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伦说南过的皮革面具他从前就见识过,其实不止那一种用法,南过半信半疑的将面具上下颠倒着戴在脸上,往日中的茶须大汉,居然变成了长着茶色眉毛的中年男子。
神奇的是,面具上眼耳口鼻的孔窍仍是贴合着脸形,毫无破绽。
几人的行程并不算慢,但毕竟不是南过来时那样的星夜兼程。
用了不到四天时间,他们渡过古辉河登上南岸,三伦的风采或许算不上是绝世,却也总能引动三五成群的姑娘妇人沿路随行趋之若鹜。
可是南过觉得,三伦那种翩然风采和儒雅气质的由来,完全取决于他那两个跟班兄弟的强烈反差,一个傻了吧唧,另一个黑不溜秋,三伦往这两个人中间一站,当然会光鲜夺目。
登陆南岸,便使人清晰地感触到了浓浓秋意,木叶尽脱,西风正紧,远山中的松柏长青,却依旧那样苍翠欲滴。
四人寻了间雅致的茶坊小憩,坊中有一个俊俏姑娘站在台上唱着小曲,边上的老人将一把胡琴拉得悠扬,姑娘歌声清新婉转,让人听得入迷,纷纷坠入她于词曲间所勾勒出的水墨画卷,山青水美,天高云淡,泛舟湖中,超脱尘凡。
“唱的好!”
有人大声喝彩连连,对唱曲的姑娘大加褒奖。
“这小丫头长得可真是水灵!”
那人不但叫好,还言语孟浪的夸赞起了台上姑娘的长相。
“唉,到哪儿都不缺这些个流氓啊!”
南过在心头暗叹,扭头看向那个言语轻佻的人。
看了之后,南过就像中风一样的手脚发颤,立刻拉起三伦的袖子便嚷着快走。
“不急,你听这曲子多美!”
三伦拍着他的手背说。
“那你慢慢美吧,我去车上等你!”
南过匆匆站起身来,准备出去躲躲。
他不动还好,这一起身便被刚刚喝彩的那人留意到了,那人对着南过大喝一声:“这位兄弟,还请暂且留步!”
“你大爷的!”
南过的心头一阵打鼓,冤家路窄,和自己说话的人正是河东道开卢城通杀赌坊的坊主断尾蛟,没想到她竟一路追来了这里。
断尾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嘴里咬着半截红辣椒,一柄精刀用铁链倒拖在地上,她步伐沉缓的朝南过走过来,刀鞘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过于刺耳,台上的胡琴声被其打断,茶坊中许多人都将不快的目光投向了她。
“兄弟!”
断尾蛟扶了下自己头上那顶尽是碎布小料的古怪帽子,对南过说道:“你的眉毛很特别啊!”
“特别吗?”
南过摸了下眉毛,这才想起面具已经上下倒转了。
“你的眼罩也很别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讲话的声音我也觉得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
断尾蛟搓着下巴说道。
“我这是大众脸,很普遍的!”
南过故意变粗了嗓音,支吾着说道。
还未等断尾蛟再问些什么,她的身后便传来了喝骂声。
“你这婆娘真是现世,同样都是喝茶听曲,就见你在这里像只老鸹一样聒噪不停,你拉着把破刀奔丧去吗?
再他娘的弄出半点动静,就立马给老子滚出去!”
后桌一个魁梧大汉对着断尾蛟拍案呵斥,断尾蛟刚刚说了两句**话也就罢了,没想到她还变本加厉的找人寻衅生事,她这么一吵一闹,谁还能沉得下心思来喝茶听曲。
断尾蛟将半截辣椒吐在那汉子的桌上,冷着眼眸说:“老子和你没仇,不想动你,别在我面前碍眼,现在就给我滚远点,你那杯茶就当老子赏你了!”
大汉面相凶恶,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此时被断尾蛟的言语气得青筋暴跳,他的一条胳膊都比断尾蛟的大腿还粗,哪里能忍得下如此轻蔑的挑衅。
“疯婆娘,你他娘的是想找死吗?”
大汉撑着茶桌缓缓立起身来,他的身长,比断尾蛟高出了一个头还不止。
断尾蛟眯细了黑眼圈下的一对美眸,她右手猛的一扯,倒拖在地上的精刀刷的一下飞起,镶嵌着琥珀石的刀柄立时撞断了大汉两颗当门牙齿。
大汉被打得向身后倒栽,踉跄了两步,仗着身体魁梧,终归还是没有跌倒下去。
“娘的,我看你这欠**的浪货当真是活腻了!”
他蹭去口中血污,拨开了衣襟,从腰间拔出一只牛耳短刀来,只不过,在他还尚未来得及将刀拿稳的一霎,琥珀石的刀柄再次袭来,风驰电掣,正砸中了他的眉心。
断尾蛟这一击下手狠辣,大汉的眉心撕皮见骨,血流如注,这让他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见到这阵势,茶坊中的茶客一哄而散。