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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迷途的彼端 完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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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浩望向四周。

地上散布着的应该是自己的足迹,以及点点血迹。

捂住胸口的双手,也已经被染成红色。

昌浩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到底是何时受的伤?为什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自己现在却像没事一样?

这么严重的出血,无法行走也是理所当然的。意识却仍然清醒,这太不正常了。

鲜血从指尖滴落,胸口的伤处开始剧烈地疼痛。

“……唔……”

昌浩按着伤口,拼命地回想止血的咒文。但无论如何也理不出头绪。在心情平静的状态下能够轻松念出旳咒文,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冷。好可怕。

这里是哪里?这个青年到底是谁?我又是在做什么?(绿:本来以为是燎琉)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我会死在这里吗?

“……!”

无数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寮里的人们、曾经蒙受关照的神官们、两位哥哥、父母、十二神将、祖父,还有……

昌浩紧咬下唇,至少最后再见一次面啊。他眼眶一热,痛彻心扉的感觉彷佛贯穿了身体,剧烈得让他无法说出那个名字。

“喂喂,不要在这里乱下决心嘛。”

低下头注视着昌浩的青年,慌忙拍了拍他的背。这个举动扯动了伤口。昌浩不禁呻吟了一声。

“啊,抱歉抱歉。不过,你也多少清醒了一点吧。嗯?”<!--PAGE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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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浩慢慢地抬起头,被泪水浸湿的眼中,映出青年注视着自己的身影。

昌浩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

“……你是谁……?”

青年嗯嗯的念道,随后狡黠一笑。

“这个嘛……秘、密。”

青年竖起食指。

然后又再一次对目瞪口呆的昌浩伸出了手。

“过来吧。现在凭你一人之力是无法从这里回去的。”

昌浩体内的毒气已经完全被清除。他感到头晕眼花,于是摇了摇头。

“……我动不了……”

“你可以的。现在你还能够感觉到疼痛,不过……那家伙即使如此,仍然也会站起来的。”

青年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强烈光芒。

“就算你埋怨我也不要紧,站起来。如果现在不了解疼痛的原因,下一次你就无法站起来了。”

他似乎在问昌浩,即使再也站不起来也没关系吗?

昌浩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的问话。

疼痛,难受,胸口很闷。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昌浩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无法思考这个问题,只能任由它一直摆在那里。

越是思考,思绪就愈混乱。他只是一个劲儿地驱使自己动起来。

昌浩低下头,急促地呼吸着。胸口的伤处在痛,全身上下都觉得很重,在这种状况下根本就动不了。

有什么声音在啪嗒啪嗒地响。昌浩以为是从伤口流出的血滴落的声音,但并非如此。

不知何时,透明的泪珠一滴滴地顺着脸庞滑落。

“……咦……”

为什么会流泪?昌浩想用被鲜血染红的手指拭去眼泪,却又在将要触碰到脸庞时停了下来。不能用如此肮脏的手来擦眼泪。

这双鲜血浸湿的手,不能握住那个孩子的手。也不能让他看到。

昌浩闭上眼睛,肩膀微微颤抖着。

“……好痛……”

“嗯,是啊。”

“又痛苦,又难受……”

“嗯,确实没错。”

“为什么这么痛……”

面对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昌浩,青年以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

“那是因为你忽略了重要的东西啊。”

“……诶……?”

昌浩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青年。

青年把手背在身后。

“因为人类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只有在他痛苦难耐的时候,才不会忘记造成他痛苦的原因。不过……”

他停顿一下,轻叹一声。

“那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不过是忘记了而已。”

即使是忘记了,或者是将其隐藏在记忆的最深处暂时看不见,它仍然存在。

“在你的心中,那道伤口早已形成。从你假装自己看不到,想转移视线开始,它就变成了真正的伤口,并且伴随着疼痛,以眼睛能够看见的形式出现了。”

昌浩猛地一震。

这道位于胸部的伤口,正是他到目前为止都不想看到的东西。<!--PAGE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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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被称为心之伤的东西,处理起来非常棘手。我也常常被师父训斥,说如果想要提高咒术的精准度,就得好好学习了解人的内心活动……算了,那件事暂且不提。”

青年咳嗽一声,将谈话转回正题。

“你之前忽视了自己的疼痛吧?那一来,就会神奇地感觉不到疼痛。但疼痛并不会消失,只是感觉不到了而已。这是一种被称之为麻痹的现象。即使如此,伤口也仍然存在,这个事实是不会有所改变的。如果不进行治疗,伤势就会扩大。或者说,只会强迫自己陷入不断堕落的迷途。现在的你就是如此。”

青年指着昌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遇到痛苦就选择逃避的人中,还有另一种类型。他们觉得没有必要跨过这道难关,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强迫自己信服自己的说法。不愿承认自己心中有伤,如果被人指出来了,还会大发雷霆的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因为你不是这类人,所以我才帮助你。不过,在心里默默承受的这种类型更是让人难以处理的呢。”

青年皱起眉头,露出苦涩的表情。

“这一点真的很像呢。”

昌浩眨了眨眼睛。

这个男人多半是在把谁和自己做比较,自己似乎跟他的某位熟人有几分相似。也就是说,果然他认识自己吗?

