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头一样半躺在木质椅子上,捻起一块点心填进嘴里, 含糊不清道, “走什么啊,在这里呆着多好, 既不愁吃又不愁穿,还事事有人伺候着,这才是人过得日子。” 最后一句正是质朴曾叹过的话,正好拿来堵上。 质朴一噎,坐下之后沉吟片刻, 用商量的语气跟展放道,“师弟你看, 我师门秘传的符法秘旨已经尽然倾授,你天资聪颖,以后定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呢,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看这蛊……是不是……” 他“呵呵”假笑,讨好地搓手。 展放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 质朴顿时喜笑颜开。 “不过,这蛊解不了。” “什么?!解不了?!” 质朴差点蹦起来。 若早知道解不了,他何苦为他们做牛做马?! 便是豁出去同归于尽也不会让这两人好过的! “哎,你别急。” 展放示意他别激动,眼睛里满是慧黠,“解不了是因为,这蛊也是有寿命的,最多两年就自己死了。” 质朴不相信,山羊胡被气得一翘一翘。 “自己死了?你莫不是消遣我呢?” “骗你是小狗!”展放煞有其事地竖起三根指头,然后补上一句,“当然前提是你不得有害我之心。” 质朴的目光在展放的脸上不停地打转,试图分辨这番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可这小鬼格外难缠,一双眼睛晶亮有神,显得极其真诚,似笑非笑的嘴角看起来格外可恶,但是就是真假难辨。 “哼!” 质朴怒甩袍袖,摔门进屋。 把人消遣走,展放笑得开怀。 “还有几颗毒果?” 展放最近服用毒果剂量越来越多,有些担心不够用。 鬼仟回:“还有六颗。” “六颗……便是一天一颗,也只能等六天。” 展放蹙眉沉吟,“得让沉府自己暴露出目的来。” “主人也觉得沉府留下我们另有目的?” 展放嗤了一声,“自然。否则一报还一报,早在接我们进城,这恩就算两清了,何苦又是好吃好喝留下我们。” 晚上,有丫头来请他们三人前去正厅用晚膳。 这也是沉青海平易近人之处,只要有闲暇,便会请他们三人一起用餐。 用餐时展放便发现沉青海面色沉郁,似乎有什么难事。 待到饭菜撤下去,茶水端上来,展放给质朴使了个眼色,质朴道士温言询问。 “唉。” 沉青海叹了口气。 “长鹤体弱,他娘护得又紧,说起来惭愧,我已经有十年未曾见过他了。” 十年未见长子?! 展放目露吃惊。 “不知大公子是何病症?” 质朴一脸正色,不见吃惊,颇有几分方外之士的淡然自若。 沉青海拿着茶盏,片刻后,才长长叹出一口气,将事情从头细细道来。 他坦言,外界所传的他们沉、李两家和睦如一家人是他刻意向外面营造的名声。 实则,他的正妻李夫人与他早就形同陌路。 原因就出在长子身上。 长子出生时,他们尚且住在李府,沉府还只是他心中的一个念想。 说起来也怪,在妻子生产之时,他在院中等待,有那么一瞬间,天地都暗了下来,不仅仅如此,还异常安静,安静到似乎这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瞬间极为短暂,就好像他因为过度紧张而出现的幻觉,因而在当时他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后来长子出生后,妻子以及接引的嬷嬷,乃至长子奶娘全部变得怪怪的。 表现在,极少让他去瞧孩子,而且动作里外都像防备着他一般。 可以想象,正妻如此针对和防备,对一个刚有儿子的父亲来说伤害有多大。 沉青海以为正妻防备他是害怕自己为了谋夺李家财产而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半是伤心半是恼怒之下,将自己掌管的李家产业如数奉还。 这之后,情况也确实有所好转。 但是夫妻间、父子间的隔阂算是种下了。 之后,沉青海为了振兴沉家,忙得团团转,一晃眼,长子不知不觉就长到了十岁,次子八岁,小女六岁。 这时,沉府已经在他的努力之下,呈现一派兴盛之景。 他以为自己一家四口,人口简单,当是和睦温馨的。 可是没想到,就在这时,变故陡升。 “沉朗见长鹤时常从花园中捻花瓣吃着玩,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几朵桃花,给了他的长兄吃,却没想到这种花毒性极烈,长鹤差一点就救不回来。” 想到当时情况,沉青海便是一阵痛心,既心疼长子受了这样一场罪,又心疼次子备受良心谴责,一直自责不已。 “后来,好不容易救回来,长鹤便一直缠绵病榻,夫人将我们三人赶到沉府别居,只自己护着长鹤,不让我们探视。” “我还是前些时日,听说长鹤好些了,李府中也热闹许多,本想借着道长救小女一命这事去李府探个究竟,却没想到依然是没见到人。” 沉青海摇头苦笑。 展放等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沉府、李府两者之间竟有这些纠葛。 而沉青海作为一名父亲,忧心长子身体,却连探视的权利都没有。 质朴安慰沉青海几句,然后道,“不知沉老爷有何吩咐,若有用得上老道的,必尽力而为。” 沉青海苦笑,“道长言重了,谈不上什么吩咐。” “只不过是沉某确实有一事相求……我想请道长能去李府探望一下长鹤,看他身体如何,是否好些了。” 质朴一口应下,却见沉青海再三犹豫,补了一句,“莫要惊动夫人。” …… 回到他们自己的院子之后,质朴道士跟着展放鬼仟进了他们的屋子。 “师弟,我觉得此事有蹊跷。”他鬼鬼祟祟小声道。 “这沉、李二府虽然是两姓府邸,可说到底是一家人啊,便是沉青海强硬起来,硬闯进去也无可指摘,因为他不过是去看看自己十年未见的大儿子,就是闹起来,道理也在他这边,他为何如此瞻前顾后?言语间似是对李府颇有忌惮……” 他百思不解,最终咬牙下定决心,“师弟,师兄我虽然愚笨,本门道术一窍不通,可灵觉多少还是有的,这事有些危险,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连夜走吧……” 这臭道士一有不对,第一个想的就是跑路。 展放在心里朝他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安抚他,“不急,你不是答应沉青海明日设法去探个究竟吗?我与鬼仟今晚先去探探路,若是有何不对,我们立刻就走。” “我还是与你们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