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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仇人的宠物怎么破 第二部(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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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

01-荒漠之风

沙民是在荒漠以及原野中游走的民族。

尽管他们居无定所,族群离散,但有一首长长的歌谣,不断被传唱下去。

那首歌,叙述了这样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美丽的少女到绿洲休息沐浴。

她在湖水中唱歌,一颗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颗蛋是红霞般的颜色,摸起来十分温暖。

受到某种感应,少女将蛋吞了下去。

奇异的事发生,她没有接近男性,肚子却一天天变大,九个月后,生下一个健壮的男孩。

少女的父亲自然十分愤怒。

他不相信女儿荒诞的解释,认为这孩子和女儿都是家族之耻。他服膺巫师的指引,将孩子架在柴堆上,并且亲自点燃。

“天神啊,求您请收下这份祭品,宽恕我族的错误。”父亲说,声音颤抖。

孩子在火里哭叫,少女被关在屋中,歇斯底里的哭喊。

但下一刻,火中突然飞出一道身影。火红的羽翼,明亮的眼睛,红霞似的华丽长尾,是一只美得不可思议的鸟。

父亲吓得跪下,以为天神降临。

鸟停在火堆上唱歌:“我的灵魂从天上来,我的家乡在大漠。初次诞生于血与痛,第二次生于烈火中。”

牠长长的鸣叫,和所有人道别,接着飞向天际,再也没有回到祖父和母亲身边。

沙民认为,那只神圣的红鸟,就是他们的先祖。

沙民以大漠为家,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自傲感,因为灵魂来自天上。他们注定从血与痛中诞生,四处流离,所以能承担所有逆境。

至今,沙民的许多仪式,依然和火有关。能踩过火堆的人,被认为受到神明的祝福。

如果有人从火中复活,那么,他必然是神的使者。

而楚云飞,符合所有的条件。

眼前是一片柔软的白色。

楚云飞刚从梦中醒来,似睡非睡,双眼迷蒙,不自觉往旁一靠。

是粗糙的羊毛毡,不是温暖的身体。

他倏然睁眼,目光一片清明。

眼前的白,不是姬家的绸缎,不是那间房间的汉白玉,而是大漠的毛毡。

自他离开京城,身处大漠,已近两个月。

偶尔会想起京城的槐树,巷子里的桂花糕,还有不知属于四儿还是姬无缺、炙热而柔软的眼神。

那些温软而多彩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这里只有一片沙黄色,血和铁,锐利的风沙,和辣喉的烈酒。

但这里才是他的依归。

楚家人,注定站在应该保护的堡垒前,死在战场上。

即使楚家只剩他一个。

他散着发起身更衣,刚将手放到衣领上,动作忽然一顿。

“……那仁,你在这里做什么?”

黑衣青年无声息的落地。

他先行礼再起身,眼神坦率:“回主上,守夜。”

楚云飞:“你伤还没好,谁让你来的?”

那仁当时挡下刺客让楚云飞先走,半月后,才带着一身伤回城,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还一脸无所谓。

那仁此时依然是无所谓的模样:“伤好了。”

楚云飞无语:“说什么瞎话。要我把你的骨头再揍断吗?”

那仁双眼发亮:“主上愿意指教?”

他看起来想打很久了。

楚云飞:“……不,不打。”

那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表情,明明是高挑青年,此时却像耷拉着尾巴的小狗。

楚云飞:“你回去,我不需要人守夜。”

那仁:“您不需要,可是属下想要。请允许属下守着您。”

楚云飞实在头痛:“即使有刺客,周遭又不是没有轮值的将士,我自己也打得过。我睡觉有什么好看?回去!”

那仁毫不犹豫:“不,好看的!”

楚云飞:“嗯,总之……不对,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面对楚云飞难以言喻的表情,那仁一脸单纯:“属下说,主上的睡颜好看。”

--这家伙,脑子有洞?

楚云飞指着自己:“你说我,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睡觉乱七八糟的模样,好看?”

那仁认真点头:“好看。”

楚云飞扶额:“……你的审美可能有点问题。”

那仁:“主上本来就好看。”

那仁想了下:“或者,朱国有一句话,好像是── ‘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使主上长得没现在好,因为我喜欢主上,所以怎么看都喜欢,看多久都不腻。”

楚云飞全身鸡皮疙瘩都窜起来:“谁教你这句话的?用错了!那种喜欢不一样!”