是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还不能记事的幼年时期见过面的吗?还是他单方面的认识自己呢?

昌浩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提出了这个疑问。

青年眨了眨眼,再次狡黠地一笑。

“你只猜对了一半。”

“……”

昌浩皱起了眉头。听到这个怎么看都像是糊弄人的回答,他感到越来越焦躁不安。

“好了,再不动就真的动不了啦。快站起来,用你全身的力量,拚死也要站起来!”

忍住自己想要表示不屑的冲动,昌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能总是在这里聊些牛头不对马嘴的事情。对昌浩而言,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昌浩猛地发现,非做不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就算是身负重伤,心灰意冷也必须站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记忆一片混乱,思绪也无法集中。

唯一能清楚感受到的是疼痛,无休止地折磨着自己的疼痛。任凭如何抵抗,也没法摆脱。

“你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为你没有正面面对它。当你面临巨大得难以忍受的痛苦时,说出为什么这种话,本身就是一种逃避的行为。”

昌浩把力量聚集在膝盖上,拚命想要站起来,耳中突然传来变得平和的声音。

“没办法,人类就是这么容易受到伤害,软弱得让人吃惊的生物。”

昌浩终于站了起来,注视着青年的脸庞。<!--PAGE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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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的双眸深处,似乎能看见些许忧伤。

“……”

看到昌浩一脸诧异的表情,青年微微一笑。

“我只是和你背负的东西有所不同。不过,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有我能教给你所需要的东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昌浩眨了眨眼,忽然觉得一阵眩晕。他一个踉跄向前倒下。

男子抓住他的手支撑住他,然后转过身去。

“好,我们走吧。”

青年用对昌浩来说并不吃力的速度慢慢向前走去。昌浩用怀疑的表情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男子恶作剧似地微微一笑。

“刚才不是说了么?秘、密。”

听到男子的回答后,晶浩彷佛失去了意识。但,勉强忍耐着。他不由得感到,比起伤痛,这个男子的一举一动更能把自己的体力和精神消耗得一点不剩。

黑暗渐渐加深。

如果没有这个男子的搀扶,昌浩大概一步也走不动了吧。

视野变得一片朦胧。他有意识地不去触动伤口,身体却不听使唤。

昌浩已经记不清,到底是第几次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男子说过,这是因为自己想要忽视受伤这件事。即使是忽视它,伤口也仍然存在,不管逃到哪里也会追赶而来。只能面对它,意识到它,并且在此基础上跨越这道难关。

昌浩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随口附和那个男人滔滔不绝的谈话。

每当他附和的时候,男子都嗯嗯地点着头,非常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无论再怎么追问他的来历都被摆脱,昌浩终于死心。

相反,昌浩开始问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一次他一反常态,立即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个地方大家都知道,只要想来就可以来。不过深不见底,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是黑暗的尽头。这里差不多是最深的地方了……。你还真是厉害呢,居然能掉得这么深,也许应该就这一点称赞你一下呢。”

我才不想因为这个缘故被你称赞。

昌浩面露不快,男子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嗯嗯,这一点的确也很像呢。哦,原来童年时期是这样的啊。啊,等一下,到目前为止,应该不那么坦率才对,要更别扭一点,脾气再古怪一点……。啊,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青年咳嗽一声,打住了话题。

每次被这样敷衍了事时,昌浩都会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不愉快。

对方知道自己的事,或者可以说自己很像某个人。虽然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男子,但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拉近距离的东西调和着,昌浩的戒备心在渐渐消失。

昌浩一边在黑暗中前行,一边开始讲述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点点滴滴。<!--PAGE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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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个早就约定好的誓言。他相信这绝不会有错,但自己知道那是无法实现的。

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相信,所以如果这是错的就更令人受不了。”

昌浩也点点头。

痛苦。无法守护的人很痛苦。

“有时候也会有那种无可奈何、只能违背誓言的状况呢……那也是令人痛苦的啊。”

“……”

昌浩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自己也曾违背过誓言的事。

明明决定了要保护那个人,却没能守护好她,反而被她保护,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嗯,我知道了。看来这是最大的原因呢。”

男子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苦笑。

“真的和我是正相反呢……玉依姬也真是的,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昌浩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刚才,他说什么?

“玉依……姬……?”

传入耳中的词语,震撼着昌浩的心。

……好可怜……

“……”

昌浩只觉得眼眶一热。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眼激己夺眶而出。

男子抚慰着突然就哭了起来的昌浩,一边苦笑一边说道。

“不用担心,将之前一直压抑的东西全部发泄出来吧。”

因为昌浩的衣服已经被血弄脏,男子用自己的衣服为他擦拭脸颊的泪水。

昌浩极力忍住抽泣,拚命地思考着。

那个人说过,自己的心已经元全毁坏了。没错,她就是那位少女——玉衣姬。

那个男人似乎知道玉依姬到底是谁。而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又到底是谁呢?

