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池镇隶属于禹昌县。
因与西晋城离得近,又有临江的优势,禹昌县经济不错,是西晋排进前三的大县。
泥池镇也有个衙门,原先是个摆设,陆烽来了之后,就成了他的办公所。
禹昌县知县张鉴,也是泥池镇出身,早些年考取功名,在京都任职,因其性子直,在朝堂得罪了不少人,被贬到边境西晋州的小县城当了父母官。
许是他故乡的缘故,张鉴到了禹昌县之后,并没有自怨自艾,依旧兢兢业业,这些年禹昌县经济实力能排进西晋州前三甲,他功不可没。
可坏就坏在县衙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二把手的县丞,成日里不干好事,收受贿赂,与辖区一帮乡绅富豪勾结一气。
作为陆烽的顶头上司,却也说不得,原因很简单,这县丞是知府大人的其中一个老丈人。陆烽能当上县丞,与他女婿脱不开干系。
平时陆烽惹了事,多半都能处理,张鉴也不会多说什么,可这次竟惹到了晋王府头上,这让当了近五年知县的张鉴头一次感到头疼。
陆烽手下当差的官兵带着“陈”字大印的令牌找到张鉴。听到官兵传话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从县衙出发,赶往泥池镇。
到泥池镇府衙的时候,高堂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袍公子哥,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身边站着个锦衣绸缎的侍女。
张鉴没有因为公子哥的装扮而轻视他,拿着陈字令牌,身边跟着个穿着得体的侍女,在晋王府的地位必然也不低。
恭恭敬敬作揖行礼,说道:“下官禹昌县知县张鉴,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陈长青看了眼张鉴,儒衫束发,须发花白,打理的干干净净,看上去比那个县丞陆烽顺眼多了,于是坐直身子,直视张鉴,说道:“西晋王府,陈长青!”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张鉴眉头微皱,这位公子姓陈?又是晋王府的人,这般年岁……
“下官叩见世子殿下!”张鉴抚衣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
陈长青脸上露出笑意,老头倒是挺聪明的。随后虚抬一手,说道:“老先生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殿下!”张鉴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陈长青居高临下的看着张鉴,一只胳膊靠在桌案上,问道:“你是知县,那我问你,按照大黎律法,强抢名女应该怎么治罪啊?”
张鉴眼珠子一转,联想到陆烽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心里有了盘算,拱手说道:“按律当斩!”
嗯?!
陈长青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大黎的律法这么森严了?
看到一脸正气的张鉴,陈长青算是明白了,摆手笑道:“知县大人就莫要跟我开玩笑了。”
张鉴抬头看了眼陈长青,正气盎然的说道:“我大黎律法虽规定猥亵良家妇女者,该流放或是充军,但若因强抢名女,致其家破人亡,以杀人论处。”
陈长青看着一本正经的张鉴,突然笑了,这老头对我胃口。
随即一挥袖,说道:“传唤犯人,我来亲审!”
“是!”堂下左右出列,抱拳离去。
不多时,面色惶恐的陆烽就被带到堂前,被官兵强行按着肩膀跪了下去。
张鉴走到台上,两手交叉腹前,躬身而立,作旁听状。
陈长青一拍桌子,指着陆烽问道:“大胆陆烽,你可知罪?!”
陆烽昂起脑袋,色厉内荏,反驳道:“我何罪之有?就算真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审,你是何方神圣,我县衙的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显然他还不清楚陈长青的身份,在酒楼上之所以会怕,还是因为封婵的缘故,此时封婵不在,他又恢复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陈长青冷笑道:“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想清楚了再说!”
说完,将茶碗推到一边,鸾鹊端起茶壶给世子殿下杯中沏满。
陈长青两指搭在茶碗上,微烫,正好。
陆烽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先是看向张鉴,骂道:“你个老匹夫,一个外来人都骑在你头上拉屎了,你屁都不敢放一个,不就是几个不入流的山上修士嘛,你怕什么?亏你还平日一副廉洁奉公的模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又看向陈长青,说道:“你等着,等我女婿来了,你死定了,你那修士朋友,也保不住你!”
张鉴看向陈长青,见陈长青摇头,便一言不发的立在原地,视线落在远处,不与陆烽对视。
陈长青脸上满是嘲讽,什么时候一个知府的本事这么大了?都敢跟元婴境的修士碰一碰了?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这县丞陆烽,莫不是个脑子有坑的傻冒?
陈长青和张鉴都没有说话,唯有陆烽在堂下破口大骂。
等陆烽骂的差不多了,陈长青一摸茶杯。
茶凉了。
陆烽也知道两人不搭理他,就没再骂了,跪坐在地上生闷气。
陈长青一拍桌子,呵斥道:“说够了没有?一盏茶时间已到,你没有辩解一句,那就让我来替你回忆回忆你的罪行!”
“一年前,你到镇上采购西晋州官服所需的绸缎,与镇上商户勾结高价买入中饱私囊,此乃罪一。你见商户家女儿长相可人,色胆包天,强抢名女,此乃罪二。商户女儿誓死不嫁,出逃之后,商户杀妻埋尸,你徇私舞弊,此乃罪三,你说,你该不该死?!”
说完,陈长青抄起案上响木,朝着陆烽砸去。
陆烽侧头躲开,怒目而视,辩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父亲都答应了,嫁不嫁可由不得她,而且弄死她的是她父亲,跟本官有什么关系?”
陈长青眼神一凝,直勾勾盯着陆烽,沉声道:“你敢说追杀虹英的人里面,没有你派出去的?”
陆烽本想继续辩解,看到陈长青眼神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在跟来衙门之前,就已经派人去请他女婿了,西晋的知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他再拖一会儿,就能安然无恙的离开。
可他明显低估了陈长青的身份。
陈长青早就看出了他的想法,斜靠在椅子上,自顾自饮茶,也不再说话,他倒要看看,这个知府大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在西晋王的眼皮子底下,竟有这种官官相护的裙带关系,这让陈长青心中压抑着怒火。
一个县丞自然不足以泄愤,既然知府要来,那就一块儿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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