却很想见识见识前辈的妙手,晚辈自知非敌,看前辈取了白子,想是要授我几子。晚辈不才,请赐授子二枚,弈过一局晚辈若是差的太远,再增饶几子另行规评,前辈以为如何?”

封子綦点了点头,嗯声道:“棋品尚算可以。只不知棋力如何。”言罢取了杯清茶,递与慕容焉,接着又道:“弈棋又岂能无茶。来,我们且饮且弈,先手谈一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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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接过茶杯,一笑接道:“好,晚辈奉领了。”一言甫毕,二人饮了一回,迳自整盘开局,封子綦手起一子,掷子开局。慕容焉自幼曾随父学弈,虽看了不少弈踪典籍,但确未下过几盘棋,更少遇到个中高手,所以棋艺迟迟不得长进。如今随手而应,一着落定方知自己棋力实在高得有限,但他行棋却颇快捷,几乎是不假思索,随手由心。徜惶间,一局下来竟输去了八子。

慕容焉望了枰下一眼,窘迫一笑,将手中余子掷入筒中推盘而起,颓然长叹了一声,说道:“扫兴扫兴,不下了不下了。”

封子綦闻言一怔,讶异地道:“都怪你棋力不足,我不怪你已经很心胸豁达了,想不到你反倒怪我扫兴,你才真个扫兴呢。”说着就要生气,将一蓬胡子撂起老高。

慕容焉哑然一笑,歉然说道:“前辈没听懂晚辈之意,晚辈正是说我扫了前辈的兴致,这弈棋而无对手,较弈所、弈心丝毫不差,晚辈不想再丢人现眼,前辈还是放我下去吧。”

封子綦一听此言,脸色竟如孩子一般,说变就变,这刻竟又换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了他点了点头,反而反过来安慰地道:“棋下不好,你也不用如此,况且你的天赋颇高,我已数十年未曾与人下棋,如今能有个对手,我已经很高兴了。”一顿又道:“况且你也只输了我八石而已,我毕竟比你多学了几十年了,难道赢你八子你也不应该么?”

慕容焉连道不敢,无奈又下了几盘,但终于因实战不足,盘盘皆输,就算他用出吃奶的劲还是不有进展。两人一直下到戌牌左右,最后那封子綦自己反而累得头晕眼花,推枰而起,一个人不顾慕容焉地下去了。未几,封子綦绷着脸一言不发,提了盏气死风灯掠上树上,置诸一旁,迳自在棋枰上放下了三卷典籍与一包吃食,一言不发地纵身下去。慕容焉怔了怔,不知他此举又是何意,当下提近了气死风灯,展卷一看,竟是三卷弈踪典籍,看那卷首题下的署名,竟是‘竹溪眷主’四个小楷。忙展卷细看,却分别提着‘春秋弈教’、‘双汉枰踪’与‘清弈方略’三题。他展开那卷《春秋弈教》一看,竟是春秋战国间弈秋、尹文子与太叔文子的弈论及棋谱若干,且每谱具署了详细的注脚,直至此刻他对封子綦的精湛棋艺愈加佩服,当下再展其余两卷,竟分别记录了上至两汉,下迄魏晋之交的三百余局精采的对局,弈者汉有“天下第一名手”的杜陵人杜夫子,以及魏晋的山子道、王九真、严子卿、马绥明以及王粲、阮籍、王戎诸人。三卷下来,竟洋洋不下万言,实为旷古绝今的弈道之著。

慕容焉幼时虽也随他的父亲学过弈棋,而且颇有领悟,但终是未经实战,这刻见到此书,顿时将其奉为至宝,忙激动得颤抖双手展卷,细细拜读起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尚未进食,看到尽兴之处,不禁抚掌拍案叫绝,直扰得那树下的封子綦抗议了好几回,吵说睡不着觉,慕容焉方复知自己身在夜间树顶,忙收敛声响地反复在棋枰上打谱,细研再三,直至完全弄懂理清为止。其间偶有一得,不由得奋然而喜,几次差点掉下那棵楸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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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天刚一放亮,那封子綦拍了手从屋里面出来,仰头斜睨着慕容焉,喊道:“喂,小子你睡了没,要是醒着我可又要下棋了。”哪知他喊了几次,却仍不闻慕容焉回答,心中一惊,忙大声喝道:“喂——”过了半晌,方听到树上有了响动,忙道:“小子,你是不是老病又犯了?”

