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内心已经把乌苏划入黑名单范畴。 对傅停雪这么多想法,当年仙尊怎么就没捅死他? 魔尊等妖皇说完,却也没有立刻急着去肯定或者否定,而是不置可否地侧了侧头,让侍女再次把酒满上。随后,他微微一笑,说出已经准备好的要求: “我要妖界的麒麟骨。” 这是一个不上不下的要求,自然,麒麟骨是妖族先圣留下来的至宝之一,随意交予别族,属于大忌;可同时它并没有一个明确的作用,并且只是宝物其中的一个,在乌苏看来,价值其实没有很大。 只是,他思及那些一板一眼、陈腐古板的长老们定然会像要他们命一样竭力反对。 乌苏有点犹豫。 顾识殊看出了他的犹豫,顺理成章地提出:“此事不急,妖皇若有心,此后细节我们尚可以再议。至于妖皇,暂时留在魔宫,略尽我魔族待客之道。” “好,” 乌苏已经思考到派自己的心腹悄悄地去将那麒麟骨取来,随后来自己这里复命。 先瞒着那些老家伙的眼睛,自己这么大个靶子,就暂时不要回去了。 况且,这里有傅停雪,还有那个拙劣的复制品“沈念”。 顾识殊便举起酒杯,乌苏也举起酒杯,魔族和妖族的至尊在魔宫中似乎秘而不宣地达成了协议。 只不过,最后时刻,顾识殊却问了乌苏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恨傅停雪?” 他方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失言。 毕竟,此时他也扮演着一个无比仇视仙尊的敌人。 只不过,他私心对此感到好奇。 顾识殊本来以为妖皇恨傅停雪,不过是百年前当众被捅过一剑,此后过了许久,按理来说,恨意就算不能完全消解,也不会像他这样咬牙切齿,依旧上头,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而乌苏反而更奇怪地回看过去: “当年傅停雪持剑伤我,”他慢慢地说,“伤口附了剑意,只要他不死,便会时时折磨我,我已被这旧伤磋磨数百年,怎么不恨?” “倒是魔尊,他当年同你一战,最是激烈。听说你也被执剑贯穿胸口——难道你不理解我吗?” “怎么会,” 顾识殊眼中一片晦暗,他笑意危险, “他昔日伤我,伤口至今犹寒。我自会百倍回报回去。” 顾识殊身上魔气暴涨。 乌苏悚然一惊,不再疑惑。只当这是顾识殊对自己的试探。 杯冷羹残,宴席终了。 两人的交局就此结束。 * 妖皇已经离开大殿,顾识殊却若有所思地伸手覆盖上心头伤疤。 傅停雪的剑留下的旧伤。 在痊愈之后,除了留下伤疤,这个伤口似乎也没有给他造成过什么困扰。 更不像是乌苏所说,日夜复发,寒气入体。 不过思及被仙尊刺中那一刻清霜剑所爆发的刺骨之意,顾识殊倒也不奇怪被折磨了百年的乌苏如今对傅停雪有那么深重的怨念。 可是怎么会呢? 当年傅停雪下手几乎一点不留情,他拼劲最后的力气毁了他半把剑,伤他修为至深,而这胸口的剑伤也几乎损害了顾识殊的半条命,踉踉跄跄回到安全之处后,魔尊便失去了意识。 两败俱伤,互为死敌。 ……怎么想都比捅妖皇的那一剑要严重一点。 魔尊想不明白。 第17章 殊途 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来或许是自寻烦恼。 但顾识殊却忍不住又陷入了那段过往的妄溺之中。 他如今万魔之尊,一呼百应,纵情恣意,再也不觉得自己的天生魔体是一种诅咒。 可当年他喜欢傅停雪。 这就是最深重的惩罚,也是他被抛弃的根底。 * 最初的端倪是运行灵力时抑制不住的冲动。 修仙之人的修为来自于茫茫寰宇中蕴含的灵气,有些地方被称为灵脉,就是因为天生汇集灵力,容易被修道之人所用。傅停雪的小竹峰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所以按理来说,灵力绝不会不够。 但顾识殊在施法练剑时,却觉得心中灵府好像漏出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深渊,就算他再努力地讲周身的灵力聚集起来,却还是填补不了这沟壑。 反而,他能够感受到虚空之中除了灵气,多了一种不详的黑气。那气息和他此前斩杀的魔物如此类似,使他悚然一惊,下意识抗拒。 可它们却无风自动,要朝顾识殊的筋脉流转而去。 后来,顾识殊知道他被宣判的命运。他是一个注定入魔道的人,早年的天资绝艳就像是天道出于玩笑而给他的补偿。 他站在青城派辉煌光彩的大殿之上,而诸位长老眼神冰冷,或是摇头叹息,那些目光使他无处遁形,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茫然。 命运是无法挣脱的。 那么他的爱和恨是不是也就注定随风而逝呢? 唯有傅停雪,仙尊不顾周围的哗然,从最高处的台阶走下来,他高华清冷,谁都认为他皎洁如月,凛冽如雪。 可他却无视了那些叫嚣着要早日了断的呼号,只是将手递给他: “我不信天道不可破。” 顾识殊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睛,觉得整个世界都失掉了颜色,唯有面前雪衣的仙人,就算发色霜白,连眼眸都是浅淡的,却格外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