那仁歪头:“我觉得我用得很对啊?我喜欢主上。”

楚云飞头痛:“别再说了,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那仁睁大眼:“可以的话,属下也想看您……”

楚云飞突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抢在他之前恶狠狠地说:“不准!”

那仁小狗般低头,蹉磨半晌,终于耷拉着脚步走出去了。

楚云飞一边换衣服,一边想:以前一群大老爷们在军队里,导致那仁除了打架和脏话啥都没学,现在这样,好像不大妙。

以前那仁年纪小,黏楚云飞黏得紧,楚云飞只当是孩子心性,也不在意。现在他复生回来,明明那仁已经长大,却更加夸张,简直是连洗澡都想蹲在旁边看。

──不妙啊,不妙。

楚云飞心想。

但眼下更加不妙的,还有一件事。

先前裴三告诉他边境的真相和现况,他毅然舍弃守护已久的京城,来到边疆。

他想守护的东西很简单,信念和生命。

他不信天命,不信神。

但这座城里的所有人,包括荒漠中还未集结的沙民,都将他当成神明降临,引领未来的救世主,眼神充满狂热。

就因为他从火中复活,和古老的传说相应。

楚云飞认为这不是个好现象。可他无法控制,人的思想和感情单纯却又不可控,他无法让如风的传言停止。

就像他也无法停止思念,曾睡在他身旁的那个人。

他曾说过会回去,但这次,他又食言了。

02-行人刁斗风沙暗

待楚云飞束好发、穿戴整齐走出帐篷,还是心乱如麻,难以平复。

这时曙光初现,炊烟已缓缓升起。最后一班轮夜将士向他致意,楚云飞略一点头,纵身上马。

他一旦心烦,就想打架。没人和他打架,他就自己遛遛。

这几天出外操练,众人都在城外搭营。他起得早,还没到晨练的时候,没好意思把人从睡梦中拉出来打架。出于某些他搞不懂的预感,他也不大想找那仁,至少现在不想。

“嘿,我现在只剩你啦。”他拍了拍马头。

一声呼啸,马开始小跑,接着奔驰起来。

广阔的荒原上,微枯的草摇曳,草色不断延伸,像没有尽头。这里总是一片平坦,天空像是一座巨大帐篷,完整覆盖这个世界。

身旁景色飞速后退,楚云飞一直以来都擅长骑马。他伏低身体,荒原的风刮过身侧,带起猎猎风声。

在这时,他听见微弱的哭喊。

--怎么回事?

--迷路的人吗?

马长嘶扬蹄,往声音的方向奔去。

先是疾驰,接着小跑,最后停顿。

楚云飞看见几个衣着破烂的人,看脸孔是沙民混血,正拿着粗糙棍棒或农具,殴打一个中年男子。他看起来是朱国血统,边境有许多这样的人。

哭喊就是那男人发出的。

“住手,求你们住手……!要什么都给你们……呜!”

但对方没有停下来,他们的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

在寂静的清晨,棍棒击打的声音和惨叫声清晰无比。

这幅情景,和楚云飞小时所看到的恐怖景象重合。

差别仅在于,当年的施暴者是朱国人,现在则是另一方。

如此而已。

眼看那人不死也要被打成半残,“喀锵”一声,弯刀略微出鞘,楚云飞正要一个箭步上前,忽然被拦腰截住。

他反射性一个肘击,半途硬生生停住,自己卡得手肘疼。

是那仁。

楚云飞:“你怎么跟来了?!”

“主上。”那仁在他耳边轻声说:“请先稍等。”

──等什么?

楚云飞正要问,却听中央的男人嘶声大吼:“操/他妈,你们这些流着下贱血的婊/子养的,应该全部死光──啊!”

他往后一跌,在地上抽搐,再也说不出话。

两块小石头滚到旁边草丛中,明明只是铜板大的石头,却狠狠击伤了他的腹部和喉咙。

那仁缓缓走过去,眼神冰冷:“你说,谁的血下贱?”

