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斧头帮
桃花跟琉离的渊源,是从她刚搬来桃山开始的。
那时,妖界因花果山的事混战不休,一面要向神界表忠心表敬畏,要费心费力一起实行抓猴子大计,还要平息因猴子揭竿起义激起的群妖好斗之心,总之是个一片混乱内忧外患,彼时桃花属于被划分为“内忧”的那一拨,遇到琉离的时候,她刚打败了一只要把她抢回山头做压寨夫人的虎妖,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桃山晒月亮。
许是她心情好,看见一身红衣悠悠闲闲逛过来的琉离的时候,她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喂,你要不想被群殴,劝你换身衣服。”
琉离回头,皎皎月光下眉目……好看极了。桃花很想找出个慵懒又骚包的词形容他的气质,想到最后所有的词就只剩下了好看二字。
桃花呆了一呆,想起老桃教的对待美人之道,那些为数不多的好心眼又添了几分,她不着痕迹的把手上的血在草地上蹭了蹭,说,“这是牛头山,牛妖最多,你这一身红衣进了牛窝,不要小命了?”
琉离站在那里,眼睛眨巴了下,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
桃花觉得美人有点呆,她耐着性子解释,“是真的,牛三那事你听过吧?前段时间他娶妻,新娘子是外族的妖,成亲的时候这边特意送去了明黄的嫁衣,哪知新娘子认定大红嫁衣吉利,拜完堂趁着牛三去喝酒,自己偷偷换了身红嫁衣,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被牛三拱着脑袋一角顶死了呗!”
桃花见他神色微顿,似有些惧怕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了,心道老桃布置的日行一善的作业算是完成了,便放松得继续四仰八叉晒月亮,没想到刚躺下,身侧就多了个红色身影,那美人侧躺下来,一腿曲起,一只胳膊拄着脑袋,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灼灼盯着她,“多谢告知。你是桃妖,可认得老桃?”
“老桃是我师父……”桃花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惊,盯着他魅惑天成的脸,缓缓道,“咳,你要找他的话着实不巧,他……外出远游了,呵呵,至于原因,我看你皮相修得甚好,多劝你一句不要再惦记老桃了,他……”
这番话她说得熟稔,老桃甚有桃花缘,勾搭和被勾搭过的女妖不计其数,这些年桃花快养成条件反射了,见着甚有姿色的美人,第一反应就是替老桃善后,依她的经验,她这番话说出来对方早该大吵大闹或者不耐烦的打断了,身边这个却……
笑眯眯的?
为情所困,困得傻了?
“还有呢?为什么劝我不要惦记他了?”对方见她愣怔,好心提醒她。
桃花回神,暗道这美人不是个对付的,老桃那厮……
不及多想,她倾身离美人近了些,抬手凑到耳边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这话我只跟你一个说,往后见了老桃你也别露出端倪……他与你分开不是旁的原因,实在是……因为他病了……”
“哦?既然如此我更该见他……”
“哎呀你怎么还不明白,他这病不是旁的,他往后……不能人道了!”
闻言,美人瞪大了眼,似有惊讶,桃花见此,知道目的达到,身子退回去,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堆话,譬如老桃是不想连累旁人才走的,以后就是再找女妖也不会长久,只是为了不让旁人察觉他身体不行,他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最后请求美人看在以往情分上替她可怜的师父保守秘密才是……
牛头山上,皎皎明月下,琉离只觉被晒得通体舒畅,他再忍不住笑起来,一把拉过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膛。
他还笑着,胸膛的震动传到她掌心和五指,桃花下意识按了按,抬眼,目带迷茫。
“我是男子。”他低笑,提醒。
“我知道啊。”她一脸莫名。
琉离的笑僵在嘴角,就见按着他胸膛的小女妖脸上迟疑,“难道你不是老桃的……相好?”
老桃最喜美人,好像……不分男女……的吧。
桃花即刻判断出,这位美人跟他师父没酱紫酿紫的关系,立刻松口气,想了片刻,从身侧拎出一葫芦酒递过去。
他哼了一声,脸色好了点,接过葫芦喝了口,瞥她一眼,“算你这小丫头识趣,换做旁人与我说这些……”
他话没说完,不客气的喝完了她一葫芦酒,另一侧的手缓缓松开。
桃花不知眼前这位最忌讳断袖二字,也不知她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喝酒喝得意犹未尽的妖王也不知道,生了一双桃花眼的小女妖这葫芦酒不是为了赔罪,她正琢磨着,喝人嘴短,他喝了这封口酒,她再与他解释老桃的事叫他出去不要乱说应当就容易了……
两只妖各怀心思,一葫芦没够,桃花又拎了许多,两妖越喝越嗨,最后勾肩搭背忘了初衷,要不是隔壁山头又偷袭过来,说不定两只妖连把子都拜了。
这便是桃花与琉离头一次见面,他想杀她,被一葫芦酒莫名消了怒气。她想忽悠他,阴差阳错忽悠来了酒肉朋友。
后来知晓他的身份,她第一反应就是嫌弃,觉得妖王应当是魁梧高大散发着强烈暴力气息的汉子才是,琉离知道后又黑了脸,非拉着她把她喝到服气逼她承认他妖王的英明神武才罢休……
再后来啊,桃花狐假虎威跟他混了许久,两只妖凑到一起喝酒看观天镜,看人间的绿林好汉武林大侠,喝大了还差点整出个帮派,要不是被商陆发现,说不定真成了事,桃花现在还记得他们给帮派取的名字,九头帮。九是九尾狐的九,也是美酒的酒,代表大帮主的琉离。她是二帮主,帮派第二个字原本取桃来着,可九桃念起来不够粗犷有力,头跟桃有些类似,索性定为九头了,那时他们连哪个山头都看好了……
桃花很久没想起这些了。
这些年她过得自在极了,便是枯燥的修炼也不觉苦闷,她胸无大志不想成神,最大的烦扰也是来自雉鸡精鸣凤时不时的找茬,一千多年了,她以为有些事早记不得了。
现在却突然都记起,脑海中的片段清晰极了,初见时他红袍子上暗金色的祥云绣纹,刻了她名字的酒葫芦,与他一起琢磨出的九头帮大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