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做法。” 大法师打量了一下这副镣铐,称赞道。 他自觉地抬起手,方便魔王把锁链拷在他的手腕上。 克里斯梅尔顿了一下,随后还是垂下眼眸,专心地摆弄着锁链。 他一丝不苟地将锁链系上了他的手腕和脚踝,冰冷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袍子——没错,色·欲领主仅仅只是给人类穿了一件洁白的外袍,现在已经有几分凌乱——指尖的触感轻轻地落在他的皮肤上。 克里斯梅尔俯下身调整时,罗兰顺势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魔王身上的气味算不上好闻。 鲜血、冰冷的钢铁和残酷的杀戮。全部都是普通人想要敬而远之的。 他自己凑过去,克里斯梅尔并没有管他,而是任由他倚靠着,全神贯注地调整着锁链,直到银锁落下,铃铛般的响声阻隔了人类的自由。 魔物暗金色的眼眸中涌现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如愿以偿,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切居然进行的如此顺利。 他渴望这么做太久了,克里斯梅尔并不犹豫地曲着膝盖,半跪在魔宫的地面上,魔物不在乎自己在人类面前俯下头颅,也不在乎这个动作在人类中意味着什么。他庞大的羽翼随着动作在地面上铺开,罗兰得寸进尺地摸了摸他的羽毛。 与此同时,他修长而苍白的指尖将锁链绕过人类的脚踝,这个姿势比较方便,就像人类方才对他做的那样。 不过给人的感受却是不同的。 人类身上有一种芬芳甜蜜的气味——他肯定在色欲领主那儿沾染上了太多香薰的味道。但更深层次的气味仍旧是专属于他的:羊皮纸、书和遥远的星辰。 罗兰觉得脚踝有点痒,禁不住想要吸气。 这感觉就像是某种猎食动物盯上了他最脆弱的一块皮肉,并且虎视眈眈地马上要扑上去咬一口。 呃,想咬就咬吧。 大法师宽容地想,他现在已经对深渊魔族纵容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克里斯梅尔终于直起身。深渊的暴君仍旧冷冰冰地绷紧了嘴角,但恐怕他那双难掩餍足的暗金色眼眸暴露了他的情绪。 “满意了吗?” 罗兰笑眯眯地问,仿佛被严密地锁起来让他觉得很开心一样。 “不。” 猎物已经得手了一半,克里斯梅尔内心阴暗的那一部分更加无止境地扩张,他阴骛地望向被锁上的罗兰,暗金色的瞳孔竖起来,一点点衡量着眼前这一幕带给他的愉悦,以及愉悦背后潜藏的更大不安。 他粗暴地拽了一下链子,罗兰禁不住踉跄了一步。 “仅仅是锁链,” 魔王低声说,望向魔宫更深处的回廊,“我不认为足以与你谎言的恶劣程度相配。” 克里斯梅尔就像是不断地在给一个已经很安全的保险箱上锁。 罗兰这样想,不过又觉得无伤大雅,反正对他来说并没有影响,只不过是从没有力量变成完全没有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其实是整个密拉尔大陆最安全的地方。 用不了多久,罗兰就亲眼见证了魔王的话中之意。 “天呐——” 人类被魔王拽住走进了内殿,瞬间觉得自己手腕和脚踝细细的链条不算什么。 毕竟,克里斯梅尔内殿的大部分都被世间难觅的奇珍异宝所充斥着,昂贵的饰品和珍奇的利器随处散落着,一枚枚闪闪发光的宝石都有鸽子蛋大小,罗兰甚至看到了一枚光辉璀璨、流光溢彩的月光石。 “告诉我,” 罗兰喃喃道,“这该不会就是王国广场我雕塑上的那一枚……好吧,我想我还是不问了。” 克里斯梅尔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魔物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他带着他的战利品向着宝藏的深处走去——本该如此,不过战利品本人比他还要激动一点。 人类主动越过他向前走去,要不是被另一端攥在克里斯梅尔手上的锁链限制了距离,他能走得更轻快。 但这并不妨碍他先一步看到克里斯梅尔的杰作。 在珍宝的最中心,放着一个牢笼。 一个巨大的、纯金和秘银熔铸出的牢笼。 牢笼的大小简直比得上一个房间,与此同时,又精致得不可思议,线条划出流畅而美丽的弧度,随后又纷纷收拢在顶端,简直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笼子里面铺着一直淹没到脚踝的毛茸茸的地毯,摆放着绯红的绣着金线的枕头,散放着用于照明的硕大的夜明珠,四处还装饰着大簇大簇鲜血般盛放的花朵。 这简直是按照野兽审美搭建的巢穴。 克里斯梅尔再一次用他阴郁而危险的目光望向人类,似乎准备好看到他张皇或者悔恨的模样。 “你永远无法逃脱,” 他宣布,“现在已经太晚了” 他把“太晚了”这三个字咬的杀气十足。 “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囚牢,也就是你要为僭越与冒犯所付出的代价。我不会再允许你离开我的身边。” 但是人类看起来并不担心。 不但不担心,罗兰微笑着转过身看向他。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里是专门为他准备的礼物,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乌鸦喜欢叼回亮晶晶的东西筑巢,这是克里斯梅尔费尽心思铸造出的一个巨大的巢穴。 而巢穴的主人,深渊的魔王克里斯梅尔所放置在中心的,无疑是他最珍贵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