男人无法回答,只能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村民看见他,眼神发亮,纷纷行礼。楚云飞听得懂一点沙民语,那些人叫那仁“尊敬的大人”。

这块土地多次被遗弃,但这三年,那仁一直在这里。

居民把楚云飞当神,但他们认识并尊敬的,一直以来都是那仁。

那仁向居民点头致意,然后转向男人:“你刚才还想说什么话?一次说完。”

带着血腥味的弯刀抵在喉咙,男人浑身颤抖。

他听过那仁的名字。

沙漠的杀神。

那仁缓缓说:“我记得你,穿梭在边境,靠投机取巧维生的家伙。”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你们这群家伙脑子在想什么,或许就不杀你。”

男人呛咳着抬头,眼神愤恨,却又挤出卑微的表情:“大人,我们都很尊敬您。”

“喀”一声,肋骨断裂。他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只瘫在地上,惊愕地看着那仁。

那仁淡淡:“说实话。说给这里的所有人听。”

他面无表情,黑色眼瞳如冬夜的冰湖。像是一不满意,就会割取对方的生命,像随意割掉一丛杂草。

──杀神。

楚云飞听过别人这么叫那仁,但从未在意,因为他只看过那仁黏着他的一面。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个名字,确实属于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说实话。”

那仁冷冷的说,弯刀如银月,指着男人。

男人嘴巴张合,嗫嚅几声仍说不出话,满身冷汗,不知是因为痛还是怕,或两者兼有。

那仁:“怎么不说了?像刚才那样,大声说话啊?我生平最恶心的,就是不干不脆,两面三刀的家伙。直接点,说不定给你个痛快。”

男人颤抖半晌,眼眶发红,突然吼道:“你们以为自己很正义?这样搞,弄得这里一片混乱,谁还敢来做生意,最后大家都没活路!”

一名村民怒骂:“活路?本来就只有你们这些无耻的朱国人才有活路,我们没有活路,只能自己争!”

“多亏你们这些人,让我们知道,活路是自己争的,不要妄想别人施舍!”

男人或许真破罐破摔,回骂:“谁让你们哪个藩王来都谄媚,一点骨气都没有,血不干净的贱婊/子!”

边境的居民总是生不由己,但在上位者看来,“活下去”却成为一种罪恶。

明明是被轮,却被当婊/子看待。

村民怒极,差点一棍抡下去,那仁阻止他。

“让他说。”他的声音平静,似乎还带着冰冷的笑意。

男人盯着他,目赀欲裂,神情癫狂:“操,不就是楚家的一群狗,皇上都给你们活路,乖乖的不就好,为什么要搞这些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咚”的一声,带血头颅落到地上,滚了几圈才停。双目依然圆睁,表情扭曲,像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身体彻底瘫倒,鲜血如喷泉般,从断口喷出。

楚云飞浑身僵硬,只听那仁淡然道:“还算老实。按先前承诺,给你个痛快。”

接着,他转头,脸上还带着被喷到的残血,露出平时的笑容。

楚云飞以前觉得,这笑容是十年不变的傻气。但现在,他却不知该怎么看待对方。

“主上,您都听清了,对吗?”那仁笑着说。

03-尔独何辜限河梁

直到两人回去,晨练结束,楚云飞依然沉默。

--主上,您都听清了,对吗?

那仁说这句话时坦然的神情,和沾血的脸庞,在他脑中回荡不去。

“……主上?主上?”

那仁唤了几声,得不到回应。

他垂首半晌,错开一步远,站在斜后方,这是侍从与主人的距离。

那仁跪下,双手捧刀:“请主上处罚属下。”

楚云飞转头,那仁见他终于停下脚步,继续垂首:“属下大胆,猜测今早属下逾矩,请您处罚。”

那仁手中的刀,正是今早见血的那把。

楚云飞:“你没做错什么。”

只是想法不同而已。

那仁坚持:“可是,属下做了违背主上意愿,让您不舒服的事。”

看着一脸认真的那仁,楚云飞只觉额角又隐隐发疼:“站起来。我的感受不是军律,你不需要为此介意,或受处罚。”

那仁忽然抬头,眼神有着惊愕和慌乱。

对那仁来说,楚云飞远高于军法。

楚云飞自以为说得清晰,但对那仁来说,这话不啻于撇清关系。

那仁喃喃:“主上真的生气了。”

楚云飞:“好吧,我是生气,但是对我自己生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听清楚了?”