慕容焉这时堪堪在棋盘上研完了一处妙着,听到封子綦在一大早就在树下聒噪个不停,不耐地道:“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准是没睡好觉,一定是肝火上升,心肾不和,前辈还是再回去睡两个时辰吧。”

封子綦闻言,气得胡子一掀,眼珠使劲往上翻了翻,哼了一声匆匆回到屋里。慕容焉看他果然依言而去,当下心中一轻,笑了笑,扶案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正要再次展卷细读,不意那封子綦这刻竟突然去而复返,提着些食物和清茶,提气纵身上树,迳坐到慕容焉对面,气呼呼地将食物和水放到棋盘上,但却将脸转到别处,负气一言不搭地对他不理不采。

慕容焉看了他一眼,纯诚地微微一笑,似是没有发现封子綦的气愤之态,迳取了食物与水且饮且嚼,展卷又看,竟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那封子綦别过头自气了半晌,却没听到慕容焉说了支言片字,当下脸上的气容顿时倏转一愣,想了片刻却始终不知这刻慕容焉究竟在做些什么,心下一急,正要回头看个究竟,却立刻想到自己正与他呕气,这刻断断不能示弱于他,当下头动也不动,眼睛却使劲地往这边斜,但他眼珠子几乎瞪得掉下来,却终上未能看到半分,此时再也憋不下去,猛地转过头来一看,却见慕容焉连看他一眼也未看,当下气得吹胡子瞪眼,哼哼着一拍棋盘道:“喂,小子,你明知道我找你下棋,现在吃饱喝足了还不理我,是不是昨天被我五局连败打傻了?”

慕容焉这时正从棋盘上提了一子,闻言释手问道:“前辈是不是要与我下棋?”

封子綦一听,脸上登时换了一副纯诚的笑容,搓了搓双手接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求你与我下棋。”继而语气一转,意似颇为大度地又道:“不过你既然求到了我,那我就免为其难地陪你下个十几盘好了。”

慕容焉忍俊不禁,他发现这封子綦身上最灵活的地方竟然是他的胡子,这个发现令少年实在想笑,最后强忍着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既然想手谈一局,晚辈自当奉陪。”言罢安枰收子重整棋盘。

“没过一天,竟有模似样的,不过我们不是手谈一局而是十局,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下!”封子綦撅起嘴,竟提起了条件。

慕容焉双目一转,微忖片刻,说道:“前辈若是对付一个疲惫已极的后辈,尚有诸多要求,他日若此事不慎传入江湖,以前辈数十年的名声,难免为天下人耻笑掉一嘴大牙,前辈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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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綦闻言一怔,突然拧着头嗫嚅着道:“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岂不是下不成了?”

慕容焉笑了一笑,说道:“非也,常言道‘举事益精不益多’,我们不如精心下他三局,岂不胜过乱战百局。”

封子綦闻言意兴一涨,顿时一副肃然起敬的模样倏然一转,抚掌哈哈大笑道:“哈哈!如此……如此最好,老头子我正愁下得不够尽兴,难得你有如此想法,妙极妙极!”言罢匆匆置了两枚黑子,封子綦依然执白先行,让慕容焉两颗子。

慕容焉经昨日一夜获益良多,这刻正愁运用不得要领,眼前难得有如此一个见势拆招之敌,当下意兴倏浓,精心地与他对弈起来,这时的他已有了五局的经验,加之一夜的研读,思路却已开阔了许多,此时行棋竟谨慎起来,一手棋往往要花上一时半刻的,急得封子綦在旁边直抓耳挠塞,有时他实在看不下去,甚至就欲出口指点,但又倏地想到这刻自己正与他势不不两立,复又失望地撇了撇嘴,迳自顾左看右,斗鸟拨虫,半晌方能一解意兴。一盘棋下来,封子綦虽略了六石之势,但却赢得满头大汗,这时瞧他直憋浑身发抖,脸色发青,兀自喘个不停,看起来竟比慕容焉还要累上三分。

封子綦喘了半天,方吁了口气抱怨道:“小子,你今天哪根筋不对劲,一盘棋磨磨蹭蹭下了半天。我看你诚心急我,想临死拉个提灯的。真是累死我了……”他吁气歇了一歇,语气复又一转道:“不过,说起来你小子棋力确有提高,想是老朽所书之卷开了你的七窍。但你若是能再下得快些,那才叫尽兴呢。”

慕容焉道:“不知前辈听未听过‘无知者无畏’这句话?”

