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完了一只,又撕另一只,同样放在小碗里。 不多时,小碗就被堆满了。 方无名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宠到这种地步啊!他四五岁的时候,他爹他娘他爷爷都没有这么给他撕过腿肉,都是让他拿着自己啃的!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啊! 总被人盯着,江弃言感到有点羞,尤其盯他的人还跟他差不多大,可人家就能自己吃饭,他还得要先生喂,就…… 就显得他有些娇气…… 江弃言越想越臊,偏偏先生还往他手里递了个小勺子,让他舀着吃! 那边方无名就会用筷子,而他还在用勺子…… 小瓷勺上还有可爱的青花兔子图案。 多……多不好意思啊…… “先生……我…我要筷子……” “你还小”,蒲听松擦干净手,用指尖点了一下他的脑门,“想吃什么,为师帮你便是。” “我……我不小了。” 方无名可以,他也可以啊,他在宫里一直都是用的筷子…… 而且他昨天也是用的筷子呢,虽然后来被先生抱在怀里喂,没自己夹菜了。 “你不小,谁小呢”,蒲听松笑了笑,“这里你最小,为师多照顾你一些是应该的,接受就好,不需要不好意思。” 眼泪汪汪的小兔子很可爱,小脸红红的小兔子也很可爱。 不可否认,他很喜欢,江弃言的确是一个很合他心意的小宠物。 江弃言红扑扑着小脸,窝在先生怀里,用小勺子舀鸭肉丝吃。 味道很好,而且,是先生亲自投喂的…… 方无名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平心而论,有点嫉妒。 他本来也可以有人宠着的,虽然没这么夸张,但好歹不是孑然一身。 可蒲听松把一切都毁了! 是蒲听松毁了他的人生! 方无名垂下头专心致志的吃饭,他吃得很优雅,可他的手以只能他自己察觉的小幅度在颤抖。 没人知道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从丞相家的公子沦为乞丐,他经历了太多事,看过了太多人间冷暖,后来母族那边来人接他,告诉他方家满门抄斩都是蒲听松害的,从此他浑浑噩噩准备就此虚度的人生才有了目标。 他一定要报仇! 一定! 用过晚膳,蒲听松把人抱去了书房,让小孩坐在身边玩一会,陪他处理完奏折再睡。 夜色渐浓,方无名从厢房里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夜行的黑衣。 蒲听松和小太子都在书房,他就可以溜进主卧看看了。 他脊背贴着墙走得很小心。 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忽然,他肩膀上落了一只折扇! 他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喊出来,头顶却忽然传来声音,“方大公子,溜达到别人的卧房去了?这不太好吧?” 怎么又是这讨厌的家伙! 方无名微笑着推开折扇,“瞧您说的,无名只是路过罢了。” “本阁主呢,优点特别多,唯一的缺点呢,就是什么都知道。” “方大公子究竟是不是路过,你猜本阁主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谁管你知不知道。 方无名仍笑着道,“大人真厉害,无名佩服,大人可否放无名去小解……您看,人总有三急。” “有道理,本阁主若不放方大公子去的话,方大公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本阁主呢。” 方无名觉得秦时知的语气实在阴阳怪调到了极点。 听着怎么这么聒噪呢…… “唉,可惜了,本阁主恰好找到点有关前丞相的卷宗,可惜这人有三急,本阁主也不好拦着,你说是吧?” “给我!”方无名瞬间抓住秦时知的袖管,“秦时知,你知道什么!” “本阁主说了啊,本阁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想要啊?可以啊,方大公子跟本阁主走一趟吧——”秦时知摇了摇扇子,“本阁主正好缺个使唤丫头,今夜你来伺候本阁主。” “如您所说,无名这小身板能干什么,恐怕伺候不好阁主……”方无名紧紧攥拳。 “锤个腿捏捏肩总是会吧?”秦时知越发笑得灿烂,“本阁主这脚啊天天跑,也累得慌,就缺人好好按一按。” 可恶!这该死的混蛋居然让他堂堂丞相公子去给人捏脚! 