那仁的手微颤,接着突然持刀刺向自己。

“锵啷”一声,弯刀应声落地。

那仁维持拿刀的姿势,呆愣在原地。

刚才电光石火间,楚云飞一挥刀鞘,阻止了他。

楚云飞这下真的怒了。

他的刀鞘指着那仁。 “你在搞些什么?!”

“作为一区的统帅,不该为了别人的情绪处罚自己。你当自己是我的仆人吗!早上那男人骂你是楚家的狗,你就不生气?!”

看着楚云飞愤怒的面容,那仁愣愣落泪:“可是,属下是做不了主上的狗,才变成统帅的啊。”

“比起统帅,属下想一直当主上的狗。这样不行吗?”

此时晨练早已结束,士兵已离开练习场,四下无人。

楚云飞闭眼,没有回话,似乎正在平复怒火。

那仁跪着不动,眼神既害怕又倔强。

半晌,楚云飞终于动了—

“咚咚”连响,他咬牙切齿敲那仁的头,一边敲一边骂:“任性的家伙!”

“你以为一切都挥之即来呼之即去?要对别人负起责任,知道责任是什么吗?欠打!”

力道不轻不重,比起惩罚,更像是对亲近之人的嬉闹或泄愤。

所以,明明被打,那仁却眼睛发亮,看着相当高兴,甚至凑上去让对方打,场景十分之诡异,幸亏现在四下无人,不然没几个时辰,可能就会传出奇怪的流言。

见那仁一脸开心,楚云飞敲得更用力:“没事当什么狗!你是人,是人!”

那仁被打得头晃来晃去,依然努力看着楚云飞:“所以属下可以想要更多?”

楚云飞以为他的意思是达成更高的志向,比方说当将军之类,不然至少也要做个人。恨铁不成钢道:“废话!”

那仁雀跃道:“那、属下想当主上的妾。”

楚云飞动作一顿。

那仁觑他神色,小心道:“不用名分,当、当通房丫头也可以的……”

这是在降低标准。

楚云飞依然没说话,那仁缩得更厉害:“只有几年也可以……不然,露水姻缘…….”

见对方下限越来越低,楚云飞摀脸。

“啊──真是够了!”

他揪起那仁的领口摇晃,神色崩溃:“你的脑子开了洞吗?是开了洞吧!笨蛋!”

那仁被晃得头晕,但还记着刚才主上说“可以想要更多”的话,抖着胆子说:“可是,妾和通房都是人啊。”

就这个层面来说,他的愿望确实满足了楚云飞刚才“当人”的要求。

他继续勇敢为自己争取福利:

“如果是性别的话,主上明明跟男的成了亲,为什么不能娶男妾?”

楚云飞头疼,他觉得从今早起,头疼就没停过:“问题不在这里!”

“你不用一直听从我,当初是我将你从村子里拉出来没错,但你有你的人生,也看看其他人事物!”

楚云飞没将对方的感情往夫妻之情想,以为对方只是想一直跟着他,且没搞清楚人际之间情感的界线。

他凝视对方,认真的说:“早上你让我看的,确实让我有些介意,因为我和许多下属也都是朱国来的,但我不会因此对你生气。我气的是后来你对我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每个人都很珍贵,不要把所有的人生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这很危险,我也负担不起你的人生。”

那仁抿唇,抬头看他:“属下并不要求您负担起我的人生。”

“世上的人,有些忠于种族,有些忠于利益,有些忠于君王。比起这些,属下认为忠于您更好。”

“况且,我的世界装您就够满了,放不下其他。广大的世界,让其他人去看,我只想跟着您。”

那仁眼神倔强,就像当初不肯离开村子时一样。

楚云飞一时无言。

两人陷入僵持,直到一道颤抖的声音打断这难以言喻的气氛。

“报、报告。”

一名士兵站在几步远,战战兢兢地说:“将军,裴城主来访……”

--天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倒霉,撞到上司的尴尬场面?但不报告又不行!