封子綦闻言,还道他又埋怨自己,方一停歇这刻又气得大喘其气,气道:“小子你太过分了,你竟笑我无知!”

慕容焉一听,差点笑破肚子,缓了片刻方解释道:“晚辈说的不是你老人家,我说的是我自己。”他一顿又道:“不明就里之人初学一端,难免横冲直闯,蛮劲十足,但始终是莽撞无知,匹夫之勇。晚辈宁被对手笑我功力高得有限,却也不想被视同初生之犊加以论评。”

封子綦闻言似是一怔,继而赞道:“难得难得,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见识却是不俗,区区不足挂齿的些许小事,竟能有如斯见解。若非你有不治顽疾,命不久矣,我真相信他日你或能成为一代宗师也说不定……”封子綦说得正起兴,突然见慕容焉闻言脸色倏然一变,忙以手掩嘴不再继续。

慕容焉暗叹了口气,那封子綦生怕影响自己下棋,忙道:“其实你的病并非不能治,月前我猎于医毋闾山,射中了一头五色神鹿,逐迹寻穴,得了一种金罂浆,能治百病,我正要拿它来炼几颗九华丹,如今只差一味药引即可安炉下鼎,但那味药须到鸣月山才能找到,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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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闻言大喜,连忙问道:“前辈,那我们何时去鸣月山?”

封子綦闻言不觉一怔,继而真的生气地道:“老夫我还没急呢,你急什么,今天乃是下棋大事,其他的以后再谈,否则我心情可要变坏了。”

慕容焉讶异住口,不知封子綦为何对明月山如此敏感,当下似是意兴顿炽,扬声说道:“前辈说得正中下怀,你我今日只管尽兴下棋,管他东南西北,春秋冬夏,先下个痛快再说!”

封子綦闻言大叫“正合我意”,当下二人重整楸枰,接着再战。不知不觉间,天光渐渐变暗,却已到了酉牌时分,封子綦得意得如傻如痴呵呵一笑,“啪!”地一子落枰,抱肘掀髯颇为得意地道:“该你了—”

慕容焉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钵,说道:“大局已定,多行无益!”

封子綦将手中棋子飞掷如钵,哈哈笑道:“输而不馁,沉勇冷静,确有大丈夫风范,小子,你虽输犹不输啊。”

慕容焉低头沉吟,倏然回答又复自语地道:“天下万般皆以自然,输就是输,然亦非输。我输了一局,却奠下了他日不败的基础,从此点来看,对晚辈来说输亦是赢。既然如此,又何必说‘输犹不输’,说出此话即是失去自然,尤有为自己输棋寻求借口之嫌。”

封子綦闻言拍案叫绝,说道:“小子你果然不凡,我愈是与你交谈,愈觉你小子高深莫测,你的悟性可比我当日厉害多了。”说着一拍他肩头,却见他依然沉吟思忖,当下叹了一声,说道:“好了,我看你也累了,老夫今日已然尽兴,获益良多。”言罢迳自掠身下树,走了几步,突然一顿,回头仰脸又道:“记着了,明日我们辰牌再战,你可得好好休息啊。还有,你如此在乎‘输’字品评,足见心中依然有所执着,而这层执着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若不在乎,我说‘输犹不输’,你就不会在意并加以品评了!”言罢高兴地笑着去了。