面对昌浩的追问,男子却沉下脸说道。

“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你要是这么在意的话,我可要丢下你不管罗。”

真过分。

对没人搀扶随时都可能倒下的昌浩说出这句冷酷无情的话后,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如果不到这里来的话……”

男子的脸庞上终于浮现出严峻的表情。

昌浩缓缓地望向四周,当他看见那个物体时,不禁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黑暗之中有一个蹲着的身影。那是……

昌浩放开男子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前行了几止之后,昌浩感到彷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阻挡了前面的道路。

那里伫立着一道透明的墙壁。昌浩一边用手触摸来确认墙壁的存在,一边凝视着那个人影。

他回头望向青年。

“那个是……”

男子点了点头。

“没错,那就是你。”

那里有一个胸口被一道深深的伤口穿过的小孩子。他蹲下身,放声大哭。

那正是昌浩一直假装看不到的、受了伤的自己。

第四章

有人在哭。有个小小的孩子在哭。<!--PAGE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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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贴在无形的墙壁上,昌浩看着眼前的情景,无法言语。

那是自己。池水里映出的是年幼的自己。而现在,幼小的他正满身是血地哭喊着。

这种伤痛毫无遗漏地传进了他心中。

手扶着无形的墙壁,昌浩跪了下来。

好痛。好痛。

——无法动弹。

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我保护不了他。

昌浩咬住下唇,握紧了拳头。视野模糊了,脸颊再度滑落新的泪水。

“……唔……”

将头抵在墙壁上,昌浩屏住了呼吸。

男人看着颤抖着肩膀的昌浩,静静地说道。

“——人类这种生物,即使是受伤了,但只要没有亲眼看到真实的伤口,就会认为它并不存在。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只要你还固执地不愿意承认你所看到的,那么这个孩子就会一直流血,一直痛苦下去……多么可悲啊……”

昌浩瞬间张大了眼睛。

可悲。玉依姬也这样说过。

“……我……可悲……?”

“可悲……因为无论周围的人如何为你担心,你却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伤口,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昌浩的眼底出现了很大的动摇。

小怪还是和以前一样接近他,祖父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少言。

他们都像以前一样关心昌浩。叫他不要累坏身体,叫他不要逞强,叫他好好休息。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原来是因为他们避免触及自己的伤口吗?为了不让昌浩陷入崩溃,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等待时间治愈他的伤。

“一般来说,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会逐渐痊愈。但你的伤口却是越来越恶化……”

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并非责备,也非训斥,只是在陈述事实。平淡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

“如果没有人帮你一把的话,恐怕就会这样沉沦于黑暗吧。这样就麻烦了。”

看着满面泪水的昌浩,男人平静地说。

“你记住,严重的伤口会呼唤内心的黑暗。因为人类会为了心灵的安宁,为了保护自己而埋藏自己的憎恨和愤怒。但这样就可能导致最差的结果——将伤口埋进心的深处,最后连自己也将它彻底遗忘了。”

“心的……深处……?”

昌浩无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愤怒——对于无法保护别人的愤怒。

憎恨——对向那个孩子出手的人,以及对无能为力的自己的憎恨。

“愤怒与憎恨并不会因为你刻意将它埋在心底,就永远不会出现。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面对男人的反问,昌浩无言以对。

至今为止他一直在逃避。不愿看到,不愿想起。他闭上眼睛掩住耳朵,假装一切并不存在。

他听到了雨声。

还有,另一种声音。

——后悔。<!--PAGE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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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忽然收紧了。

——对于自己曾做过的事,竟然还会觉得后悔吗?

昌浩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他终于明白了。

低下头,昌浩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我……”

男人默默地凝视着他。

无形墙壁的另一边,孩子还在哭泣着。听到那哭声,更让昌浩的心剧烈动摇起来。

黑暗之中,蠢蠢欲动的影子逐渐现出了轮廓。

与现在自己的外貌完全一样的另一边自己。不同的是眼睛深处的光。

那是冥官曾说过的。

堕落的自己的末路。被称之为鬼的东西。

他正一步一步地向着哭泣的孩子走去。

如果昌浩再视而不见的话,他将杀死那哭泣的孩子,取而代之。

男人在肩膀剧烈颤抖的昌浩面前蹲下,以平稳的语气说。

“如果堕落至此的话就无药可救了。所以就算再恐惧,也不要继续停步不前了。稍微忍耐一下吧,你可以做到的。”

男人抚摸着昌浩的脑袋,眼神有些复杂。

“正因为我以前停步不前,才伤害了那个人……如果能帮助现在的你的话,多少也算是一些补偿吧。”

昌浩抬起了头。

看着一贬不眨地凝视着自己的昌浩,男人略微闭上了眼。

“不过虽说如此,其实我也敌不过你内心的魔障。不过我有一个必胜之术。现在就演示给你看吧。”

说着,男人站了起来,走过昌浩身边,穿过了无形的墙壁。

他走近哭泣的孩子,蹲下身,将手伸向那血流不止的伤口。

昌浩有些吃惊。

有些疑惑。

所谓的必胜之术,难道是使其更悲伤,流更多的血吗?

