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黎语气彬彬有礼,丝毫不像才将一群人打得头破血流。 眉眼一弯,笑得像是寻常艳阳天下的一次不期而遇。 她开口:“令弟的美貌可真是与小侯爷天差地别,我都没认出来呢。” 陈焕上一秒还在为她担心,此时忍不住在心中骂道:臭流氓! 许亦谦张了张口,又干巴巴地闭上。 目光快速扫过店中的狼藉。 许乔新狼狈地来到许亦谦身边,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的脸已经肿得老高,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哥,这个女人竟然敢打我!你可得为我做主,不然我告诉爹爹!” “许公子强抢陈公公……替本郡主掌眼的玉佩,期间,侮辱本郡主不说,讽定北王府日后不复存在也不说,就是污蔑陈公公与后宫嫔妃有染这一件事……”枫黎笑了笑,人畜无害地一字一顿道,“不知侯府,经不经得起风浪。” “你这个……” 许亦谦脸色变了变,瞪了许乔新一眼。 极好的素养让他没骂出脏话。 “来人,把小少爷带回府,到祠堂思过!” “是,小侯爷。” 众人见事态严重,又有小侯爷管着小少爷了,连忙架起许乔新。 许乔新挣扎:“许亦谦!我叫你一声哥,你就这么对我!现在是我被那个女的欺负了!” “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许亦谦喝了一声。 店中这才慢慢地消停了下去。 他被气得头疼,抬眼不小心与枫黎对视,又挪开了视线。 他稍稍欠身,低头好声道歉:“郡主,陈公公,我代他向你们赔罪,还望二位高抬贵手……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我们谁都不好看。” 他低着头,半天没听见回音。 抬头,就见陈焕看着郡主,而枫黎本人眉头微敛。 他才想再说些好话,便听枫黎嘟哝:“小侯爷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够憋屈的。” “……” 他可是听见埋汰了。 “那日在宫宴上见小侯爷风光霁月,还在想京中竟然有这样仙子一样的人。” 枫黎定定地看了许亦谦片刻,半晌,收回视线。 她说:“老天爷真是公平,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焕不由得挑眉。 他怎么觉得…… 这话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果然,郡主在宫里时已经收敛不少了。 这一出宫,怕是没人管得了她。 许亦谦听得懂好赖话,温润漂亮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尴尬。 他没法答,只能权当郡主答应了:“那就谢过郡主、陈公公了。” 枫黎没有真揪着此事不放的意思,爽快地笑了笑:“谢就免了,刚好我有一事想请小侯爷帮忙,不知……” “郡主请讲。” 许亦谦应得迅速,枫黎反而沉默不言了。 她抿唇,眉宇微敛地沉吟片刻,才终于做出决定了一般开了口。 “小侯爷温厚坦荡,相信你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阿娜公主远赴他乡,从一位能征善战的公主成了政治婚姻下的牺牲品,虽不知皇上日后会将她赐婚给谁……若她日后遇到难事,还望小侯爷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暗中帮衬她一番。”她将许亦谦拉到一侧,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身份特殊,且待各国使臣离开京城,大抵没法继续像如今一样随意出入皇宫,这才……若小侯爷为难直说就好,我不会因此就将令弟的事捅到皇上面前的。” 陈焕见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去跟旁人说悄悄话,立刻不爽了。 他不悦道:“郡主,有什么是咱家不能知道的么?” 枫黎说完话,与许亦谦拉开了距离。 这种事,自是不能让陈焕知道,万一汇报给皇上…… 她面色如常地笑看向陈焕,敷衍过去:“有些女儿家的事,总归不好跟陈公公讲的。” 陈焕心中一堵。 女儿家的事……能是什么事? 结合郡主如今的情况,无非就是婚事了吧! 可这种事,以他的身份又无法开口,就只能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回去。 枫黎看向许亦谦:“那就拜托小侯爷了。” 许亦谦看出她的认真。 他知道枫黎在北地时与阿娜公主亦敌亦友,也知道,她们面临的太过相似了。 但郡主或许幸运一些,大燕国力最为强盛,无需远嫁异国。 他正了正色,回道:“郡主放心,我会留心的。” 说着,他分别冲枫黎与陈焕欠了欠身。 “我还有些事情得回侯府,就先走一步了。” 玉器店中的伙计很懂得看人眼色,见没人再闹事,也跟着一并下去了。 这边只剩了枫黎跟陈焕两个人。 枫黎从怀中拿出玉佩,递给陈焕:“陈公公。” 她本想着,陈焕一接,她便收回手去,说陈公公这回可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可陈焕连手都没伸,淡淡地看了玉佩几秒。 郡主刚才说了什么? 是有了心仪的人拜托小侯爷传达,还是…… 根本就是看上了“好生漂亮”的小侯爷? 他心中乱得很,默了片刻,才将没资格问的问题压回了心底。 他岔开话题,压着嗓子道:“郡主为了咱家与许小公子大打出手,值得么?” 别看面上淡定,负在身后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他斜眼睨着枫黎,心跳逐渐加快。 真想在那张笑盈盈的脸上看出端倪,看出她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可惜,枫黎只耸了耸肩膀,面色一如往常:“那能怎么办?陈公公都说是本郡主拜托的了,我要是不把戏演下去,岂不是更麻烦了?再说,换做是旁人,碰到那么个不讲道理的混账,我也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陈焕没听到想听的,有些失望。 他别开脸:“郡主帮了奴才的忙,奴才感激不尽,这块玉佩就当是谢礼吧。” 尽管失望,也没忘了借着这茬送礼—— 他正愁没机会送出去暗戳戳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呢。 怕枫黎不收,他又道:“现下事情闹得不小,都知道奴才是为王爷的寿辰帮郡主挑了礼,若东西还在奴才手里,反倒不正常。” 枫黎想了想,也是。 正巧这玉,她瞧着顺眼,是她最喜欢的昆仑玉。 “也好。”她大大方方地接受,笑道,“那就多谢陈公公割爱了。” 一边说着,三两下就栓到了自己腰间。 “郡主你……” 陈焕见状,耳根瞬间红个透彻,刚才那些烦躁全都被抛得没影了。 心脏连带着咚咚直跳,震得他的头脑跟着发胀。 他喉咙微滚:“不是……要给王爷做寿礼的么?” 真没想到这么顺利。 想到日后郡主会随身佩戴自己送的玉佩,一股甜腻便顺着心尖往上涌。 枫黎一本正经道:“都跟他们说是想给父王一个惊喜了,如今因为许乔新被拆穿,当然要换个其他的才行,不然怎么能算是惊喜?” 她心中嘟哝,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自己先享用了。 “噢。”陈焕压着喜悦应了一声,“王爷跟郡主,真是父慈子孝。” 为了掩饰心情,本能地阴阳怪气了一句。 枫黎刚迈出去的脚步一顿。 她哪儿能听不出陈焕的揶揄? 这是因为她先前的话,故意讽她呢! “陈公公真是……” 她本想说,陈公公最近真是越来越喜欢阴阳她了。 而一回头就瞧见了陈焕红透的耳朵,颇为意外。 “怎么耳朵这么红,难不成进屋这么久还没暖过来?” 还是被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