慕容焉心中一惊,深深受教。

日复一日,时已春深。

慕容焉日日与封子綦对弈,棋艺进展飞速,初时封子綦授他二子,慕容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尚要输上五、六石,但如今却再也不用封子綦授子,也能与他杀个天昏地暗。但他终究是初窥堂奥,经验不如封子綦老到,但长在思路敏捷,算路精深,这点往往弄的封子綦头昏脑涨,自己一厢情愿的行棋部署完全被慕容焉打乱,他又没慕容焉反应得快,相较之下二人竟有输有赢,直下得封子綦心中一急就要乱局。

慕容焉本就聪明绝顶,于弈棋一道自幼即有庭训,他父亲远赴中原后,为他留下了近十余卷弈道典籍,他反复读了不下十余遍,远为个中的博大精深所吸引。但苦于幽燕之地,弈道中人可遇而不可求。如今于将死之际,难得遇到封子綦这样的国手,引领着他渐渐登堂入室,深悟弈中大道。这刻即便让他死去,亦复无撼,也算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但他身罹的重疴却远没他学弈那般幸运,如今他发作的愈来愈频繁了,但他反而渐渐地愈来愈不觉的痛苦,这或许就叫望峰息心,望棋祛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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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二人在树上坐定,且饮且弈,一盘棋却已入了官子阶段,慕容焉这刻正执黑举棋不定,长考了半晌依然迟迟未决,直等得封子綦抓耳挠腮,心急火燎的。这也难怪,诸位不妨放眼全局,纵观楸枰,刻下盘上黑云袭卷,白石势雄,两方正势同水火,难分高下,十**十决之后,慕容焉手中此子愈显得至关重要,一子落定将弹指定乾坤,胜负立见分晓。以封子綦的性格,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封子綦看他依然执子不落,纵自己这厢如何挤眉弄眼、掀髯轻咳,那慕容焉却始终未看他一眼,一点也不为外物所动。心中一急,思忖如此一来,这盘棋早晚惨淡收场。当下撅嘴晃了晃脑袋,纵身下树,不一刻又飞掠上来。但手中却多了一管洞箫。

封子綦盘膝坐定,嘿笑一声,拿眼斜睨了慕容焉一眼,见他依然静坐如钟,举石不定,当下拿那洞箫在他眼前晃了晃,谁知慕容焉依然故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封子綦心中一急,气他不理自己,完全不上当,迳自放诸唇上吹起了‘百鸟鸣风’,这‘百鸟鸣风’乃是昔日‘竹林七贤’中的嵇康所创,意曲跌**多变,变化多端,确为心情欢愉时所奏。不过这刻慕容焉正垂首瞑思,当然不和时宜。慕容焉这时方抬头看他,封子綦一见,颇为得意,自顾自的扬鼻哼了一声,吹得愈觉有劲。慕容焉看定了他,脸色平淡如水,凝了半晌却收回了眼神,动也不动,似是沉入了那箫音之中。封子綦看他如此模样,反而倏地一愣,继而心中一喜,又使劲地吹了起来。过了半晌,封子綦一阙长调收了尾音,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尚未喘定一口气,哪知慕容焉突然“啪!”地一声一子落定,再观纹枰之上,却已乾坤易转,大局已定。

封子綦看了半晌,方才的得意忘形这刻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大眼瞪小眼怔了又怔,欲要赖账不认,但枰下乾坤已定,断断已无回天之力。当下埋怨地道:“这局不算,要不是我在旁边吹箫助兴,你如何想得到这手妙棋,这次不算!”

慕容焉实在又气又笑,道:“昔日弈道大师弈秋下棋时,适逢行路之人吹笙而过,那悠悠的笙乐,飘忽悠扬,弈秋一时走了神,结果笙乐突然停歇,弈秋再也不能临弈了……”慕容焉将手中的棋子丢到钵中,一笑又道:“但晚辈今日的情况又自不同,方其之时,晚辈正苦于无应对之策,前辈虽然东施效颦,但方才一曲,却也堪称妙音,令得晚辈心胸一朗,茅塞顿开,我还要多谢前辈成全之意呢。”说着作势抱拳一礼,直气得封子綦胡子撅起老高,这可真应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两句。

封子綦气得将那管洞箫掷到地上,突然将那棋盘搅得乱作一团,拍了拍手喝喝笑道:“哈,没了棋局,当然就没有输赢,这下我看你小子怎么赢。”言罢站起身来,转过身去,迳自双手叉腰,颇为得意地吹着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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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笑了一笑,将枰上棋子黑白分开,信手捻来一子一子地打谱,一边淡淡地道:“输了罢赢了也罢,不过是楸上一局清雅,前辈何必作锱铢之较,前辈不妨看看此局,败在何处也好?”