他忍! 方无名咬牙切齿道,“按完了就给我?” “看本阁主心情。” 书房的烛光摇曳。 江弃言凑到蒲听松身边,小脑袋从先生胳膊底下钻进去,探头探脑看了看桌面上堆积的奏折。 先生好忙啊……父皇真的太过分了,这明明是父皇该做的事,怎么能这样使唤先生呢? 就因为先生无依无靠好欺负,父皇就一直欺负先生,弄得先生连觉都没时间睡吗! 头发被揉了一把,蒲听松笔下不停,“哪里探出来的好奇脑袋?嗯?” “为师在忙。无聊就自己去找本书看,困了也可以枕着为师的腿睡一会。” 第14章 总盯着旁人看 江弃言没有拿别的书,只是抱起上午没学完进度的《对韵》看起来。 似乎在先生身边,能够让他的心安静下来,他把书搁在先生腿上,半趴在先生身上看。 油灯里的光一点一点变弱,蒲听松用小金匙拨了一下灯芯,火苗瞬间窜高,书房内也更亮堂了些。 只毕竟油灯还是暗,难免会有影子晃动。 江弃言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开始观察先生的影子。 先生的影子细长细长的,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可是,那也好看,先生怎么连影子都那么好看呢? 江弃言无意识地又将指头伸到了唇边,小口微启,似乎是想要咬指头。 指尖被大一些的食指和拇指攥住,先生握着他的手指,往下,按在了书页上。 “这习惯可不好,咬破了怎么办呢?” 蒲听松松开他的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实在想咬呢,可以咬为师的。” 这似乎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那之后,先生只用右手翻阅、批注奏折,左手从始至终都垂在桌下,从始至终都是他只要想咬,就随时都能抱到怀里咬的高度。 不知道是什么滴下来,打皱了纸面。 江弃言抱住先生的左手,没有咬,只是用脸轻轻蹭了蹭。 “好了好了”,蒲听松叹息着,“拿为师的手擦眼泪就罢了,擦你的小鼻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没有……”江弃言声音闷闷的,“没有鼻涕。” “好,是为师错了,冤枉小弃言了”,那手弯了个弧度,托住他的小下巴,另一手也搁了笔,拿了干净帕子来给他擦脸。 实在是温柔到了极点。 江弃言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都说月亮温柔,可他怎么看着月亮周身却总泛着冷光呢? 先生不像月光,却倒像烛光,烛光是暖色的,橘红色的光打在人身上,就是一片静谧祥和的岁月静好。 窗外的月光照着每一个行人,照着众生万物。 书房里的烛光,只照着他和先生。 江弃言打了个哈欠,呼出来的热气掀开了轻薄的蚕丝手帕。 “辛苦小弃言了”,蒲听松把帕子叠好,放在桌上,然后搂着小孩的腰调整姿势,让他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枕在腿上,“先眯会,为师忙完给你洗澡。” 灯油添过一次,即将燃尽时,蒲听松才终于挥袖灭了灯火,抱起已经睡着的江弃言,推开书房大门。 两个提灯的小侍女跟着打光,一直送到主卧门口才折返。 蒲听松把江弃言放到柔软的床榻上,给毫无防备的小孩解衣带。 江弃言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下,见是先生,又很快闭上,还把小胳膊摊开,方便先生给他脱光光。 蒲听松无声笑了一下,转身洗了毛巾给人擦身子。 “怎么这么乖呢……” 半梦半醒中,江弃言仿佛听到先生说话。 “等以后再大点了,也这么乖好不好?” “好……”江弃言咕哝着应了一声,“乖一辈子。” “唉——” 似乎是一声很长的叹息。 “你这般,为师倒有些……”舍不得了。 蒲听松托着小孩的腰,让人把腿抬起来,好换衣裤。 他一根一根把那些系带都打上漂亮精致的蝴蝶结。 “你乖一辈子,为师便宠你一辈子好不好?” 只要江弃言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可以一辈子做一个温柔先生。 一辈子把小兔子拢在掌心里,捧着,护着。 但,小兔子如果想跳出他的手心,不受他的掌控…… “弃言”,蒲听松用手揉弄小孩的头发,低声安抚,“你千万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