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未年,春。
风顺着山坡往下吹,带着湿润的泥土味。
杨树刚抽了叶子,在阳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赵成一口气走到半山腰,终于瞧见了远处的村子。
白墙黑瓦,炊烟升起。
下到村口,石板路上有人挑着水经过,木桶轻轻摇晃。
赵成抬手再次看了眼那张纸条,墨迹被摸得有些模糊。
他停下脚步,走到路边,问了个蹲在门口劈柴的男人。
男人放下斧子,眯眼辨了辨方向,抬手往西指。
赵成道了谢,沿着小道继续走了会儿,才找到那棵枣树。
墙壁早已斑驳,木门歪着,半扇搭在外面。
院后,是块开阔地,紧挨着低矮的土坎。
坎下原本是菜畦,如今只剩荒草和倒伏的茎叶。
赵成想了想,弯下腰,把铁锹插进土里,一下又一下。
等挖出了浅坑,他把背上的布包放下,解开绳子。
那里静静躺着半截军装,沾着干透的黑褐色血迹。
那时,战斗还没结束,他没能带走排长的遗体。
枪声逼近,只来得及撕下衣襟一角,揣进怀里。
这些年,记忆愈发模糊,可梦境依旧清晰。
男人嘴角噙笑,目视远方,似乎还有话未说完。
赵成把布平放在坑里,双手抹平周围的土,却不急着埋。
他先直起腰,站了片刻,目光落在渠口边。
那里,是片半荒的地。
去年冬天翻过土,春天的草正从缝隙里钻出来。
再往远,是刚吐青的麦苗,风吹得一浪接一浪。
几只麻雀惊起,扑棱着飞向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