看不见的墙壁阻隔了昌浩。他无论如何也穿过这道墙。

这也证明了昌浩的脆弱。他不肯承认痛苦,不肯面对伤口,甚至不让任何人看到这样的自己。愚蠢而脆弱,浅薄而丑恶的部分。

昌浩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过自己这样的部分,甚至不知道。

愤怒,憎恨,恐惧其实是比其他任何感情都更容易认同。

只追求光明其实很容易露出破绽。不了解黑暗就无法达到更高的境界。只追求力量则是在一步步走向毁灭,最终必定误入歧途,被黑暗所吞噬。

沦落至此的人,被称之为鬼。人类最悲惨的下场。虽然这是堕落者自己选择的道路,但正因为如此,才无法回头。

他们所不承认的是自己的软弱、愚蠢、浅薄与丑陋。

只要是人类都不可避免地拥有这些东西。而越是想要否定它们,其实就越是否定自己。

昌浩想要守护别人,想要遵守誓言。所以无法承认达不到理想要求的自己。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不到,所以一直勉强自己。

但是越是这样,灵魂就越是疼痛不堪,血流不步。<!--PAGE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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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觉得疼的时候就要老实地说出来。如果自己心中没有受伤的自觉,那永远也不会痊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的话,直率是最好的。不过,也是最难的。”

虽然背对着昌浩,但男人的表情很容易想像得到。

“不肯承认自己的软弱的家伙反而会被软弱所吞噬。认为自己正确无误的家伙绝对不会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对自己无法战胜敌人、充满了挫败感的家伙为了否认这一点,反而会以轻蔑的态度看待对手,以求得内心的平衡。”

说着,男人忽然停住了话头,换以严厉的语气说道。

“——身为阴阳师,必须能看透这些人的内心。”

昌浩的心一点点地被男人的话浸透。

他并不想变成那样的人。虽然他心中有着类似的部分,但为了不为之动摇,他必须让自己的心灵更加纯粹。

男人的手,一点点抹平了孩子胸口的伤痕。

并非粗暴,而是温柔的触摸。

无论怎样的术都有两面性。犹如正与负,昼与夜。既有正反相对,也有表里如一。

用温柔的心,可拯救他人。而放任怒火,则只能带来伤害或杀戮。

昌浩至今还无法理解其中的真意。

应该说,他以前根本没打算去理解。

他一心想着超越祖父,虽然他明知道这是多么困难的事。不过,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对于阴阳师的本质,昌浩完全不明白。

终于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幼稚。

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孩子胸口的伤已经愈合了。

曾被流出的鲜血染红的外衣现在已经没有痕迹。曾被鲜血染红的双手也洁净如初。

痊愈的男孩怯怯地抬头看着男人。男人温和地抚摸着他的头。

“……”

泪水从昌浩眼角滑落。他知道男人这个动作的含义。

从小就最疼爱他的祖父与一直以雪白可爱的姿态呆在他身边、只是偶尔才恢复真身的神将都经常这样做。

男人抚摸着孩子的头,安慰似的将他抱进了怀里。男孩一开始身体有些僵硬,但很快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偎依在男人怀里。

昌浩明白。正因为他察觉到了男人的真正身份,才允许他如此。

“……不要一直勉强自己,休息一会吧。我会在你身边的,所以不要担心。”

男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宛如太阳般明朗的笑容。

祖父他,应该也早就发现了这样的部分吧。

“……这里,是梦殿吧。”

昌浩问道。男人温和地眯起了眼睛。

“既是梦殿,也是你的内心深处,是黑暗和光明都无法到达的地方。究竟要前往何处都取决于你自己……我说错了吗?”

昌浩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榎岦斋。

安倍晴明年轻时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PAGE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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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梦殿,乃是通往阴阳道的幽暗世畍。乃是梦中的另一个世界。

是神与死者居住的地方。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听着波涛的声音,玉依姬闭上了眼睛。

在她面前,躺着哭泣着睡着了的孩子。

阿云在她不远处静静地端坐着。

此外空无一人。只听得到雨声与波浪声。

玉依姬的眼睑微微颤动着。

她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低头看着面前的孩子。

鲜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模糊的微笑。

“……真能忍耐呢。”

为了不继续堕落而拚死走出自己内心的黑暗。如果再迟一步的话,就会被完全吞噬了吧。渴望得到这孩子力量的影子已经如此接近。

玉依姬叹了口气,重新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神啊……感谢您……”

带领梦殿里的男人进入这孩子梦中的,当然是天御中主神。

要治愈心的伤口是相当仔细的事。能担起这个任务的人不仅要了解伤口扩大的危险,更要有背负别人命运的觉悟。

因此,太过亲近的人是不行的。感情会阻碍他的判断。

那个人应该有帮助对方也是帮助自己的想法。

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安心的瞬间,玉依姬的意识也随之飘远。

阿云赶紧上前扶起了她突然倒下的身体。

“小姐!”

