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问,夫子邀我来所为何事。” 一壶茶都喝完了,李常笑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倒是将正事忘了,果然是上了年纪。” “是啊,一晃眼孟夫子也近乎耳顺了。” “你且等我一番。” 说罢,孟夫子走进里屋。 李常笑看着他的背影,倒是挺有力的,并没有表现出暮气的模样。 心底也是稍微宽心了。 过了一会,孟夫子走了回来,怀中抱着几本蓝皮的书。 他先将茶壶撤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书册在桌上一一排开。 《松溪礼》《松溪乐》《松溪易》《松溪书》 李常笑愣了一下。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松溪是另一位夫子,王夫子的自号。 王夫子本名王琰,出身临淄王氏,祖上是大齐“稷下学宫”的祭酒。 大齐亡国后,王琰家道中落,加上连年战乱,世代相传的藏书大多遗散了。 因此,他入了大秦的国子监担任夫子。 借着国子监的藏书,试图重新编写毁于战火的典籍。 在孟夫子的引荐下,二人也成了忘年交。 李常笑曾经开玩笑道,“夫子他日若是编好了,也与常笑一份,只当多一分生机。” 王琰一口答应了,但李常笑没当真。 现在看到这些标注着“松溪”的书籍,那段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还不待他发问,倒是孟夫子先开口了。 “王兄逢父丧,半月前从国子监卸职,返回临淄了。临行前要我将这些交于你,望你珍惜。” 说罢,孟夫子将这些典籍堆叠起来,又选来一方竹匣子,把他们装进去。 这才交给李常笑。 “今日你且回吧,莫要辜负了王兄的用心。” 李常笑点点头。 一手抱着竹匣子,另一手牵着李洛安,二人从夫子院落的后门走。 国子监的马车早早就等候在那。 李常笑把小姑娘先抱上了马车。 待她坐好后,自己抱着竹匣子坐在对面。 而后,马车动了。 怀中的竹匣子传来的冰冷感,再次吸引了李常笑的注意力。 他轻轻打开竹匣,取出了最上面的那本《松溪礼》,小心翼翼地翻开来。 翻开书页,就是本书的作者名。 王松溪,临淄人。 继续翻,后面就是他本人结合大齐儒学的观点,考辩地比较大秦儒学,作了注释。 李常笑看过不少大儒经义,却发现里面记录不少的篇章,连他也没见过。 大抵是王夫子根据记忆默写的吧。 古书毁于战火了,但是王夫子却记下来一部分。 看着有些发黄的书页,大抵可以推测这是原稿。 夫子的字丰筋多力。 只是看着这些,李常笑便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漫漫黑夜,一支烛火,人影在桌前奋笔疾书。 也不知道王夫子有没有其他稿子。 若是没有,那李常笑的担子可就大了。 大概率是有的。 王夫子有着大秦国子监的任职经历,回了临淄也会受人尊敬吧。 在那里,他可以找到一心务学的后生,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 而不似大秦国子监,大家的心思都在官场上了。 用夫子的话来说,不纯粹了。 李常笑记得,王夫子的父亲是活过了耄耋的,算是少有的高寿了。 他的母亲还在,也到了耄耋之年。 夫子此番离职归家,定然是不会再回来的。 在家侍奉母亲,尽人子之责,然后贻弄儿孙,得享天年,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李常笑知道,王夫子就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 越是重情的人,越容易被感情伤到。 大半生为了“往圣继绝学”而奔波,后半生留给自己,倒也未尝不可。 哪怕是儒圣再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毕竟做学问,讲的是身体力行,而不是埋头苦功。 王夫子尽孝,恰如其分。 想到这里,李常笑轻叹了起来。 “年岁越大,反而多愁善感了起来。” 对他这种人,其实感情是最要不得的。 友情,亲情,师生情…… 时光荏苒,最后这一切都熬不过时间。 沧海桑田,风云巨变。 天地中的一切人,一切物都埋葬在了时光之中。 唯有李常笑坐卧在云间,仿佛神明俯瞰人间。 这时候,李洛安突然喊了一声。 “王叔,到家了。” 李常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m.zwwx.org 看到小姑娘脸上的笑容,还有怀中竹简上留下的体温。 上一刻还飘浮云端的心,一下子就被扯了回来。 这时候,他才有了一种活在世间的感觉。 “王叔抱囡囡。” 李常笑伸手抱住小姑娘,另一手提着竹匣子,跳下了马车。 下人们见主子分外开心。 又看到郡王怀里的小县主,心里纷纷想到了一块儿。 “叔侄感情真好。”睡得早也起不来的穿越王府后长生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