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管里的干涩灼热已然褪去,谢让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昨夜她唱着乡间童谣,哄他入睡。这样温馨的时刻,连母亲都不曾给过他。 谢让盯着她酣睡的侧脸愣神。 她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手上的伤口也清洗过,包扎好了。 她懂事到令他心疼。 谢让叫醒她。 “明日审刑院放年假,今日是年前最后一日上值。我想带你去那里看看。” 姜姝打着哈欠,“好啊。只是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审刑院那等公职场所,我也能进么。” 谢让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耳垂,“当然能进。” 至于为甚突然提起…… 都说生病时才知道谁是真心对你。他这一病,倒是考验了她对他的真心。 她说他常照顾她,细细想来,她照顾他的时刻又何曾算少。 对爱的最好回馈,莫过于将自己生活的全部细节都展现给她。 先前他尚有顾虑,怕她对他好是别有所图。现在看来,她仅仅是喜爱他这个人。 所以他愿意带她赴宴,让她接触他的圈层。也愿意带她去审刑院,让她了解上值时的他是何模样。 谢让捏起她的脸,“还有,昨晚睡前你说你嘴巴也难受,是怎么回事?” 昨晚,他难受得口干舌燥。她便说让他赶快好起来,否则她嘴巴也会难受。 姜姝回忆着,狡黠一笑。 “因为你生了病,我就不能亲你了呀!不能亲,我的嘴巴可不就难受了嘛!” 第93章 姜姝周身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她终于明白,那种不受控的感觉是什么了。 她想杀人,想把阻挡她的人都杀了。 装完美女友久了,她都快忘了,她原本是暴戾又阴狠的人。 从谢让提要带她去审刑院看看的那刻起,她就不想再装乖扮可怜。 幸好,她没有冲动,没有颠覆形象。 去杀手阁的路上,她察觉有人在暗处跟着她。 不等她有动作,那人先走到她面前。 是个小道士,手里抱着一坛酒。 小道士开门见山:“姜姐,这是沉庵道长之前酿的果酒。今日道观里铲雪平地,在桃树底下,挖出了这坛酒。” 姜姝接过酒,什么都没说。 到了杀手阁,大家见她心情不佳,都四处避躲,不敢惹她。 上楼时,她没抱稳酒坛。 “啪”一声,那坛果酒被摔得稀碎。醇香酒液顺着台阶往下流,她垂眼扫过,坛盖底下,压着一封泛黄的信。 是沉庵写给她的。 来清扫楼梯的姑娘轻声问:“姜姐,这封信如何处置?” 姜姝没再多看,“扔了。” 她上到顶楼,趴在露天台榭的栏杆上面,吸着烟斗,呼吸间云雾缭绕。 背后传来脚步声,姜姝狠狠抽了口烟。 “你知道吗?只差一步,我就能找出卷宗。因为你的失误,整个计划泡汤。” 纵使那大平层里闯来个谢连,她也有把握拿出卷宗。令她被迫收手的,是谢让的突然到来。 在她原本计划里,她手下一批人,会与阁主派去的人里应外合,将谢让拦得死紧。 “有个办事不利的搞错了步骤。”阁主走到她身旁,“那人我已经处理过了。” 最不能,最不该出意外的时候,偏偏出了重大意外。这是导致她心情不佳的最大因素。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再次蛰伏,等待下一次时机成熟。 “好在不是一无所获。”她说,“今日这篓子,够谢让头疼一阵了。那本卷宗,一定在审刑院。有几本疑似是我要找的那本,下次再去,就能查清楚了。” 姜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能查出仇人是谁。真该把姓谢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那样也不至于废这么多精力。” 阁主瞥过头看她,“你不会的。”去审刑院这事在她意料之中。 毕竟她维持了好久的“完美女友”形象,别说是谢让心里感动,就连一群刚认识她的下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这样完美的一个姑娘,去审刑院看一看,转一转又怎么了。 马车里,姜姝与谢让挤在一起翻花绳。 红绳缠在谢让肌理分明的手上,她把手伸过去,故意将绳勒紧,停顿几瞬,再夺来套到自己手上。 红绳从谢让的指根勒到指腹,离开时,他的手背俨然落下几道令人浮想联翩的、纵横交错的红痕。 绳是束缚,是剥夺。 她把脑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撇掉,攥紧谢让的手腕,在他好奇的目光中,亲了亲他的手背。 谢让既惊又喜,笑得很不值钱,一面纵容她的亲近,一面又怕她会做出更过分的。 “怎么不报备?” 虽是在质问,可姜姝从他的话里,品出了微乎其微的期待。 姜姝无辜地眨眨眼,“报告长官,我要亲你!” 谢让把另一只手递过去,“那这只手也要。” 这只手的手背上,玩闹间弄出来的红痕还未消退。 谢让在毫无察觉中,戴上了她设下的枷锁,甚至还引以为傲,以为这是她喜爱他的象征。 她把唇瓣搓圆,没出声,用口型吐出个“蠢”字。而后低头,把这个口型,印到了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