朦胧中,玉依姬似乎觉得阿云好像是另一个人。

“……阿云……”

虽然阿云皱着眉头,但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

“您很累了吧?请稍微休息一下。”

玉依姬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事……如果不继续祈祷的话……”

“天御中主神也一定能够明白您的心意的,他一定也希望您能够休息一会。”

玉依姬闭上了眼。

“……也许吧,但是……”

忽然间,大地忽然传来轰鸣声。

彷佛来自海底深处一般的低沉的悲鸣。

伫立在波浪间的三柱鸟居也在颤抖。波浪不自然地涌动着,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胆战心惊的合音。

玉依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如果不尽快镇压的话……”

她推开阿云的手,越迥结界,来到能够眺望大海的悬崖边,蹲下身。

篝火的火苗在风中摇晃着。轰鸣声没有停止的迹象。

阿云看着玉依姬的背影,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斋大人……”

刚才暂时离开的斋忽然出现在此处。

火苗在少女的脸上投下深色的阴影。向来缺乏表情的脸淡然地看着阿云。

斋在阿云身前的昌浩面前停下了脚步。

“……竟然将自己逼迫至此。”

在这里醒来之时,他几乎是穷途末路遍体鳞伤。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在逼迫他。逼迫他的只是他自己而已。<!--PAGE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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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好像在诅咒无能的自己一般。

拥有力量的人,心一旦动摇,就无法驾御自己的力量。只是无意识的使用力量和术,而这很有可能会反噬自己。

斋猛地握紧了双手。

人类是如此脆弱的生物,以至于有时会故意以伤害自己的代价来获得其他的补偿。但,这样做所得到的补偿绝不可能拯救自己。

“这个人拥有强大的力量。”

“是。”

阿云知道昌浩曾击败过地脉化身的金龙,回答道。

“虽然这力量他还不太能控制,但一旦运用自如,将是锐利的武器。对于天御中主神来说这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斋摇了摇头。

“我已经没有时间对你详细说明了。不过现在,主君天御中主神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无法传到玉依姬的耳中了。”

并非是玉依姬的能力消失了。逐渐消失的,其实是玉依姬生命的火焰。

“而我们……并不具备听到主君天御中主神之声的能力。这是无论我们如何渴离也无法实现的事。”

斋在昌浩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紧闭的眼睛。

“这个人,一直在睡吗?”

“在堕入黑暗之前曾有过短暂的清醒,但时间很短。”

“是吗……”

斋垂下了头。轻轻飘落的黑发隐藏起她的表情。

阿云忽然觉得有些焦躁。

“斋大人,得快点了。”

对于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阿云自己也不知道。

斋仍然低着头,语气严肃地说。

“……是吗。不过我的心里早已有了决定。”

“斋大人……”

斋挥手制止了似乎还有话想说的阿云,淡淡地说。

“阿云,我的希望只有一个。而这却是违背主君真意的。”

阿云苍白着脸,没有说话。

“你和益荒都不用担心承担这个责任。这些都是我的事。”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端坐着祈祷的玉依姬的背影。

“……我的活着本来就是一种罪。为何主君会宽恕我的罪过,我并没有明白其中的真意。”

不过到现在为止她还活着,这是不可忽视的事实。

是因为对这个罪孽之身还抱有什么希望吗?

“那白色的异形拥有强大的力量。这并非是人类的力量,而是几乎可以摧毁一切的危险之力。”

斋清楚地看到了他伪装之下的本质。

“如果能得到他的话,或许对玉依姬会有所帮助。应该没有其他人拥有比他更强的力量了,度会那些人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斋将手放到昌浩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我想暂时借用这个孩子的力量。在他睡着的情况下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斋大人,请您不要进入别人的心。”

“阿云一把握住斋的手,拚命地哀求着。

“拜托了,请您心思!……您这样会让一心想守护您的我和益荒愧疚至死的,所以求您……”<!--PAGE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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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

斋缓缓地抽回手,以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表情说道。

“不尽早带回公主是不行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当然可以使用一切手段。”

她低头看着昌浩,静静地继续说道。

“即使,这是一条违背天理的路。”

就算现在曾加更多的罪孽,更多的愧疚又如何呢?自己到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罪孽了。

“一定要利用这个人。我会向主君天御中主神解释,也会承担一切后果——所以让我放手去做吧。”

这是在向谁谢罪呢?

