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下得急。 云江的天像被撕开的布, 雨线从天顶倾泻, 打在宿舍窗上, 发出细碎的声响。 寒襄星本在改卷, 笔尖一滞, 手边的手机忽然亮起。 是年级组的电话。 “寒老师,三班的阮至深,好像和人起了冲突。 他现在在教学楼外,不肯进来。” 她的心一下揪紧。 “受伤了吗?” “没有,但情绪挺激动。您离得近,可以先过去看看。” 雨夜的路滑得厉害。 她穿着薄外套,几乎被风掀起。 雨伞被吹得侧倾, 雨水溅在鞋上, 冰凉顺着脚面爬上来。 教学楼前的灯亮着, 光从雨里打出来, 模糊又刺眼。 她看到他—— 阮至深站在楼檐下, 全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 他背对着走廊, 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试卷。 脚边散着几页纸, 被雨水打得贴在地上。 “阮至深。” 她的声音被风雨吞噬。 他没动。 她走近几步。 “你在做什么?” 他转过身。 那一瞬,她看见他眼里的光—— 不是愤怒,而是失控的委屈。 “老师,为什么要来?” “因为你在淋雨,会感冒的。” 他笑了, 那笑里带着点嘲讽:“所以您是来关心我的?” “我不是来关心你的。” “那您是来确认我没惹事?” 雨声更大了。 风从走廊穿过, 吹得两人衣角乱动。 她想保持冷静, 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阮至深,你为什么要跟人冲突?” “因为他们在说您。” 那句话像一阵雷, 直劈进她的心里。 “……说我什么?” 他冷笑:“他们说我故意讨好您,说您偏心。” 她愣了几秒。 “你打人了?” “没有。” 他低声道, “我只是想让他们闭嘴。” 他抬头看她, 目光湿亮, “老师,我真的没错。” “我知道你没错。” 她的声音有点哑。 “但有时候,‘没错’不代表不用付代价。” “为什么?” 他忽然提高声音,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忍?为什么您可以装作没事?” 她被问得无言。 雨打在伞面上,像一连串碎裂的音符。 他继续说: “我努力学习,不惹事,不给您添麻烦, 可我越这样,他们越笑我,说我在装。 我就想问,老师,您真的没看见吗?” 他的话一次次击中她。 她看着他, 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他忽然低声说: “您知道的。那天在酒吧,我亲了你。 您装作没发生。” 她怔住。 雨势更大了。 “我不想把事情变得复杂。”她终于开口。 声音几乎被雨掩去。 “我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那您呢?”他问。 “您有吗?您每天装得那么平静,真的快乐吗?” 那句“您有吗”, 像是推倒了最后的防线。 她闭上眼。 “够了,阮至深。” “我只想知道,您在乎我吗?” “我当然在乎你。” 她的声音颤抖, “但那不是你要的方式。” 两人都沉默了。 风卷着雨打在走廊尽头, 溅起白雾一样的水汽。 她放下伞, 走过去, 捡起那张被雨浸湿的试卷。 字迹模糊不清。 她看着那一行评语: “思路清晰,有温度。” 她轻轻笑了, 那笑带着一丝苦意。 “温度不是靠爆发得到的。” 说完,她把卷子迭好, 递回给他。 “回去吧。” 他没有动。 她转身走进雨里。 风把她的头发吹乱, 伞被风掀开, 她仍然没有回头。 阮至深看着她的背影, 忽然觉得—— 那伞下的光,比雨还冷。 他终于低下头, 喃喃地说: “您也没错。只是……太远了。” 夜深了。 雨渐渐停。 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 只剩操场上几处积水反着光。 风吹过, 水面轻轻一动, 像某种未说出的情绪, 在夜色里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