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越,你觉得我刚说的林家姑娘怎么样?” 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带着某种与内心极度撕裂的假面感,扬起了诡谲莫测的灿烂微笑。 “母亲介绍的,当然都是最好的。” 只有那沉凝的漆黑瞳眸,彻底透不进任何一丝光亮。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温子溪,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如坠冰窟。 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因果是什么了。 第36章 荒村新娘(7) 风尘仆仆的傅兴越分别了恋恋不舍的母亲,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沉重的房门将外面的灯光隔绝,只剩一室漆黑。 傅兴越脱下了他身上的衣服。 鞭痕、殴打、电机…… 阳魂不惧黑暗,温子溪便直接看见了傅兴越身上的伤痕, 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 傅兴越警觉地转身。 在诊所里待了三个月,他已经养成了极为警惕的性子。 因为稍有不慎, 他就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遭受殴打和辱骂。 他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少年湛蓝的眼眸。 两个人同时呆在了原地。 三个月来,无数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无数次离自己而去的倩影突然出现, 傅兴越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子溪, 眸中不含一丝情绪,冷得吓人。 “我是在做梦吗?” 他倏地冷笑了一声。 “还是我还没有从诊所里出来?” 傅兴越神经质地歪了一下头, 一步一步上前:“或者这又是表叔的什么试探?” 温子溪呆呆地望着傅兴越胸前一道几乎贯穿前胸的鞭印,心中揪起:“你……” “你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兴越骤然激动地掐住了温子溪的脖子, 金铃发出震耳欲聋的脆响:“我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明明是我的梦, 却还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温子溪被他吓得挣扎起来, 哽咽出声:“我、我真的不知道……” 大手力度大得惊人, 少年白皙翠色的脖颈被抓出显眼的红痕, 艳得刺目。 湛蓝的眸子因恐惧而漫起水雾, 泪水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傅兴越的手背上,仿佛烫到了他,他猛然惊醒般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目光死死盯着温子溪脖子上的痕迹。 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象征着死亡的印记。 他差点杀了少年。 傅兴越立刻慌了神,下意识道了歉:“对、对不起, 我不是,我错了,我没想伤害你的,我、我……” 他好像又回到了过去三个月不断和自己的意志、和外界的痛苦作斗争的时间,他被困在阴冷漆黑到没有一丝光亮的逼仄地下室里,一遍一遍的被迫面对灵魂拷问。 灵魂像是被撕扯成两半,一半不停地对他发起质问,另一半则在质问中逐渐沉沦。 他说:“不是的!!” “回答错误!要同意我的问题,惩罚加一次电机!” “同性恋是不是种病?!” 他虚弱无比,还再说:“不是!” “再打!” “你这样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对得起你的母亲吗?!!” 傅兴越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崩溃出声。 “对不起……我错了……” 于是之后的三个月,傅兴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和“我错了”。 所有人都在逼他变回“正常人”,没有人真的在乎他真实的感受。 在“正常”与“不正常”之间,他的内心重度撕裂,心如刀割,是比治疗更钻心的痛。 甚至觉得自己这三个月的抗争就是个笑话。 “同性恋是不是种病?” 这样的问题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直至意识模糊,直至下个天明。 他想说:“不是的。” 而事实上,他对只能沉默以对。 但这个答案,显然并不能让表叔和母亲满意。 度过了噩梦般三个月后,表叔站在他面前,再问:“同性恋是不是种病?” 他内心挣扎的发出提问。 同性恋真的不是病吗? 傅兴越不知道,可周围所有人都告诉他,是的。 最终,他麻木地垂下了头。 “……是。” 傅兴越终于屈服了。 少年也永远的死在了他的梦里。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傅兴越魔怔般不断呢喃,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说过无数次,瞬间就能脱口而出的口头禅。 “可是只有你不存在了,我才正常了。” 傅兴越崩溃地捂住了脸,如同一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面对少年的困兽。 温子溪捂着脖子,有些明白傅兴越为什么会想杀他了。 他的内心实在太苦了。 在长达三个月的折磨里,少年在他心中已然代表着所有的“不正常”。 而他必须做一个“正常”人。 只有当一个“正常”的人,他才能够按部就班的,按照母亲期望的样子活下去。 可只要温子溪活着一天,他忍不住动心的每一次,都意味着他的“不正常”,意味着生活即将脱轨。 每天都在这种精神折磨之下,傅兴越的神经如同时时刻刻绷紧的细绳,岌岌可危。 濒临崩溃的他忍不住产生逃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