阿云无力地低下了头

谁也不能改变斋的决定了。这个少女已经决心违背神的旨意。

“为了让玉依姬能够平安……”

低声说着,斋再次对手放到了昌浩的额头。

雨声好吵。

在海津见宫的某个房间里,小怪不满地皱着眉头。

被益荒等人带到的这个小岛,听说位于伊势的海上。

要到对面的伊势的话就等于要渡海。

“……”

小怪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又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

而此时靠在柱子旁的昌亲则是浑身僵硬。

昌亲知道小怪的真身是红莲,所以本能地抱有恐惧感。虽然平常不太在意,但面对现在的小怪却难以掩饰自己的恐惧。

名叫益荒与阿云的两人前来带走昌浩已经有一刻钟了。虽然不清楚确切时间,但应该是黎明时候的事。

一到达神宫,昌浩就被益荒抱走。而小怪从那时起浑身就散发着杀气。

质问对方要将昌浩带到哪去,但得不到任何回答。

与阿云明显的战意相对的是,益荒显得非常冷静。

而介入一触即发的双方之间的昌亲。

拚命制止了小怪与他们冲突的昌亲在益荒等人离开之后,就一直脸色惨白。

看着他现在浑身僵硬的样子,小怪不禁感叹道。当时他竟然有勇气插入两方之间。

小怪摇了摇雪白的尾巴,晚霞般的眼睛忽然停在了某处。

视线所及之处站着个高大的男人。是益荒。他一个人回来了。

益荒靠着柱子抱着手,一言不发地看着这边。

显然是在监视小怪和昌亲。男人用眼神警告他们两人不要轻举妄动。

而被他带走的昌浩现在怎么样了呢?

小怪舔着脖子周围的毛。

益荒瞥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曾亲眼见过他变身,实在难以想像这个小怪会与那高大的男人是同一个存在。那样惊人的神气竟可以完美地隐藏在这雪白的身体里。

真是奇迹。

雨还在下。雨声也一直回响着。似乎这种声音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了。

也已经很久没有拜见天照大神了。虽然她的确存在于厚厚云层的彼端,但神意却那么遥远。

益荒皱起了眉头。<!--PAGE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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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雨水的降落,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无论是天照大神或是天御中主神似乎都在逐渐远离这个小岛。

必须早日停止这场大雨。公主是必须的。

如果现在不监视这两人的话,恐怕他们马上就会赶到内亲王一行那里去了吧。

益荒的面色有些凝重。

不能让这些家伙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这是斋的命令。不过即使斋不下此命令,他也不可能将他们置之不理。

那个沉默的男人应该是那孩子的兄长吧。如果刚才不是他在,他们恐怕免不了和小怪一战。

虽然现在两人有些急躁,但仍然按兵不动,是因为益荒曾说过会保证昌浩的安全吧。

如果有违誓言,那我以命相抵。益荒这样说的时候,小怪大笑起来。他说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而现在他又与这非凡的男人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视线相交了。

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三对视线同时移动。出现的是斋。

“斋大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益荒。他几步走到少女跟前,屈膝跪下。

“那个孩子……安倍昌浩……”

斋眨了眨眼。

“安倍,昌浩。原来他是这个名字吗……”

“是,的确如此。”

斋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昌亲。昌亲注意到这一点,端正了自己的姿势。

斋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你……”

她绕开益荒,来到昌亲身前。

“你也和昌浩一样,有着相似的伤口呢。”

意料之外的话让昌亲无言以对。

第五章

小怪沉默地甩了甩尾巴,晚霞般的瞳孔中燃起火焰。那是不容忽视的愤怒。

而怒气转变为斗气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一股热风袭来。

益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斋和小怪之间,目光交缠,迸出火花,一触即发。

“益荒,够了。”

“不。”

益荒不听斋的劝阻,明显地威胁小怪。

“胆敢对斋大人露出如此明显的杀意,就已经死不足惜了。”

“够了……我也有不是之处。”

益荒和小怪同时回过头去看着斋。

只见少女端坐在昌亲面前,目光径直注视着坐在自己高处的青年。

昌亲也感受到了毫无杂质的目光。

“……你是?”

面对终于发问的昌亲,斋以毫无起伏的语气回答道。

“我是侍奉玉依姬的人。”

“我可以请问玉依姬是谁吗。”

斋眨了一下眼睛。

昌亲既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真正地渴望知道他心中谜团的答案。

“玉依姬是在这宫里向我们的主君祈祷、并聆听其圣言的巫女。”

“你们的主君是?”

这时少女对再次发问的昌亲,毫无避讳地回答道。

“是和原始的光有着同样地位的天御中主神。”<!--PAGE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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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神的名字时,昌亲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昌亲。”

背后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声音,昌亲转移了视线。一旁的小怪正俯下身子,似乎想和他说些什么。

昌亲开口阻止了。这次轮到斋反问了。

“你为什么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益荒和阿云?”