士兵顶着那仁凶狠的眼神,边发抖边想,要是能四肢完好的回去,一定要点个香。

04-塞上琵琶幽怨多

楚云飞急急忙忙走入帐中,便看见长身玉立,站在帐子中央的裴君玉。

裴君玉回头看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他衣着简单,披着件塞外常见的皮斗篷,但依然不减风采,笑起来如轻柳拂面。

自到塞外,楚云飞几乎没看过对方穿朱国士绅的长袍绶带,除非必要。

楚云飞曾问他这件事,对方极其自然的答道:“塞外风大,穿这种衣服才合适,穿长袍怕不是要冷死,更何况是骑马、抵挡风沙?”

以前战争时,许多士大夫因为不愿改穿异族服饰而被杀死,但对裴君玉来说,这些似乎都是次要的东西,像浮云一般流过,不影响他本身。

对他来说,他穿什么都是自己。

他有宁死扞卫的东西,但绝不是这类事。

裴君玉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云飞,皇上急了。”

他唇角噙着一丝讽刺般的笑。

楚云飞:“意料之内。他怀疑你了吗?”

为了行事方便,裴君玉现在依然还是朱国一小块边境土地的领主。

裴君玉笑了笑:“无所谓。”

意思就是对方在怀疑了,这也不意外。

手上的信是京城来旨另誊的副本,整篇文字充满高层特有的打高空,楚云飞懒得看,直接跳到最后。

他们让裴君玉招降他。

可以想见,如果楚云飞归顺,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而不归顺,则换裴君玉死。

他皱眉:“老戏码,要打就来。”

裴君玉倒是十分淡然:“无论如何,裴城主忠君爱国,所以冒险来劝降了。”

楚云飞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

裴君玉叹气:“唉,裴城主身体孱弱,哪里比得上楚家军?一下就被俘虏,回不去啦。”

这是顺驴下坡,正式过来楚云飞这儿,不打算回去的意思了。

京城这次只是试探,没想对方如此厚颜无耻干脆俐落,甩城就跑。

谁知道他早把行李收好,城中事务交代好,就等这一刻呢?

楚云飞大笑着拍他肩膀:“哎呀,新俘虏,来喝杯洗尘酒不?”

裴君玉笑:“乐意之至。”

那仁一直蹲在外面,杀气四溢像一尊守门虎。他明白裴君玉看主上是什么眼神,虽然主上一样毫无所觉。

听见帐中笑语声,他再也忍不住,抢了送酒人手上的酒,面无表情的掀开帐幕。

楚云飞顿了一秒,接着无视他。

那仁送了酒还不走,侍立在旁,像一尊塑像。

裴君玉何等聪慧的人,一看两人,便大约猜出怎么回事。

但他可不介意把事情搅得更浑。毕竟,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举起酒杯,轻描淡写道笑:“云飞,听说你找到一直挂在嘴边的‘四儿’了,是不?成婚了没?”

楚云飞和那仁同时一僵。

这句话,不啻突然扔出一枚巨大的火药弹。

楚云飞僵硬片刻,叹了口气。

“嗯,是。我们已经成亲了。”

他看着裴君玉,模样十分坦荡。

此话一出,那仁垂首看不清表情,裴君玉捏着茶杯的手指不动声色的用力,捏得指尖发红微抖。

他沉默片刻,苦笑道:“虽然很想问你‘此话当真’,但我知道,你不开这种玩笑。”

楚云飞点头:“当然。”

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他和姬无缺两人一团乱麻,且要说的话,朱国宰相与边疆现下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但楚云飞本不喜隐瞒,说开了之后反而痛快许多。他笑:“现在事情有点乱,还没办法,之后再补请你们喝酒。”

裴君玉:“说到喝酒,在给礼金前,我想再确认一下。”

楚云飞:“什么?”

裴君玉:“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楚云飞完全没多想,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他笑道:“这话太狡猾,如果现在说我俩是生死之交,即使是真话,听起来倒像是骗礼金的。”

裴君玉不动声色:“我倒希望不用送你礼金。”

亲近的平辈,只有一种身份不用送礼金:一起结婚的对象。

那仁冷冷抬眼,裴君玉视而不见。

楚云飞对险恶的气氛浑然未觉,只是笑:“裴三公子何时变这么小气?”

裴君玉语气随意:“我自投奔你,整个人加全部身家都在你这了,当然得小气。”

楚云飞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但对方还没停:

“更何况,我想跟你成婚,自然不乐意送你礼金。”

--等等,刚才他说了什么?!

