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阿夏(十五)
时光飞逝,到了林易之三七那一天,众人到他墓前祭拜了一番,连铁牛也拖着尚未痊愈的双腿赶来。完事后褚桀表示自己想再待一会儿,让众人先行离开,大家不明就里,又不便勉强于是便各自下山了。唯独一个清丽的身影依旧没有离开。
“不是都让你们先下山了吗?我没事,只是想自己待会儿。”褚桀没有回头,只是对身后的任臻淡淡说道。
“谁说是因为你了,我也只不过想再在这里待会儿,不行吗?”任臻笑道,接着便慢慢站到了褚桀的身旁。
“你变了。自从林大哥死后感觉你整个人比以前更开朗,也更坚强了。”褚桀说道。
“有吗?我倒没有察觉。也许是因为我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了吧。”任臻笑着答道,眼神温柔望着林易之的墓碑。
“是林大哥?可他已经死了。”
“不对,他没有死。”
“没有死?”
“嗯,一直活在这里。”任臻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的人虽然不在了,可却依旧活在我心里,这份感情对我而言就是这世上最为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无论未来遇到什么样的波折,都会让我能够坚强地去面对。”任臻说这番话时表情很安宁,然而就在这份安宁的背后却透出一种无比的坚定。
“那你呢?这些日子又是什么使你改变了呢?”任臻接着问道。
“我说出来你能懂?”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懂呢?”
褚桀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也对,那任大夫你当初为什么学医?”
“喂,是我在问你哎,怎么突然变成你反问我了?”话虽如此,不过任臻还是接着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小时候我爹爹生了一种疑难杂症,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治好,我们家当时很穷,为了爹爹的这个病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娘受不了生活的压力,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经常打骂我和弟弟。直到后来遇到我师傅,他不但治好了我爹爹的病,在了解了我们家的情况后居然还免去了所有诊金,当我们给他道谢时,师傅却说这没什么,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职,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那一刻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想成为像师傅这样的容人,成为能带给别人幸福与欢笑的人。也许有朝一日我能通过自己的手帮助那些与曾经的我一样的人,后来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真羡慕你啊,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从一开始就是被师傅捡来的一件工具,从懂事开始我每一天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变得更强。为此我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汗,占用了多少时间,付出了多少代价,可这一切究竟为得是什么呢?由始至终我都不明白,曾经我想从战斗中去找寻答案,可结果却越来越迷惑。即便变得再强又如何,到头来终究如同大哥这样归于尘土。我们拼命战斗,任大夫你们则努力救人,其实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活下去,可活下来又为了什么?”
“原来你在想这些啊,所以你才会天天来这里,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褚桀点了点头。
“你确实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难怪老吴活着时会对你如此看重。可惜我不是他,无法给你什么指点。不过我总觉得每个人存在这世上都有其意义,都会有些事必须等着其去完成,而且那是只有这个人才能做到的。只是每个人力量有大小之分,资质有贤愚之别,所以每个人的分工也就不同。力量越大的或许也意味着责任越大吧,我是个大夫,所能做的就是帮别人去除病痛,尽管也不可能事事如意,但只要尽到了自己的全力,无愧我心就行了。因为我只能做到这么多。这是我作为一个大夫的一点点心得体会,也不知对你有没有帮助,或许答案一直就在你心里,只是还无法面对而已。遵从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做自己最想去做的事,为了将来不后悔,这个道理是你教会我的。”说到这里任臻冲着褚桀意味深长的一笑。
“山上风好大啊,不说了,我先下山了,你也别在这里待太久了,大家等着你吃饭哦?”任臻拉了拉披风,似乎是真感觉有些寒意,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打纸放在了墓碑前,然后转身离去。
“任大夫,你东西掉了。”褚桀见状忙想提醒他。
“那是老吴临终前嘱咐我交给你的,他说你看过之后自然就会明白的。”任臻没有回头,只是一边挥手一边说道,慢慢便消失在了下山的道路上。
“交给我的?”褚桀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捡起了那堆纸仔细看了起来,原来竟是林易之生前所写的手稿,前几页主要记载了白虎郎君的毕生所学,以及他几十年来所总结出的一些对于武学的经验与看法,仓促之间褚桀也不能尽览,但亦发现了不少可圈可点之处。看来林易之是不希望自己所学就此中断,希望褚桀能成为自己的传人。后面几页主要则记录了林易之几十年来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关于白莲教的记载,其中涉及到不少武林机密,江湖隐私。然而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手稿的最后一页是一张牛皮纸,上面画满了各种奇怪的图形与标记,右上角还用写了一大堆小字,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字迹已变得有些模糊,不过仔细看尚能辨认。褚桀不看还则罢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其中居然包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混蛋。”男人恶狠狠地骂着。
“之前我不是说过主上即将举事,让你们这些家伙小心在意,不得擅自行动的吗?可你们这些人居然偷偷跑去打劫村镇,最后甚至惊动官府。如今朝廷方面已经怀疑到我们正在暗中调动人马,要是因此而坏了主上的大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总管息怒,总管息怒,属下知罪,我们这也不是因为主上军费告急,所以想尽自己的心力,没想到弄巧成拙,实在该死。”闵二十四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丝毫没有了当日在安平镇时那副耀武扬威的气势。
“老三,算了。孩儿们也是一片好心,如今大错已成,你就是真把他们都杀了也无济于事。”老僧居中而坐,身披袈裟,双眼低垂,当真颇有几分得道之相,只是这说出话哪里有半点出家人的味道。
“寺主,依您所说莫非要饶了这些兔崽子?这岂非太便宜他们了。”男人依旧有些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