昌亲又把视线转向了少女,眼神有少许困惑。

“……因为我觉得这样做比较好。”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原因。他已经感觉到昌浩的心有危险,如果再这样下去情况不妙。

昌亲想帮助弟弟,所以听从了心里的直觉。

面对昌亲的以诚相告,斋以彷佛透过他看着某处虚空的眼神看着他。

不可思议的男人——她的眼神彷佛在这样说。

她用白晳纤细得宛如孩子般的手指着昌亲的胸口说。

“……这伤?”

昌亲惊讶地皱着眉头,低下头去。

“伤……?”

“这是用眼睛无法看到的伤。”

接下来的话,昌亲似乎早已料到。

青年轻地把手放到胸前,淡淡一笑。

“……也许有伤痕吧。”

不过已经过去了。

昌亲的心里也曾受过很深的伤,但与此相对的,他得到了作为阴阳师的觉悟。

不仅是昌亲,吉平,吉昌和成亲也是这样的。也许祖父晴明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昌亲虽然是一个异常平静沉稳的人,但同时他也是阴阳师。他也拥有黑暗的部分,隐藏在深处,连家人也从未见过。

阴阳师操纵着光,也掌管着黑暗。光越大,其黑暗也越深。相反的,拥有强大的黑暗,就能转换为强大的光。只有一方存在是不可能的,必定存在同样大小的光和暗。

昌亲马上收敛起瞬间流露的黑暗。

“我可以问一下怎样才能看到那种东西吗?”

闻言,益荒顿时对昌亲投以可怕的眼光。

不过昌亲见过比他更可怕的人,他就是十二神将中最强最凶的腾蛇。

跟腾蛇相比,益荒的眼光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也并不是说不可怕。

昌亲有许多恐惧的事物。没有人能强大到说自己无所畏惧。只有能坦率地说出自己害怕的人,内心才是最强大的。

“……从我开始懂事的时候起,就能看到了。所以我一度无法理解竟然有人会看不到这种东西。”

“是吗……也许确实像你说的那样。”

昌亲边点头,边缓缓眯起了双眼。

“昌浩现在做什么呢。”

“……他现在正处于睡眠状态,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醒来。”

“那个孩子的心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只要向主君天御中主神祈祷就可以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昌亲舒了一口气。

他违背天皇的敕令,并没有追赶祖父一行,却来到了这里。这一切都是为了昌浩。昌亲遵从了自己想要帮助昌浩的人,并丝毫没有觉得这是错误的行为,只是有些粗心。<!--PAGE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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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暂时在这里等着吧。”

斋站起来,转身离开了。

在少女离去之际,昌亲看到了她脸上的阴影,觉得有些惊讶。

是什么让那孩子有如此表情呢。

益荒犹豫着是否要去追那渐渐远去的瘦小背影。

“追上去又能如何。”

小怪不悦地丢下一句。它吊起眼梢,抬头对转过头来的益荒挑衅般地说道。

“我们不会逃走也不会藏起来,所以你在这令人很不爽。”

这确实是真心话。一直被人监视着,无论是谁都不会舒服的。

益荒恶狠狠地瞥了小怪一眼,但没有反驳。之后益荒犀利的目光转向昌亲身上。言外之意是在告诉他不要随便离开这里,然后跟着斋消失了。

没有大个子存在,周围的空间似乎变得宽敞一些。昌亲叹了一口气。膝盖附近的小怪半眯着眼睛走了过来。

“腾蛇,我认为他向我们挑衅绝对不是良策。”

“你听说过吗。”

小怪甩了甩尾巴,简短地问道。

“你听说过那个什么天御中主神吗?”

昌亲正了正身子。

“嗯,当听到那个名字时我也很惊讶。”

这应该只有专门供奉此神明的神宫里的人才知道的事。现在的神道乃以天照大御神为主。很多人并不知道天御中主神的存在。

原来如此,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不为人知地受人供奉吗。昌亲忽然感到有些敬佩。

小怪愁眉苦脸地不断摇晃着尾巴。努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焦躁的情绪。

“……腾蛇。”

昌亲喊道。晚霞般鲜红的眼睛随之看向了他。

“刚才你不应该让益荒走的。”

小怪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不悦地说。

“那时候最好还是让他跟在那女孩身边。”

虽然不知道离去时斋的脸上的阴影是什么,但还是不要放着她独自一人比较好。

小怪并不是对斋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和顾虑,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益荒在这里的话,肯定要比现在郁闷得多。

昌亲苦笑了一下。

小怪耸了耸耳朵,半睁着眼睛。

“无论那个家伙在或不在,我们都逃不掉。他要是不在的话会感到自在一些。”

昌亲从心里赞同这句话。那无声的威胁想起来就会令人不寒而栗。

昌亲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环视着屋内。

这是一座老式建筑。已经变成黑色的柱子和横梁见证了它的古老。

竹帘低垂着,没有板窗。屋子里空空如也,一件家具也没有。

昌亲环视了一会四周,突然点了一下头。

“太好了。”