封子綦闻言一怔,转过身来一看,心下又自一惊。原来这刻功夫,慕容焉竟将适才之局完全复盘枰上,竟丝豪不差。封子綦怔了半晌,慕容焉猛然看他眼光倏地消失了往日喜戏不羁之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倏尔仰天一叹,说道:“想不到,想不到,我封子綦学弈一生,却不及你临枰一月,惭愧啊——”言罢复又喟叹一声,接着又道:“今日你总算赢了我,自然能下树了。”说完竟再不发一言,迳自提了慕容焉的衣带纵身下树。

封子綦行到屋里,将慕容焉放下,似发了神经一般,将卷筒中的弈书与一抱木质书匣的古线装书的精辑的文槐书函、手抄书卷,抱到门口,竟取了火折将它们引着点燃。慕容焉一愣,忙跑过去,急道:“前辈,你……你这是做什么?”

封子綦气呼呼地道:“明知故问,你没看见我在烧书么?”

慕容焉闻言心中一急,就要抢上前去将其扑灭,却被封子綦一把拦住,胡子撅起老高,郑重其事地道:“你别管!”说着反而一边用手煽风,一面提起加快它们燃烧。

慕容焉心下一气,说道:“你自己撰写的书烧了也罢,但是这满屋的其他典籍不下百卷,纵你一并烧完,但世间依然尚有存本,前辈岂不是白烧了?”

封子綦正烧得起劲,闻言一愣,继而突然一笑,跳起老高,一把抓住慕容焉,双眼咕噜一转,神秘地笑道:“小子你说得不错,我这一想,你说得还真在理……”他顿了顿,拽着胡子笑道:“不过你的话倒提醒了我,你不是记性很好么,我们今天就比比记性,怎么样?”言罢掀着胡子,满脸期待地望向慕容焉。

“前辈肯定是今日输棋不服,方才看我复盘才惹得他要与我比记性,看来此次若不允他,定缠个不休。”慕容焉想到此处,当下眉锋微皱,问道:“既然前辈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但这记性又非什么物什,能拿来称称量量,不知前辈想如何比法?”

“比法很简单,”封子綦见他答应,心下暗笑慕容焉已不察上当,轻咳一声,指着满屋的书卷典籍,呵呵一笑又道,“小子,你可看到这一屋的书卷典籍么?”

慕容焉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想如何做?”

封子綦闻言并不理睬,迳自大摇大摆地从几卷筒中抱过一鞠籍卷与竹简,“哗!”地一声一并扔到地上,哈哈笑道:“你不是记性好么,我这窝里可有着近百卷典籍,我们比背书!”

“比试背书?”

“不错,反正我正要烧了它们,不妨借它们来比背书,五日之内看谁背得书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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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大感讶异,心道论及记性自己却是自幼过目不忘,纵他封子綦记性再好,但终究是少年心思灵活,封子綦又如何能赢。但若封子綦此次再铩羽而败,说不定又会想到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搞七弄八的。慕容焉心中正踌躇难决,封子綦见他怔在那里一言不发,还道怕了自己不敢比了,一时脸上愈加得意忘形,说道:“怎么,你不敢应战了吧?”

年轻人复又一滞,心下略一思忖,暗道这次自己若不答应与他比试,恐怕以后再难有安稳日子可过,这次自己不妨与他比试,待输给他,问题岂不迎刃而解。一念及此,慕容焉抬头看封子綦一眼,故意扬声应道:“比就比,不过晚辈倒要提醒前辈一句……”

封子綦见他突然爽快地应了自己,心下反而一怔,问道:“什么?”

