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预感沉沉压在心头。 路迎皱起眉,估摸了下这扇门的承重力,抄起灭火器砸了上去。 木门发出痛苦的嘎吱声,狼狈地向内倒下。 然而冲出来的并不是原映映,而是她同屋的女玩家。 女人仓皇地向往外逃,被路迎拦住之后,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她……你……快跑——” 路迎放过她,看向门内,心脏猛地一跳。 原映映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听到破门而入的动静,极其虚弱地问:“……路哥,你是吗?” 坏的预感还是成了真。 路迎张了张嘴:“小原,你……” “我听到了。”女孩很直白地回答了他所有可能的疑问,“我听见歌声了。” 路迎一时失语。 原映映的情绪还算稳定,叹了口气:“好倒霉啊,我就是第二个人。” 谜底尚未揭晓,对抗幻觉的解药也远远没有制作过半,什么都救不了她。 她现在,不过是等死罢了。 然而她的语气那样轻描淡写,似乎这种倒霉不过是走在路上踩到香蕉皮摔了一跤。 每一个卷进无限空间的玩家都会经历“活在随时随地可能死亡的惊惶”——“对一切都麻木”的心态转变。 原映映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究竟进入这里多久,又经历了多少副本。 她想过很多次自己的失败,要如何如何平静面对,要如何潇洒地挥手离去。 然而当它真的来临时,再多的心理准备都成了空。 她和李韧中幻觉的反应不同,要强烈得多,发着高烧意识不清。 上一秒还洒脱到反过来安慰路迎,下一秒又哭着说自己不想死。 路迎蹲在她身边检查,看见她的眼球蒙上一层海草似的颜色,眼球变得很模糊。 如果路迎见过死前的李韧,会知道这是中了塞壬歌声之毒的统一征兆。 然而原映映的情况比那更严重,左右眼各有一根丝线自眼眶攀缠而出,往下逐渐分支成密密麻麻的无数条。 不,那不是什么线,而是株细细的植物。 ……那是真正的海草。 它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粗,绕住女孩子的四肢叫她动弹不得,又缠上脖颈,把她勒得快要窒息。 路迎随身背着匕首,试图砍掉那些海草。 然而他速度根本跟不上它疯长,刚绞断一条,就会长出另外两条。 “不用试了。”她双眼空白地盯着天花板,试图微笑,嘴角却僵硬得动不了,“刚才我室友试过了,没用的。弄得多了还有可能会往你身上长。” “小原……” 路迎对其他玩家的生死早就麻木,可是轮到自己的搭档时,还是无法淡定。 原映映刚才还很冷静,此刻突然发出呛到似的啜泣:“路哥,我不想死……我……还想……回家……” 路迎的眼睛通红。 他和原映映一起经历了数不清的副本,是真的把这个聪慧勇敢的女孩子当作自己的妹妹来照顾。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猛地站起来:“我去找人来!” 纷乱的脚步声消失在听觉里。 剩下的,就只有海妖一遍又一遍不肯停止的迷乱歌声。 能找谁呢。 原映映闭上眼。 明知道这种进程是不可逆的,更不可能突然研制出来解药。 她痛恨这种感觉。 无限空间的死法千千万万种,她更向往和怪物抗争中死去,也算是壮烈牺牲。 被海草勒死——听着也太可笑了一点。 她好想回家。 爸爸妈妈应该找了她很久了吧。 警局那边是不是已经判定失踪人口了? 总是吵架的父母也不知会因为这事和缓一些,还是更激烈。 对了,还有她的猫…… 它还总吐毛吗?还那么不爱喝水吗? 自己不在身边这么久,它察觉到了吗? 每天大摇大摆踩在桌子上的时候,会想起曾经有个总爱把脸埋到它肚子上软毛里的主人吗? 好想再抱抱它啊…… 意识像泡在高温的水里那样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不知道过去多久,杂乱的脚步声再度将她从昏聩中撕扯出来。 连睁眼这种动作都很需要力气了。 原映映费劲地掀开眼皮,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双比成年人小得多的鞋子。 小孩子。 ……是小希吗? 她的思考停滞了一瞬。 李韧生前那些猜忌混沌地出现在脑海。 这个男孩和他的小水母,同海盗、海妖,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既然是反派,路迎为什么会找他来救自己? 他真的会救么? 他又能够救得了么? 男孩蹲下来,并没有直接触碰她,而是把小水母放在她面前。 此时的原映映早就没了动作的劲儿。 古怪的是,遏制着她动作的那些海草竟然着了魔似的争先恐后想要接触小水母,以至于操控木偶似的牵着她的手靠近。 凉冰冰的,柔软的。 原映映的视线艰难地聚焦,朦胧中瞥见自己被海草带着摸了摸包裹着小家伙的水膜。 泡泡碰起来是这种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