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吧?” “嗯,很好喝。”就是先生给的酒不烈,听起来像徐正年口中说的糖水…… 先生应该酒量不好吧,不然怎么不喝烈点的呢…… “有眼光,小爷我就欣赏你!我告诉你,这酒就是天上之水,乃是仙露,是琼浆玉液……” “来来来,陪爷喝两杯,能喝才是汉子,别特么娘们唧唧的,我告诉你,会喝酒的人一般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欺负不了他!” 难怪先生受欺负,原来是不会喝酒吗…… 江弃言举起杯子,等着徐正年给他倒满。 他要干了这杯,以后就没人会欺负他了! 第20章 醉酒 徐正年本欲斟满,可他无意中瞥见小太子软唧唧的脸,便鬼使神差掐断了这个想法。 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在心头升腾——不,或许不该让小言儿喝这玩意儿。 不是……老子为什么要这么想? 想他徐世子纵横京城五六年,跟这小玩意儿一样大的时候已经喝穿几乎所有酒肆。 况且他向来不拘小节,遇事就干,见人不爽直接开揍,怎么偏偏就面对这小玩意的时候竟然心中生出了那么一丝丝见鬼的柔情,甚至还时不时冒出点怜香惜玉的念头呢? 真他姥姥见了鬼了不成…… 徐正年稳了稳手腕,只给江弃言倒了小半杯,刚刚铺了个底。 江弃言低头看杯子里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点酒液,抿唇。 表兄是不是看不起他啊? “哥哥”,江弃言轻轻拉了拉徐正年的衣袖,“再倒一些……” 徐正年整个人都是一僵,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不是?这声音有点软过头了啊!竟然让他生出一种想要欺负一二的冲动! 不是那种拳脚相加的欺负……反而是……想逗逗他,弄得他哭,弄得他软软求饶的欺负! 本小爷今天莫非真的撞了邪? “…咳,那个,嗯……” 江弃言疑惑不解地看着徐正年,怎么他表兄听他喊了一声哥哥后,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难道这就是方哥哥讲的故事里,那些青楼女子会的那种可以令人神志不清的咒语吗? 青楼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啊,那里的姐姐们莫非都是巫师吗,那他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 徐正年莫名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心里好像有种要化成水的感觉,他咬了咬牙,想,这一定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在背后诅咒他,弄得他被冤魂缠身! 他都发高烧了!这厉鬼好生厉害! 徐正年一拳头锤在桌上,恨恨道,“让老子揪出来,送你上西天!” 江弃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瞳孔微微放大,就那么呆呆萌萌看着他。 那种感觉又来了! 徐正年轻咳两声,“小言儿啊,为兄怀疑那不当人子的老御史家的纨绔小子在咒老子,为兄一会打算打上门去,你这会要是喝醉了,一会可就看不到好戏了,还是少饮吧,少饮。” “可是……”先生本来也不许他出门啊。 徐正年大手一挥,“没有可是,那姓……咳,你先生要是不同意,为兄直接强抢,把你扛出去,这样他就只能怪我,也怪不得你不是么……” “不……”可是他本来也不想看热闹啊。 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更别提今天还心情不好。 江弃言仰起头,把那一口酒含入口中。 好辣……怎么这么难喝…… 可是方无名说酒能消愁。 江弃言吞下那一小口酒,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有火在灼烧。 好难受……怎么更难过了呢? 徐正年还在夸夸其谈,说着自己要怎么怎么揍得那小子满地找牙,孰料一转头,就看见江弃言瞪着大大的眼睛像片落叶一样左摇右晃。 不是吧?!? 他可就倒了只够舔一口的量啊! “唉,可惜可惜,小爷只能独自一人上门咯,那小子好像是被带着进宫赴宴了吧,啧,躲宫里可没用”,徐正年背起搁在一旁的剑,抬脚就走。 绕过小门帘,路过正席,他摆摆手,“多谢招待,告辞。” 待他走远,文相摇了摇头,叹息,“也是个可怜孩子,那么小就被送入京城,从此与徐王徐王妃再也没有相见过。” “说起来那时候还是当今圣上掌权,圣上多疑,甚至动过让我等都把自家嫡子送进宫养的想法。” “是啊,若非圣上猜疑先皇后,娘娘又怎会抑郁孕中,最后落得个吞药自尽的可悲结果……” “还有老蒲,可怜他一生鞠躬尽瘁从未有贰心,老蒲临死都恪守着祖训,忠心耿耿没有对陛下生出一丝一毫的不满。