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为守护神子而生的灵兽而言,绫希其实是无法对梨觉说谎的。不过这些年他也习得了一些属于人类特有的语言艺术。 比如刚刚这句话,既可以理解成为他们两个达到同样的年龄,也可以说是梨觉再过个两年、长到五六岁的时候。 只是迂回了一点,有歧义了一点。应该不能算欺骗吧……? 小幼崽晃了晃男孩的手指,眼里重新有了笑意:“那崽崽要快快长大!” 绫希也露出微笑。 伤心小蘑菇就这么安抚好了。 潜杏不得不惊叹这两个孩子对彼此的了解和互相依赖程度,他原本还有些介意养小系统怎么还买一赠一,现在发现这哪里是“赠品”,根本是和梨觉绑定在一起的必需品。 没有绫希,梨觉无法独自面对这个云波诡谲的世界。 言谈间,几人已经来到四灵的龟背边缘,浪花扑上他们的脚边。 每一滴沾湿海妖王长袍的水滴都化作他肌肤上渐显鱼鳞上的光点,他赤着双脚,一步步走入海水中,原本白皙的皮肤逐渐被深蓝色的鳞片所覆盖。 等到水没过膝盖,潜杏回头看向探头探脑的两小只:“会游泳吗?” 已经完全调节好心情的梨觉欢呼着奔向他,小脚丫啪嗒啪嗒踩着雪白的浪花,在浸入海的瞬间消失不见—— 潜杏低下头,一只巴掌大的小水母正围着自己快乐地游来游去,试图用拇指大的小触手拍打水花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看到你了。” 潜杏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绵软的伞体,随即进入水中,彻底幻化出鱼尾,任由小水母绕着自己嬉戏。 巨龙的世界里是猫,海妖的世界里是水母,小系统想要变成什么都可以。 梨觉现在化形已经很熟练了,淡蓝的小水母融入海水中,几乎成了透明,幸好他还会发光,不至于完全找不见。 绫希也变成黑乎乎的小海豹,寸步不离守在小水母身边。 待流萤和飞花也入海之后,巨大的海龟轻轻地呜咽一声,作为对君主的致意和送别。 小水母翕动着伞体,吐出一串泡泡来:“龟龟,谢谢,拜拜!” 海底王宫和四灵的栖息地是反方向,梨觉目送着海龟离开,使劲儿划着小触手追赶上把他甩开一截的海妖。 海面之下仍有光线,映照着渐变蓝的鱼尾熠熠生辉,尾鳍如同丝绸轻轻飘摇,如梦如幻。 “哥哥尾巴好漂漂!” 崽崽真诚赞叹,跟在海妖的尾巴后面,尾鳍往哪儿转他就往哪里飘。 岸上的人类听不懂小水母的啵啵声,潜杏身为海洋之主,当然听得懂每一句稚嫩的叽里咕噜。 他怕伤着梨觉,鱼尾温柔地扫过去,将小家伙揽到自己前面:“还习惯海里吗?” 小水母挥动蝴蝶结触手以回应:“习惯!” 在巨龙世界的时候,那颗被芬克斯强占去的夜明珠,原本以为会用在梨觉身上,没想到宝宝崽可以自如地在水中呼吸,游泳的技巧也掌握得很快,根本用不着; 到了海洋世界就更不用提了,崽崽直接化身成为水中生物一部分,完全无需担心。 小朋友的适应力还真是令人吃惊。 有海妖王在,任何水中猎食动物都不敢靠近,自觉地在足够远的距离保持静止,以注目礼目送君主到来又远去。 不仅是动物,连植物们也很懂礼仪,颜色纷繁、大小各异的藻类纷纷收起缠缠绵绵的枝条,为君主开路。 他的威严便是摩西的权杖,就算此刻忽然厌倦了游动,海水也会虔诚地为他后退、下沉,直至露出礁石与月亮。 在现世的时候,沈烟带他去过水族馆,不过那时候的梨觉太小了,对里面饲养的生物没什么认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深入地触碰海洋。 幼崽新奇地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鱼群,它们五颜六色,排列成不同的队伍形状,礼貌相遇再道别。 小水母一会儿提速加入其中,成为最耀眼的那个光点,一会儿又因为发呆而慢慢落下来,在空旷的海水中被君主一尾巴卷回正确路线。 鱼群们看着这朵梨花似的、不同寻常的小水母,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孩子? ——没见过这种花色。 ——走丢了吗? ——可是他一直跟着陛下诶。 ——飞花小姐居然没有驱逐他。 ——看来身份很不同寻常。 ——难不成是陛下的什么人? ——你该不会是要说私生子吧。 ——别乱讲话,小心你的鱼骨被抽掉。 …… 梨觉听不到它们的叨叨,仍然沉浸在进入全新视野中的快乐。 他正着游一游,再反着游一游,反正水母的身体怎么摆都可以。 就在这时,小水母看见一张大大的饼。 它非常平整,大约有自己人形时张开双臂那么大,很像以前隔壁邻居婆婆在春节会烙的超大糖饼,小区里玩耍的小朋友都能分到一块。 糖饼? 崽崽疑惑地想,这儿为什么会有糖饼呢? 难道水里也有烙饼的阿婆嘛? 见小水母又因为出神而掉队,小海豹不得不停下来,等着海浪将轻软的小家伙推向自己身边。 绫希问:“觉觉,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