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坐忘峰上,舍身崖旁,燕夫人道出辛酸往事,二人直说了个把时辰,待半坛梨仙醉坛口倒置也出不了一滴,方才回返。
燕子居中,燕若男犹自伏于桌上,昏睡不醒,看来这小妮子确实是有些贪杯了。金正宇辞别了燕夫人,踏着残月廖星,回转木屋。以他的现今目力,昼夜早无分别。一路上,他感怀燕夫人的境遇,又觉得世事如棋,凡人恰如个个棋子,被命运之神玩弄于鼓掌之间。
回到木屋,已是月上中天,到了午夜时分。
燕夫人宇文燕在言谈之中,屡屡流露出想亲眼看看燕若男的迫切愿望,金正宇充满同情,决定再帮她一次,于是一回到木屋,他便搜肠刮肚,嗯,好像当日在莫衍的书架上看到过一本叫做《医经》的书,当时只是走马观花,现在记忆中只余得一星半点。他依稀记得其中有一种叫做“脑流青盲眼”的眼疾,书中描述到:无所因起,忽然漠漠,不痛不痒……小珠子里,乃有其障,做青白色,虽不辨物,犹知明暗三光。
中间有些金正宇也记不真切,他大概思量,倒与燕夫人情况相似,他觉得这种眼疾多半是眼部经络淤堵,金正宇准备用真元为其打通眼部经络,哎!他突然觉得他能做的实在太少。
这一天,晴空万里,金乌洒下万丈光芒。
金正宇再次造访燕子居,他落到门口时,只能听到唧唧复唧唧的机杼之声,正是燕夫人在纺纱织布。
“燕夫人。”金正宇叫了一声。
“哦,是正宇来了,是找若男吗,她大早就出门了。”宇文燕摸索着走了出来,也许是久已不见外人,难得有这么一个,显得分外亲切,她早已不将金正宇当外人了。
“若男说,今天要早早去收几个陷阱的猎物,等她回来,我给你再做些好吃的。”
“多谢夫人美意,今天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你过来坐,让正宇看看眼睛。”金正宇扶在宇文燕,坐到院中的石凳上,然后自己在她对面蹲了下来。
“夫人,你能给我说说眼睛的情况吗,起初是什么症状,现在又是什么感觉。”医者讲究个“望闻问切”,金正宇虽称不上医者,但欲行医治,这一问却是必不可少的。
“正宇啊,让你费心了,我这眼怕是没有希望了,这些年早也已习惯了,也没有什么打紧。我之前跟你说过,那年,若男他爹去世,我连续哭了三天三夜,之后眼前便如同有云雾遮挡,只能分黑白之光,若男站在我跟前,也就是一个黑影,就好像现在眼前的你,我也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宇文燕淡然一笑,对于自己的眼睛不报什么希望,也没有什么得失之心。
“夫人,正宇好像以前在哪本医书上看过这样的记载,叫什么‘脑流青盲眼’,我想试着医治一下,不知你同意与否。”金正宇已有些跃跃欲试,这可是第一次他用自身所学帮助别人,自然有些激动。
“没有关系,正宇,你试试吧,即使情况更糟,也不要紧,再说也糟不到哪儿去了。要是能让我看一眼若男,哪怕即刻去死,我也无憾了。”宇文燕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夫人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说这种不吉之语,我想没有那么严重。好了,你坐好,待会有什么感觉,你要告诉我,咱们这就开始吧!”说罢金正宇双手食中二指并拢,其端各幻起一团紫气,两个气团翻滚不定,似欲结合于一处。金正宇道了一声“来了”,宇文燕闭上了无采的大眼,任他施为。
金正宇将两个气团分印与宇文燕太阳穴处,甫一动作,宇文燕便有反应,她说自己眼部有灼热之感,而且止不住流泪的,金正宇也发现,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滚而出,颜色也逐渐变化,先是褐黄色,继而略显浑浊,最后转为水样透明。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金正宇隐隐感到真元不继,早已满头溢汉。而宇文燕一直述说着自己眼部的感受,忽而酸麻,忽而涨痛,可谓五味杂陈,不一而足,但她没有金正宇的示意,却不敢擅自睁开双眼,她害怕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在眨眼之间便破灭了。
金正宇用尽最后真元,缓缓收功,感到有些不支,扶着旁边的一个石凳坐下,心道:“我已尽了而为,如果不行,只好下峰详查医经了。”
金正宇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夫人,你睁开眼睛看看。”声音不大,听来并无多大自信。
“好!”宇文燕声音有些颤抖,虽说不抱希望,可是一旦有了那么点可能,便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愿放弃。
宇文燕慢慢打开眼睑,先是一片刺目白光,一时适应不了,旋即又闭上了眼睛。一旁的金正宇目不转睛,此刻之紧张并不亚于宇文燕,见她有闭上了眼睛,顿时失望之情油然而生,看来是徒劳无功。忽然金正宇一想,不对啊,应该是有所好转,不然怎会对日光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嗯,应是长期处于昏暗之中,一旦从见天日,反而无法适应,今日外面光线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