慕容焉呵呵笑道:“晚辈自幼记性非比寻常,前辈未必能赢了我。”

封子綦大笑道:“口气还蛮大的,只不知到底深浅如何,还须试过再说。”他语气突然一转,倏转正重,又道:“不过我们比试之前,还须先立个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封子綦仰脸一笑,捋髯答道:“你若是输了,就要拜我为师,做我门下的弟子……”他自顾自地哈哈一笑,复道:“不过你先别得意的太早,我只能答应收你做个挂名弟子,至于何时能正式入室,那还得看我的心情,或许有一天我一高兴,正式收了你也说不定。怎么样,敢不敢比?”

慕容焉倏然一愣,这刻重又想及当日凌重九前辈的留笺,难道自己当真与这封子綦有师徒之缘,事关师门大事,自己绝不能姑息相让,最好能将他打败,到时他自然无话无说了。当下说道:“我既然已答应了前辈,自无反悔赖账之理,只是晚辈须得问明,若是前辈输了又当如何?”

封子綦闻言几乎哈哈笑死,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输?不可能。”他挥了挥手,颇具自信又道:“我绝不会输给你。”

慕容焉道:“晚辈说的是万一前辈一个不留神或是有意让我,那有如何?”

封子綦几乎要笑得叉了气,弯腰挥手道:“有意让你?不可能!”继而脸色突然正重其事、智珠在握地大声道:“若是我输了,我就做你的徒弟!”

慕容焉闻言一愕,这刻他愈觉得如今自己仿佛是赶鸭子上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了。如今自己进退维谷,骑虎难下,正委决不展要不要与他比试,不意那封子綦竟不再理他,迳自盘膝坐到地上,从那堆卷籍中随手捡起一卷典籍读了起来,却已开始了背记。

“看来这刻若是再反悔不与比试,他一定不会答应。况且君子一言九鼎,我又岂能失信于人。我虽然不愿作他的弟子,但他作我的弟子更不合时宜,如今只好尽量做到与他打成平手,才能全身而退了。”想到此,他心下一声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迳从地下取了一卷典籍,展卷就读。孰知一看题首,一副笔力遒然、状如龙蛇、钩连不断的的漆红草隶映诸眼帘,竟书着‘灵城剑稿’四个大字,心下一惊,看题名深似武功秘笈之类的典籍。忙接着往下再看,却见卷上书道:“上古有言,剑者,携长入短,倏忽纵横之术也。剑为短兵,其势险危,非善者不足以离合而电发星鹜者也。故上古圣人治剑而治天下,以应武节奇声,纵不能较之以弓刀之技而以一敌万,然技之所致,复能十剑一人,笑傲千里而不留行,若夫坐致万里而不驰者也。故余派祖师沐公灵风创练此稿,云曰上下两卷,共治七剑十三诀,复寄斯言犹警之于灵城弟子,非技至精湛者不得行于江湖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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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读到此处,更印证了他之初的想法,此卷确属武功秘笈,而且是灵城剑派的开山祖师沐灵风所创的七剑十三诀,只不知却如何竟到了封子綦收藏之中,还被束之于高阁,积尘数十载的样子。但自己并非灵城弟子,正不知当不当看。但转念一想,封前辈虽不羁于世,但心胸高远,自己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况且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纵是将天下诸大门派的武功秘笈都看过了,也早晚会一并带到地下,化为一抔黄土,一切来临,何不淡然处之?

一念及此,慕容焉长吁了口气,苦笑摇了摇头,复又展卷细细研读武学宗师,书中所载剑法实是精妙非凡,但与凌重九前辈的‘太微剑法’相比,却又稍显不足,但此套剑法有一点却不下于凌前辈的高术,那就是谱中所载变幻莫测,轻灵曼妙的身法。这点发现犹令他怦然心动。事实上,任何习武之人见了比自己所练更为精妙的武功,都难免心中砰然,况且慕容焉于剑术一道,天分奇高,正在完善所创的几诀剑法,这刻一见,竟然忘却了自己大期将近,重又拾起放下的剑法,完全沉缅其中,细细地精研起来。

恍然不觉间,天光已暗,这时封子綦竟卧到地上的书卷上,停了手中的书望了望屋外天色,捂嘴打了个哈欠,一把将书摔到地上,转头看那慕容焉,见他正读得津津有味,完全沉入其中,恍然不觉身外之事。封子綦偷偷一笑,迳自起身离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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