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黑的,像锅底一样黑。
风在山梁子上刮,冷得叫人耳朵生疼,帽檐压得再低也没用。
林子里还有些雪没化,踩上去发出碎响。
火灭了。
张守义坐直了身子,摸了摸腰间的枪,跟块冰疙瘩似的。
他把枪抽出来,用袖子擦了擦,扣好保险,又放回去。
火塘旁的小伙子还没醒,睡得挺香,翻了个身,被子蹬开一角。
张守看着那细瘦的脊背,忽然想起自己刚参军那年。
十五岁,只是不在这里,冬天,冻掉过两个脚趾头。
远方有马蹄声,是侦察班的赵成回来了。
他敲了敲门,没有进来,只在外头低声说了句:
“排长,村子那边亮灯了,估计是补给到了。”
“几点了?”
“快五点。”
张守义“唔”了一声,没动。
他坐着不说话,背挺得笔直,眼睛盯着墙角的破茶壶,壶嘴缺了一点。
赵成也不催。
他知道排长半宿没合眼,在写阵亡名单。
写到最后两个老兵,又写到那个刚满十六的通讯员。
过了会儿,张守义终于开口了。
“走吧。”
声音不大,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出了地窝子,天还是黑,但风小了些。
山下那座村庄亮着盏油灯,晃晃悠悠的,像等人,也像送人。
一路上沉默无言。
赵成走在后头,直到快到了,才突然小声问了句:
“排长,这仗到底还能打赢吗?”
张守义没回头,只是走了一会儿,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