说到底,老蒲只怕是……” 李修竹说到一半,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嘴。 蒲老爷子偏宠圣上一直都是他们这些老家伙公认的,他一生心血几乎都倾注在了江北惘身上。 蒲老爷子直到快六十岁了,看着江北惘差不多坐稳皇位才娶了位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正妻,本也没指望能有孩子,谁知半年后竟怀上了。 可惜那位薄命的妇人为他续完了香火竟就直接撒手人寰。 老来得子不容易,那孩子还生下来就没有母亲。 可那些年蒲老爷子一心竟还在江北惘身上,鲜少有留在府里的时候。 蒲听松这孩子从小就独立啊,他们这些老东西当年都很不放心,想着要不轮流接回家替老朋友养着算了,反正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可那时候的蒲听松表现出来的能力就足以令他们震惊。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童吧?谁见过这样的孩子呢?那么小就学富五车,能自己照顾自己,最让他们心惊的是,这孩子一直都在飞速成长,甚至刚刚七岁的时候就修出了内力,也不知道是何人教的。 直到后来蒲老爷子被处死,隐世多年的寻花阁出世,他们才渐渐知道,是老阁主暗中教导。 老阁主退位后,那位新阁主秦时知一直都跟在蒲听松身边,一路保驾护航。 如今蒲听松虽然还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却已经有了能与他们这些老家伙平起平坐的资格,再也不能以小辈视之了。 蒲听松已然成长到了他们只能望其项背的高度。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纷纷告辞——他们还要去赴宫中的晚宴。 蒲听松送走这些父亲生前的故友,撩开竹帘,走进去。 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的小兔子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也红通通的。 “弃言”,蒲听松轻叹一声,“怎么不听话呢,为师似乎有说过不许偷喝?” 江弃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头,抿唇。 “这是生为师气了?” “没有……”江弃言一开口,就止不住溢出哭腔,“我没有……我……” “走得稳吗,过来点。” “不要……”江弃言轻轻摇头,如果靠近,他一定会忍不住哭的。 他脑袋晕晕乎乎的,已经不清醒了。 如果先生过来,他会丧失理智的。 “那你坐着吧,为师过来也是一样的。” 他用余光看见先生走过来,屈膝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是为师太凶了,跟你道歉好吗,别生气了?” 哪里就凶了呢,哪怕是那一句质问他为何不乖的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偎到了先生怀里,他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先生身上。 “为什么不来……呢?” “先生这不是来了吗”,蒲听松伸手搂住发抖的小人儿,“对不起,先生来晚了,让小弃言害怕了。” 那个人来不来,都不重要,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因为在他被抛弃的那天,是先生接他走的,先生来了,先生把他接回家。 可是…… “为什么…不来……” 他又一遍问出这个问题,他把脑袋闷在先生胸前哭得不能自己。 先生会怎么答他呢?是因为父皇在忙,是因为父皇有苦衷,是因为父皇喜得麟儿顾不上他吗? 然后劝他体谅父皇? 衣襟很快被泪水打湿,蒲听松揉了揉那颗哭得发抖的小脑袋,“是他不好,是他不懂得珍惜……” “为师的小弃言这么乖他都不要,他啊,多半是得了什么痴病,脑子坏掉了。” 唇瓣忽然被小手捂住,江弃言带着满眼泪光仰头,“先生……” 这些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先生怎么能这么不计后果顺着他呢。 “…不…不要先生说这些话……” 这话让父皇听见了,先生还怎么能活…… “好……为师都听弃言的。” 怎么能这么宠呢?先生说,都听他的。 明明刚刚还能忍住不哭的,现在怎么就完全不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