在小怪把视线转向他的时候,昌亲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想在这里面探索一下。”

“等一下。”

小怪立即对握紧双拳的昌亲喊道。

“刚才,就在刚刚,那个益荒提醒我们不准离开这里,你还记得吧。”<!--PAGE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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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浩还在对方手里,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我并不是要逃走,只是想了解一下现在情况怎样了。”

所以说不行啊!小怪心里喊道。随即站了起来。

“那我去好了,如果隐身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真的?谢谢啦,腾蛇。”

小怪回头看着因如释重负而高兴的昌亲,不由得想着。

昌亲虽然不是那么出众,但他到底是成亲的弟弟,昌浩的哥哥。

为什么吉昌的儿子们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泰然处之,或是做出惊人之举呢?

凡人是看不见小怪的身体的,但是听说在这宫中的都是度会氏族的神官们。

这些事情都是刚来这不久后从阿云那听说的。并且她只做了大概的说明,便一脸焦急地消失了。自打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她,也许她和益荒一样在斋那个女孩的身边。

既然是神职就有可能具有见鬼的能力。如果被看到的话会十分麻烦,所以小怪恢复了真身并隐身。

如果以小怪的形态隐身的话就有点麻烦,既畏保持小怪的身形又要运用神气,还要抑制自己的神气。这样隐身的话,很容易疲劳。

刚开始要保持小怪形态需要相当集中精力。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还要定期确认自己的神气是否完全隐藏起来的,这一点丝毫不敢懈怠。

即使隐身,神气仍然有可能外泄,所以必须相当注意。

就这一点来说是非常麻烦的。

红莲感觉到有人的迹象。

于是隐藏在阴影之下,窥探着。

有两个人正在谈论,有一个灵力比较强,另一个稍微弱一些。灵力强的那人很可能会发现小怪形态的自己,所以选择恢复真身再隐形无疑是正确的选择。

……是老人……和年轻人吗……

红莲从声音来推测。

两人好像在为什么事而争执。

……不,不对,是年轻在反驳老年人。

神将的听觉比凡人更敏锐。

只要稍微集中一下注意力,就能清晰地听到每一句话。

“……益荒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啊!”

度会潮弥厉声问道。

据监视者滙报,今早刚刚从外面返回的益荒和阿云带回来了不明身份的男子和小孩,还有四脚的动物。

他们直接进入了只有斋才能使用的东侧宫殿。

那边是东侧吗,红莲在心里嘀咕着。因为雨和云的关系,连方向都难以辨认了。

“带不明身份的人上岛,这是绝不允许的!祯壬大人,请严惩益荒他们……!”

度会祯壬站起身来打断了潮弥的话,冷冰冰地开口道。

“严惩?你是说让我来惩罚益荒和阿云?”

“是的。”

怒气冲冲的潮弥,斜视着东边。

“他们总是在祯壬大人面前无法无天,这我绝不允许的。虽说他们是神的式神,但现在统治这宫的不是我们度会的长老祯壬大人吗。做了那种破坏规矩的事情还自以为了不起,不就是因为益荒他们使着有这后台吗。”<!--PAGE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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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积压在肚子里的不满似乎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潮弥是司职于海津见宫最年轻的神官。

他实在想不通。

没有力量的巫女,玉依姬。原本代替巫女直接参与神事的应该是斋戒一职,但现在斋究竟有没有履行职责,潮弥也不知道,而受命于天御中主神的那两个人却一直包庇着斋。

“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即管问,潮弥,你到底想怎样。”

“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早一点把天皇之女带到这里来,让她代替斋来进行斋戒。”

潮弥的眼睛闪着愤怒的光。

“我认为斋就是一切灾难的源头。只要有她在,雨就不会停,玉依姬的力量也会一直变弱,神的声音也无法听到,祈祷也不能传达,索性让她成为地御柱的祭品算了……”

突然,老人用力地敲打着附近的墙壁。

潮弥顿时倒抽一口气,怯怯地环顾四周。

祯壬看着意识到自己失言而脸色苍白的潮弥,厉声说道。

“说话注意点,潮弥。既然这里是天御中主神在这个国家唯一降临的宫殿,就绝不允许口无遮拦,放任自己的言灵。”

四周虽然很安静,但是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氛。潮弥无力地低着头。

“益荒和阿云是侍奉天御中主神,服从玉依姬命令的人。他们如果要保护斋,那一定是神的意思。”

“但是……!”

老人严肃地看着无法理解的青年,随后将目光转向远方。

“不要再说了。不然的话……”

忽然,大地发出了巨响,宫殿也随之有些晃动。

两人在晃动停止之前都没有说话。

宛如呻吟般的地鸣声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猛烈的雨声。

“……京都出现了一条金色的龙,那之后怎样了呢?”

潮弥又恢复了一点精神,点了一...<!--PAGE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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