楚云飞手一抖,“碰”的一声,直接把整杯茶给打翻。

05-云淡风轻

同一时间,裴君玉侧头,一把小刀擦过,落下几丝长发。

裴君玉瞄了一眼杀气腾腾的那仁,碰了下微乱的头发,索性把簪子拆下,发髻一松,漆黑长发如瀑散落。

他用丝带将长发松松拢起,侧垂在胸前。明明是不合礼节的装束,放在他身上,却显得优雅随性,反而更加吸引人。

他托腮看着楚云飞。似乎因为重要的话说了出来,他看着放松许多,姿态随意,眼角带笑。

“我就知道,要是不说,你永远不会发现。”

热茶全泼到楚云飞衣服上,楚云飞丝毫不顾,连擦也不擦,楞楞道:“君玉,你说真的?”

裴君玉:“你知道,我在这种事上不开玩笑,就像你一样。”

裴君玉看着楚云飞,眼神一错不错。楚云飞第一次被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呐呐道:“抱──”

裴君玉抬袖掩住他的嘴:“别说这两个字。”

“你们还没拜天地高堂,是不?这样的话,还没明媒正娶。我还有机会下聘,对吧。”

楚云飞压下他袖子,不知是因为气息不顺还是别的什么,满脸通红:“说什么呢!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

裴君玉和那仁互看一眼,那仁沉默的跪到楚云飞身前,拿自己的衣袖给他擦茶水。

楚云飞下半身都被泼湿,对方这样跪着擦那些地方,真跟姬妾似的,楚云飞尴尬得要死:“别擦了,待会我自己去换衣服。”

那仁抬眼看他,又低头继续擦,不说话也不听话。

楚云飞崩溃:“你们是吃了什么,怎么跟三年前完全不一样?”

他认识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啊!

裴君玉淡淡道:“因为你扔下所有人死了。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还要跟其他男人结婚,我当然想拚一把。”

闻言,楚云飞自己被自己呛到,咳得喘不过气。

裴君玉还没放过他,继续说:

“说实话,你现在这样子,身体总不明不白的变化,又赶着上战场,不知何时会死,不如且看眼下。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楚云飞摀嘴,好不容易咳嗽稍停:“裴三,你这是毒舌还是告白?”

裴君玉凑近他,笑:“我只是说真话。”

他的笑容灵动而狡黠,是几乎没见过的表情,手指轻触楚云飞的手。

楚云飞睁大双眼,僵直不动。一把弯刀突然横在两人中间,差点擦到裴君玉鼻尖。

那仁面无表情:“失礼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无论表情还是声调,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意思。

裴君玉坐回原位,手指点上弯刀:“真是尽忠职守。”

那仁抿唇,裴君玉又眯眼道:“别紧张,以前行军时,我和云飞常一起肩并着肩、腿靠着腿,盖一条被子睡呢。”

楚云飞打断:“喂,明明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变了调?”

裴君玉好整以暇:“喔,是吗?变成什么调?”

楚云飞:“……”好想捏他的脸!

那仁的关注点则不在这里。他拉着楚云飞的袖子,表情极度委屈:“主上,这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什么我没有过!”

裴君玉:“那是因为,对我们两个来说很正常。云飞,你没跟几个人睡过吧?”

楚云飞抓狂:“不要乱用词汇!你什么时候变成流氓了!”

裴君玉从善如流:“虽然我不是,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偶尔变一下。”

楚云飞满脸通红,倏的站起:“我要去练剑,谁都别来,你们两个要闹要吵,自己玩去!”

这时,帐门口传来虚弱的声音:“大人,失礼了,有、有京城来的消息……”

这位可怜的士兵,是早上那位士兵的同队,被对方软磨硬泡骗了过来,此刻正在心中狠狠咒骂那个不讲道义的同伴。

楚云飞猛的掀开帐幕:“你紧张什么!正常点说话!”

士兵拱手行礼,只敢看地面,勉强镇定道:“将军,有京城来的速报,请您过目。”

楚云飞接过筷子粗细的蜡封信筒,将上面的蜡破开,取出薄如蝉翼的纸卷。

他只看了一眼,便将它塞给站在后方的裴君玉。

意料之内的消息,朱国的军队正在集结,包括京城的皇军。

“他们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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